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看到眼前的一幕,嚇得心髒一瞬間緊縮,讓他有些窒息。


    隻那一眼,直衝他心靈深處。


    短短幾秒鍾他都愣在原地,像是被嚇到大腦宕機,無法做出反應。


    那一眼,他大概是需要用一生來的治愈的。


    在一堆貓耳草中間,坐著一位頭發淩亂的少女,露在外麵的皮膚:臉、脖頸、手、光著的腳丫……


    全是抓痕,還有貓耳朵枝條上的毛刺割傷的痕跡,血淋淋的。


    她的眼神很迷茫,像是沉浸在一個與這周圍無關的世界裏。


    她沒有哭,也沒有鬧,隻是用力的拔著自己頭頂的頭發,那力度像是在把這整張頭皮都拔下來。


    似乎沒有疼痛感的拔著,頭瞬間有血液滲出,她卻似乎感覺不到。


    顧清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看著都覺得疼,忍不住頭皮發麻,喉嚨都跟著在顫抖。


    他試著走上前,輕輕的拔開纏在她身上的貓耳草。


    貓耳草枝條上的刺,刺得他的手密密麻麻的泛著疼……


    女孩發現了他的動靜,立馬拉過他手上想要拿開的貓耳草,驚恐的說道:“不要!不要搶我的東西!”


    女孩並沒有看他,隻是盯著貓耳草,從顧清手上搶迴去,就往嘴裏塞。


    嘴都滲出血了,卻毫無知覺的嚼著貓耳草的葉子。


    顧清知道貓耳草的葉子是酸酸的,很清香,他也曾吃過。


    那時他看見一個女孩開心的摘著貓耳草吃著,臉上笑得如清晨露水般清透好看。


    他心想,那草就那麽好吃?會讓人這麽快樂?


    所以他也摘了一片塞進嘴裏嚼著,一瞬間清香溢滿口腔,很清新的感覺,似乎能忘記一切煩惱的清新。


    “你受傷了?”顧清看著女孩,“是遇到猛獸了嗎?”


    “猛獸?不不不不,是蟲子,蟲子,好多蟲子!”


    “蟲子在哪裏?”


    “好多,好多,在耳朵裏,嘴巴裏,眼睛也有,好多,它們在吃我!”


    說著,又要伸手扒拉她的眼睛。


    顧清立馬提高聲音:“沒有!”


    隻一下,又輕聲說道:


    “沒有,隻是螞蟻,隻是螞蟻搬家,路過,從你身上爬過而已。”


    顧清一邊說著,一邊試圖將貓耳草扒開。


    “你叫什麽名字?”顧清一直盯著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大,如果有神的時候,應該是非常亮的,像星辰落入眼中一樣亮。


    可是現在因為沒有光,顯得很呆滯,像受傷的小獸,大大的眼睛裏盈著淚水。


    不知怎麽的,那淚水像是替他流的,讓他突然覺得真的好疼好疼……


    顧清趁她走神之際,終於將纏在她身上的貓耳草扒到了一邊。


    因為扒得太快,又一直看著她,他的手被紮破了好多小口子,滲著血。


    女孩似乎突然被他吸引了,抬頭看著他。


    顧清這才看見她下巴都嗑壞了,有一塊肉掉著,不由的下頜一動,好疼。


    “你是誰?”女孩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


    終於不再無神了,瞳孔因為看到他而迅速聚焦。


    看著他的眼神,像是新生的嬰兒,對這個世界充滿著好奇。


    “我叫顧清!顧著家、顧著你的‘顧’,清澈的‘清’。”顧清盯著她的眼睛,認真的說著,似乎在做著什麽承諾般。


    “顧清,是清澈的‘清’,不是‘清水’的清!顧清!”


    “嗯,我叫顧清,你呢?”


    “你呢?”女孩的眼神一下子又變得茫然。


    “李……你呢?你叫什麽名字?”顧清差一點就直接喊出口了。


    “你叫什麽名字?”女孩重複道。


    “你叫什麽名字?我……”顧清引導著她迴答。


    “我……”


    “我叫……”


    “我叫……李……林……子!”


    “竹林的‘林’嗎?”


    “竹林子的‘林子’,竹林子……師父用竹林子驅蟲,好多蟲子,它們爬到我身體裏了,好多好多,它們吃了我的腦髓……”


    “沒有!沒有!”


    眼見著李林子又激動起來,又要去拔自己頭頂上的頭發。


    顧清一個沒忍住,猛得拉住她的手!


    他都已經做好她會歇斯底裏的大叫,他會被她推開,甚至可能會被她亂打亂撓的準備。


    李林子突然冷靜了下來,盯著他,再看向他抓著自己手的手。


    順著她的視線,顧清的手不由的有些怯懦,想要不經意的收迴來。


    李林子看著那雙修長白淨的手上,有好多小小的血痕。


    拉過他的手,放在鼻子邊嗅了嗅。


    顧清有些不解的看著她,任由她拉過自己的手,看了又看,嗅了又嗅。


    這次居然沒有推開他,也沒有攻擊他,更沒有發狂?


    “林子,我可以這樣叫你嗎?”顧清試著問道。


    李林子放開他的手,抬頭看著他:“你是誰?”


    “我叫顧清?”


    李林子看著他幹淨白色的t恤和卡其色休閑褲,白色運動鞋,很清爽陽光的打扮,但看上去一點都不陽光。


    李林子歪著頭看著他,也不說話。


    “你受傷了,我包裏有處理外傷的藥,我替你上藥?”


    “我過敏了!”


    顧清皺了皺眉,隻一瞬,便鬆開了。


    “那你帶藥了嗎?”


    李林子點點頭,在腰間摸索著,取下一個小竹簍,從裏麵拿出一個藥瓶,“這裏。”


    顧清接過來,替她倒了一顆出來,隻瞟了一眼手上的白色藥片,便遞到李林子嘴邊。


    “吃下去?我這裏有水。”


    李林子看了看他,低頭就著他的手,將藥片吃了進去。


    嘴唇碰到顧清的手心,讓他的手不由的一抖,一種奇異的感覺瞬間通過掌心傳到心口,就像是被電了一下。


    顧清若無其事的收迴手,把藥瓶放迴小竹簍。


    “我幫你整理一下頭發,好嗎?你頭發很亂!”


    顧清知道她此時並不知道疼痛,也不會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傷。


    李林子是坐在地上的,顧清單膝跪在她身邊。


    看了看他,李林子手撐地,挪動了幾下,便背對著他,坐在他麵前。


    那一瞬間,顧清終於繃不住,一直含在眼角的淚水掉了下來。


    她頭頂的一塊皮都快被她扒下來了,頭發被拔掉好大一塊,血淋淋的。


    還有她的下巴,剛剛他分明看著是掉著一塊肉的。


    她可能不知道,她生生的抓掉了自己的一塊肉!


    顧清沒敢出聲,讓眼淚無聲的掉著,從一旁的包包裏拿出止血的白藥灑在她頭頂。


    “我笨手笨腳的,不太會梳頭發,弄疼你了嗎?”


    “不疼!顧清,我們在哪裏見過嗎?”


    “可能吧,我經常來這裏散心。”


    “散心?”


    “嗯,我是一名醫生,有時候壓力太大了,會來這裏放鬆一下。”


    李林子轉過頭,顧清立馬鬆開她的頭發,擔心扯到她的傷口。


    李林子看著他:“你好像跟我一樣大,你是醫生?”


    “是!我是醫生,是一名外科醫生,也是一名……精神科醫生。”


    顧清看著她說道,“隻是我現在年齡還沒到,還未掛牌看診。”


    李林子點點頭,“所以你隨身都帶著藥嗎?”


    顧清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是,習慣!”


    “我下巴受傷了,你幫我包紮一下,好嗎?”


    “好!”


    顧清心裏總算鬆了一口氣,他還正在想辦法怎麽樣才能幫她把下巴上的傷處理一下,沒想到她自己開口了。


    拿過一個醫療箱,取出工具,消毒,然後在她傷口周圍塗了一層麻藥。


    “你的傷口需要縫合,怕嗎?”


    “會很醜嗎?”


    “不醜……”顧清看著她,“林子很好看!”


    “那你縫吧,我不怕!”


    …………


    李玖找來的時候,便看到陽光透過一片竹林,斑駁的照在一個少年身上,少年正專注的替一旁的少女縫合著傷口。


    這一幕,讓李玖大為震驚,李林子居然願意讓別人替她治傷,還觸碰到她!


    他應付完葉琛,提前給他做了今日的治療,便找了出來,找到幾片山頭,才找到這裏來。


    他知道李林子發病的時候,不會讓人看到,都是往山裏走,就去她常去的山頭找。


    沒想到她這次居然跑這麽遠,找到時都接近傍晚了。


    這一路他十分擔心,李林子每次發病都會把自己弄掉半條命,如果不是因為她體質特殊,她早就把自己給弄死了。


    今日裏他連續找了幾個李林子常去的山頭,都沒見人,一顆心沉了沉。


    他真怕他找到她時,是已經沒了氣息的李林子。


    如今看到這般場景,也許這一切都是命運的齒輪在按照它既定的方向在轉動吧。


    這麽多年,李林子從未跑過這麽遠,這都快到與李家村隔著一個村的徐家坡了。


    跑這麽遠,受了傷,然後就遇到一位醫生?小說都不敢這麽寫!


    沒錯!李玖一眼就看出對方是一名醫生,那是屬於同類的氣息。


    雖然那人看上去隻有十幾歲的模樣,但看縫合傷口的動作和手法,是一名成熟的醫生,至少是練習過很多次,很熟練的醫生。


    李玖緩了緩氣,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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