可言卿突兀一笑,那眉眼不知怎的就帶出幾分慵倦的味道。


    “問我如何?也不如何。”


    “不過嘛,我這人還偏偏真就挺喜歡像沈娘子您這樣的硬骨頭。”


    唱反調?


    很好,她還真就賊喜歡這個!


    若不唱反調,她如何出手?


    若師出無名,她又如何理直氣壯?


    若不理直氣壯,她怕呀,


    怕萬一等下手軟,萬一見不了血呢?


    玩味又古怪,言卿神秘地笑了,


    旋即,


    “啊啊啊啊啊!”


    那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浪交織成一片,叫人聽得頭皮直發麻,


    唯老族長一瞪眼,


    看著那拎著個鞭子,在娘子堆中殺進殺出,活像個殺神附體似的言小娘子,


    霎時,這老族長又一拍大腿,


    “完了,真完了!全完了!”


    他爺爺的,這咋還殺瘋了呢?


    不過,言卿下手也是有些分寸的。


    這些尊貴廢物的身份到底是有些特殊,她從《女妻風物》上看見過,倘若女子犯重罪,不至於死刑,但下場恐怕沒比死刑好多少。


    介時將送入軍中,此後充軍,美其名曰為軍中士兵繁衍後代,但在言卿看來那跟軍妓也沒差多少。


    總之,殺又殺不得,也隻能先揍一頓了,不然萬一當真弄死這些人,那她自己肯定得充軍。


    等到言卿停下時,滿地的血漬唿啦,一個個的甭提多慘了,全跟那林娘子一個樣式兒的。


    “言小娘子,您看?”


    老族長都快跪下了,頭皮都炸了,但心裏擔憂,又是解氣,又是賊拉地痛快!


    以至於百感交集,甭提老族長那表情有多複雜了,


    就好似笑著笑著就哭了,哭著哭著又一臉痛快地笑了,偏偏還得忍著些,一張老臉都因此而扭曲了。


    言卿總算放下了鞭子,但正欲開口時,突然聽聽見一陣怒吼聲傳來。


    “姓言的!”


    “我定如實稟告崔大人!”


    她那眼神仿佛在警告言卿“你給我等著”。


    “蠢貨,”


    言卿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旋即就一把扶住顫巍巍的老族長,問:“我看這村子挨著後山,那山裏可有一些隱蔽所在?”


    “嗯??”


    老族長一懵,


    而言卿則是笑了,隻是那眉眼清清淡淡,多少帶出幾分寒意來。


    “聽過熬鷹嗎?”


    “先找個地方,把她們關起來,餓上幾天,等學乖之後,再談其他的。”


    那些娘子有靠山,官媒跟崔大人便是她們最大的倚仗,


    可這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言卿還真就不信那個邪了,


    就不信治不了她們!


    她眼底鋒芒一閃,而後又斂了斂神,看向遠方那蒼莽群山,山巒疊嶂。


    這人世,這日月山河,本不該如此,


    她也越發懷念她的祖國了。


    …


    此刻,江家,


    自從言卿一走,家裏的少年就成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他雙目無神,一臉怔忡地杵在這兒許久許久,直至好半晌後,突然身形一晃,又一個踉蹌,他也從那些怔然中驚醒了過來。


    然而清醒之後,江雪翎隻覺地轉天旋,一陣又一陣暈眩撲麵而來,


    同時身體也傳來陣陣不適。


    許是因為昨晚淋了雨,他今兒一覺起來便覺得頭昏目眩,本就有些發燒,如今那滾燙的體溫更好似一把火一樣,


    就連那張嬌嫩的唇瓣,所輕吐而出的氣息,都好似點起了一把火,熱得像岩漿。


    沉默了片刻後,他正欲轉身迴房,可就在這時突然聽見院外傳來一陣聲音。


    “真的假的?”


    江雪翎循聲一看,就見兩名鬼鬼祟祟的族人,此刻正一臉狂喜,湊在一起交頭接耳。


    “哪能有假?我之前藏在屋子裏親眼看見的,我家正好住林家隔壁。”


    “那林娘子不是啥好人,看看她那些夫侍,都讓她虐待成啥樣了。”


    “不過這有道是惡人自有惡人磨,真是沒成想,那言小娘子還怪厲害的。”


    這話一出聽得對方又一陣錯愕,“咋?那林娘子被言小娘子收拾了?”


    “嘿,何止啊!”


    那人又偷偷摸摸地看了看四周,才又道:“可不僅僅隻有那林娘子,還有沈娘子、蘇娘子、陶娘子……”


    “所有娘子全加在一塊兒,那叫一個慘呦。”


    “也不知她是抽啥瘋,但總歸這個對咱是好事兒,咱得感激她,不然放任那些娘子們,還不知咱江氏宗族得死多少人……”


    那人又一臉欷歔,誰能成想呢?


    從前他們這些人對那言小娘子畏之如猛虎,可這迴對方竟無意中為他們出了口惡氣。


    可就在這時,


    “大楊叔?”


    突然聽見一名少年的嗓音,那大楊叔一迴頭,就正好看見一臉煞白,但臉頰不知怎的,竟生出幾分滾燙紅暈的江雪翎。


    “這不是翎哥兒嗎,咋啦?”那大楊叔迴了一句。


    而江雪翎則是深深吸氣,他又攥了攥自己的指尖,才強忍著心頭的顫栗問:“我家妻主……我家妻主,可是同旁的娘子起了衝突?”


    “這……”


    大楊叔一時不知該咋迴答,而江雪翎見此,突然心中一緊。


    他微微頷首,“好,我知道了。”


    大楊叔:“?”


    咋,知道啥了?他還沒開口呢,他啥也沒說啊!


    可那少年踉蹌著,已顫巍巍地轉身,他垂了垂眸,往前走了幾步,又突然長袖一甩。


    分明一副柔弱模樣,看似弱不禁風,但此刻看向前方,他竟好似乘風而起,


    衣袍在深秋的冷風下鼓脹,烏黑的秀發也在風中繚亂飛揚。


    江雪翎想,不論從前如何,不論過往如何,


    可如今,他江家村,他江氏宗族,都欠她一份天大的恩情。


    不論她是有心,還是無意,但之前崔大人盛怒,曾險些下令屠村,若非她及時站了出來,若非她劃下這一片土地保全了所有人,興許這全村上下老老少少,都已淪為刀下亡魂。


    單隻這一點,他就欠了她,四哥也欠了她,整個江氏宗族這四百多人都欠了她。


    而她年不滿十八,尚未覺醒信香,不像旁的娘子有信香能作為倚仗,


    倘若她當真激怒了那些娘子們,那恐怕是兇多吉少。


    “妻主!!……”


    他心中一緊,向遠方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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