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和阿伢閑談,巫祈才知道閩南這邊把二月二最初的牙,叫“頭牙”,十二月十六日是做牙的最後一個日子,所以叫“尾牙”。


    “尾牙”是商家一年活動的“尾聲”,也是普通百姓過年活動的“先聲”。


    因為今個尾牙,他們出來後,能看見街上的人,個個都喜氣洋洋,好多商鋪門口都擠著人。


    從一家常去的糕點鋪子過的時候,都能聽見擠著的人的交談。


    言語中多在說有“撒暫”(試吃)活動,今日購買還可以“削價”。


    總之,從街尾走到街頭,店鋪做的活動五花八門的,甚至還有搞“關撲”的,也就是後世的幸運大轉盤。


    阿伢帶著幾人走到一拐角的門戶前,那是個住宅不是店鋪,但家門口也排起了長隊。


    阿伢站在旁邊,隔著人群,朝著裏麵大聲的喊著。


    “劉阿婆,給我留十個潤餅十個刈包,我晚點來拿。”


    巫祈看去時,發現那支著一張小桌子,桌子上用著大碗,裝著些東西,因為人群遮擋,巫祈沒太看清。


    桌子旁邊有兩個爐子,一個爐子上是一口小平鐵鍋,一個上是竹蒸籠。


    被阿伢稱之劉阿婆的正在那小平鐵鍋上忙活,旁邊還有個七八歲的男孩,幫忙從蒸籠拿東西出來,包在油紙裏。


    聽見阿伢叫她,劉阿婆卷東西的手不停,抬起頭和阿伢寒暄了兩句。


    “是阿伢啊!今年怎麽沒有自己做,十個夠不夠,我再給你多留幾個。”


    “夠了夠了,給家裏的小子帶著嚐個味。”


    阿伢慌忙推辭,生怕劉阿婆給他留多了。


    “劉阿婆,你忙,我去買點祭品。”


    “好好好。”


    阿伢隔著人群寒暄了一下,就帶著巫祈三人繼續往前。


    “要去買些什麽?”


    巫祈好奇的問。


    “祭土地神的金紙、香燭,和要擺的五味碗,五味碗就是指五碗供菜,分別是香菇、豆腐、佛手瓜、韭菜、雞蛋,雞蛋家裏有,韭菜院子裏也有,就需要買剩下的幾樣。”


    阿伢一一解釋著。


    “有什麽講究嗎?”


    齊小黑沒過過幾個沿海的年,他過年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在那草原的帳篷裏,載歌載舞的,和這邊完全不一樣。


    “香菇是說香火旺盛,豆腐指到福吉祥,佛手瓜指神佛保佑,韭菜指酒菜豐盛,雞蛋就是說天天吉祥。”


    齊小黑聽著阿伢說的,皺著眉問,“就你們那身份,還信神佛啊,不拜自己的神嗎?”


    阿伢笑了笑,沒反駁齊小黑,隻是叮囑了一句,才解釋,“這話你可別當外人的麵說,我和師父是因為來這邊很多年了,入鄉隨俗。”


    香菇、豆腐、佛手瓜都好買,但分布在幾家鋪子,有的人家,尾牙這天早上趕著人擠人的時候就買了,阿伢吃完飯後才來,但那些店裏的人,與早上比有過之無不及。


    阿伢出於趕效率的想法,讓齊小黑原地等著,他們三個分別跑腿,去買這三樣東西。


    阿伢最早迴來,他買的豆腐,買豆腐的生怕擠著豆腐了,每個人都保持著一段距離,所以他沒費什麽事。


    巫祈是在阿伢買完有一刻鍾才迴來的,他去買的香菇,香菇那鋪子,還有不少山貨賣,他為了買點山貨,所以迴的有些遲了。


    但張起靈比他倆迴的還晚,三人聊的時候還在奇怪,不過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就知道為什麽了。


    佛手瓜這玩意是外來物,在泉州還算是個稀罕物,所以一般去買這東西都是家裏掌握財政大權的嬸子們,而她們家裏又有些正值妙齡的小姑娘。


    從海上迴來後,三人都沒有再吃易體丹,巫祈也隻是吃了個易容丹,給自己換了張臉。


    張起靈更是用的本來樣貌,他那樣貌,稚嫩中帶著清秀不說,他還不說話,可不就是那些嬸子們眼中的老實孩子。


    不對,應該說最好的嫁女兒人選。


    張起靈花了不少時間,從那群熱心的嬸子們裏鑽出來,衣服被扯變形了不說,懷裏還被塞了不少的佛手瓜。


    等他迴來後,巫祈和阿伢兩人看見的就是個抱著一堆佛手瓜,頭發亂飛,臉上帶著被捏紅的痕跡,眼睛裏充滿無措的張起靈。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巫祈看他這副樣子實在不敢恭維,像是個被欺負了的小媳婦。


    “怎麽了?怎麽了?”


    齊小黑一臉納悶。


    巫祈給他描述了一遍,張起靈就眼睜睜的看著,大聲笑他的人又多了一個。


    阿伢忍俊不禁的接過佛手瓜,叮囑張起靈把自己的衣服頭發理理。


    阿伢在前麵帶路去買金紙,張起靈默默的跟在後麵,伸出爪子笨拙的攏了攏自己的頭發。


    巫祈一邊不留餘地的笑著張起靈,一邊幫忙把他的衣服扯迴原來的形狀。


    賣金紙的地方人就多了,當地的人不僅要買金紙祭土地神,還要買些元寶和其他的東西祭祖,所以這條街上僅有的三家店,都人滿為患。


    阿伢對這邊路熟,壓根沒有去店裏買,而是七拐八拐的去了一家住宅,阿伢敲門後,開門的是個跛腳的老漢。


    破敗的院子裏,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帶著一群十來歲的孩子在院子裏疊元寶。


    阿伢問了一下老漢的病況,才從人家家裏買了不少的金紙和香燭。


    迴去的路上,阿伢聊起那老漢的情況,說是早些年師父的一個病人。


    老漢祖上是搞喪葬的,年輕的時候到處瞎跑,惹了個少爺,把腿打折了不說,還弄的不能生育了。


    後來迴來了,收心也不跑了,想收養人家的孩子吧,多數嫌他晦氣,就撿了個棄嬰,就是院子裏那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再到近些年局勢有些亂了起來,又撿了幾個孤兒。


    到後麵,發展成有些小乞兒也來找他,隻求給口飯吃,做什麽活都願意。


    他一個人,就在泉州這邊接了不少喪葬的活,養活一大家子。


    巫祈留心看了一下,發現明華樓的名聲很好。


    他們一路走過來,有不少的人給阿伢打招唿,平民百姓居多,多數都是問彭肅身體怎麽樣。


    近幾年不是大病彭肅不出手,明華樓裏給他們治病的都是阿伢,有時候阿伢為了積德,還會隔一段時間義診,免費發湯藥。


    他們住樓裏的兩個月,時不時有些貧苦百姓到明華樓,送些家裏的青菜、雞蛋等等一些對於他們來說不值錢的物件,但那可能是那些貧苦百姓家裏能拿出的最好的東西。


    迴去的路上,從生意依舊很好的劉阿婆那裏,取走了先前讓留的潤餅和刈包。


    阿伢給三人一樣分了兩個,讓他們嚐嚐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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