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上頭指派來指導小魚與常欣,這兩人個性正好南轅北轍,小魚老實聽話,常欣卻是油腔滑調,整日隻想玩。


    常欣咳了兩聲,說道:「請叫我常公子。」她走到小魚麵前,以扇子摸了下她的下巴。「大爺看上你了!什麽?已經成親了,不管,我就是要強搶民女,以後你就跟著大爺吃香喝辣。」


    小魚笑道:「哪有公子會這樣講話,強搶民女要坐牢的。」


    「不怕,我有銀子可以塞給縣太爺。」她拍拍胸脯。「小娘子現在就跟我去滾花床吧!」


    「你再瞎扯,我就要你去滾釘床。」方潔冷道。


    常欣以扇指著她,震驚地後退兩步。「什麽?!這位大嬸好毒辣的心,竟然棒打鴛鴦,莫非是看上我的男色——」


    轉眼,她的嘴巴就被布巾層層捆住,她隻能嗚嗚抗議,死命要拉開嘴上的布。


    「好了,安靜多了。」方潔揚眉。


    「方姊——」


    「不用為她求情。」方潔打斷小魚還未說出的話語。「現在有正經事要辦,沒時間看她演戲。」


    一聽見有正經事要辦,原本嗚嗚抗議的常欣也安靜下來。


    「你們的任務下來了。」她起身從後方櫃子拿出一個黑色的鐵盒。「都過來。」


    常欣拉下嘴上的布,與小魚一塊兒走到桌邊,一臉嚴肅地看著方潔取出兩塊木牌。


    「你們的第一個任務都在明天晚上。」她將牌子拿給她們。「詳細情形都寫在木牌上。」


    「是。」小魚認真地點頭。


    「該注意的事項,晚一點我會再說,你們先打坐練功一個時辰,基本功還是要練好,別荒廢了。」方潔說道。


    「可不可以晚點再打坐?」常欣問道,她還有很多事要跟小魚說。


    方潔掃她一眼,她立刻識趣地說:「知道了、知道了。」


    翌日


    興安城裏黃富商的二公子今年一舉中第,樂壞了兩老及族中長輩,遂辦了一天筵席,招待親朋好友及鄰人,甚至請了雜耍團及戲班,讓大夥兒看個過癮。


    戚冬少曾到黃府治過病,自然也受到邀請,原本懶得過來湊熱鬧,但七雲拉著他說黃府四千金今年剛滿十五,生得閉月羞花、國色天香,想瞧瞧是否真有這麽漂亮。


    果然四小姐一露臉,各家各府的公子少爺,眼睛全都為之一亮。


    「嗯……長得是不錯,不過跟我比起來還是差了一截。」七雲評論。


    隔壁的蔡公子一聽,促狹道:「隻聽過女人互相比美,倒沒聽過男人與女人爭漂亮的。」


    這一說,其他幾位公子都笑了。「七雲最愛的就是他那張臉皮,男人長得好看要做什麽?」另一人說道。


    「用處可多了,既迷女人也魅惑男人。」七雲笑笑地搭在蔡公子肩上。「別說你看到我跟冬少都不動心,喲,這不是臉紅了嗎?」


    「別鬧了。」蔡公子以手肘推他一下,臉倒是紅了。七雲五官陰柔俊美,甚至比女人還美豔。


    其他人笑了起來,隻有戚冬少喝著酒,似沒聽到他們說的話,目光在各桌轉了一圈。


    幾乎城裏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外頭大院裏款待的都是鄰裏朋友,廳堂上則是親戚及富商士紳居多。


    「戚少在瞧什麽?」


    一隻手臂搭上他的肩,戚冬少瞥了眼湊過來的醉臉,不耐地推開,差點讓對方摔下椅。


    劉適坐正身子,火氣冒了上來。「你竟敢推本少爺!」


    「怎麽了?」七雲自戚冬少右邊起身,繞到他左側,捧著劉適的臉。「劉大爺生什麽氣?」


    一見七雲魅惑的雙眼,劉適的怒火一下消散。「沒有,我沒坐好。」


    「那就好。」他笑笑地鬆開劉適的臉。


    「這不是戚大夫嗎?」


    一個美豔的少婦帶著兩名奴婢緩緩走過來,身穿大袖裙衫,露出纖細皓頸與一截白嫩胸口,胸前如雪臉如花,眉眼間盡是笑意,瞧得一桌公子少爺都癡了。少婦福身打過招唿後,才轉向戚冬少。


    「妾身正覺得身子不舒服,沒想就遇上大夫了。」她眼波流轉,嗓音嬌媚,如一壇溫潤的美酒。「勞煩大夫為妾身號號脈。」


    戚冬少點點頭,起身往外走,少婦笑靨如花地對著公子少爺們行禮後,便尾隨戚冬少而去。


    「真是騷啊!」一個公子心癢難耐地歎道。


    「是啊,刑夫人可是咱們這兒最騷的寡婦,聽說前些日子駱大爺有意納她為妾,卻被她給拒絕了。」


    「這有什麽,她都不知拒絕幾個人了,說什麽丈夫才去世一年,心裏頭惦記著沒法改嫁。」


    「這話我可不信,她隻是還沒找到肥羊罷了。」


    「不管怎麽樣,若能進得她的香閨,這輩子也無憾了。」


    話一說完,幾位公子一陣訕笑,心思昭然若揭,七雲也跟著笑,接著話題便繞到戚少是否為刑夫人的入幕之賓,七雲自然成為眾人探問的對象。他刻意顧左右而言他,東拉西扯,偶爾說幾句曖昧言語,引得眾人更添想像。


    一到簷廊下,刑夫人便道:「這兒不方便號脈,還請戚少到妾身那兒細細診治。」她誘惑地瞧著他。


    反正在這兒也無趣,戚冬少點頭應允,刑夫人綻出笑靨,柔媚地勾住他的手,兩人步下廊道。忽然間,眼角閃過一抹身影,戚冬少停下步伐,視線停在右方的轉角。


    「怎麽了?」刑夫人順著他的視線也往右方瞧去,卻沒瞧見什麽。


    「你先迴去,我一會兒再去找你。」他鬆開她的手。


    「你要去哪兒?」刑夫人問道。


    戚冬少沒答,隻是揮了下手,示意她先走。


    刑夫人擰下眉心,好奇地想跟上,但走了兩步又停下。與戚少認識不是一年、兩年了,他的性子她自是清楚,叫她迴去便表明了不想她多管多問,她若跟上,他定要發脾氣。


    「夫人……」身後的奴婢上前。「咱們要去瞧瞧嗎,還是先迴府?」


    她想了會兒,才不甘心地說:「先迴去吧!」


    「是。」


    戚冬少繞過轉角,發現自己要找的人正鬼鬼祟祟地伏在窗外,往大廳裏偷窺。


    他走到她身後,悄悄低頭在她耳邊問道:「你在幹麽?」


    「啊——」小魚驚叫一聲,轉過身來,眼睛瞪大,直喘氣。


    「嚇成這樣。」他笑。「都成三白眼了,吊死鬼似的。」


    她說不出話來,隻是喘氣。


    他笑著往她眉心一按,說道:「迴魂了。」


    她這才迴過神來。「你為什麽嚇我?」


    「你為什麽鬼鬼祟祟的?」戚冬少反問。


    她張嘴,想了想,又閉上嘴巴。


    他換個方式問:「你怎麽會到這兒來?」


    「我……你怎麽也在這兒?」一時間想不出好理由,她隻好反問。


    他微笑。「我是黃府的客人,你呢?」


    她有些心急,想破腦袋才擠出一句。「我……我也是客人,我走了。」


    他好笑地拉住她的手臂。「怎麽才說兩句就要走,做虧心事了?」


    「不是。」她搖頭。


    「那為什麽不能說?」他盯著她的眼。


    她固執地重複。「就是不能說。」


    「真不能說?」他撫上她的眉眼。


    她呆呆地看著他漂亮的黑眸,聽不清他說了什麽,隻感覺到他的嗓音低低的、濃濃的,像化不開的麥芽糖。她眨眨眼,覺得頭好暈,不過他的眼睛真漂亮,像天上的星子,閃閃亮亮的。


    「告訴我你是誰,來做什麽?」他溫潤的聲音滑過她耳邊,黑眸依舊鎖著她呆滯的眼,刻意使了幾分眼色。


    小魚覺得有些困,想眨眼卻力不從心,隻是愣愣地瞅著他的眼。


    一片樹林在她麵前延伸,她高興地哼著歌,一個白色的身影在她身邊走著,一下在右邊,一下在左邊,一下在前麵,一下在後麵……


    「小白、小白……」她抬手撫過他的手臂。「你弄得我頭好暈。」


    說完,她就暈眩地倒向他,戚冬少攬住她,一臉納悶。


    小白是誰?還有這不是他要的答案……


    「小白……」


    他稍稍推開她,晃了下她的肩。「沒事吧?」


    小魚茫然地看著他。


    他抬手在她眉心按了下,她晃了晃,但神智清醒不少。她疑惑地看著他。「我怎麽又頭暈了?」


    他微笑。「是不是還沒用膳,要不要進去吃點東西?」


    這一提,她猛然想起自己的任務。「我要走了。」


    「要去哪兒?」他抓住她的手臂。


    她急了。「你放開我,我要走了。」


    「不是才剛來嗎?」他揚眉。


    話才落下,就聽見大廳傳來喧嚷叫囂聲,小魚見他還拉著自己,迫不得已隻好右手成劍指,朝他麵門點了下。


    見他立刻閉眼昏睡,她抽迴讓他抓著的左手,喃道:「對不起,一會兒你就會醒了。」


    大廳的喧鬧聲越來越大,有人叫嚷著:「快找大夫、快找大夫……」


    小魚走進大廳,穿過人群,在昏迷不醒的老人身邊蹲下,輕輕往他頭頂上一拍,任務就算完成一半了。


    「咦,怎麽迴事?」老人左右張望,發現周遭的人圍成一圈,自己卻飄在半空中。


    「老太爺,我們該走了。」小魚小聲說道。


    老人轉向她,訝異地看看她,又看看人群,這才發現另一個自己躺在地上。


    「我死了?」他恍然大悟。


    小魚微笑。「是啊,吃飽了喝足了才上路,您也是有好福氣。」


    聽見這話,老人笑了。「原來如此,哈……是啊,都九十一嘍,不容易啊……」他眷戀地迴頭看了嚎啕大哭的孫子一眼,歎道:「哭得可真難看,都五十歲的人了,能看嗎?真是……」


    「他是舍不得您。」小魚說道。「我們該走了。」


    「好,好。」他又迴頭看了一眼,這才下定決心往前走。「還以為會是拿著鎖鏈的黑白無常來接老夫,沒想到是這樣可愛的小姑娘。」


    小魚笑笑,握住老人家的手,飄出屋外,消失於夜空中。


    「沒想到她竟是鬼差。」窗外的戚冬少望著夜空。


    在她進入大廳時,他就睜開眼了。她的法術對他並無效用,配合她不過是想弄清她到底要做什麽。


    白天他沒診到脈搏,便知她不是人,但因孤魂野鬼沒有幻化成實體的法力,所以推想她是妖類,沒想到卻是勾魂使者。


    看樣子上一任鬼差——黃桐與吳半——升官了,可接任的竟是這樣傻愣的姑娘?


    「你看到沒?戚少,剛剛的鬼差是白天見過的姑娘。」七雲悄然來到他身旁。


    戚冬少沒迴話,聽得七雲繼續說道:「這下謎題總算解了,咱們也不用管她了。」白天會盯上她,也是因為想弄清她的底細,現在既然水落石出,也不需浪費心思在她身上。


    戚冬少依舊沒有言語。雖然已解開了小姑娘的身分,但並未解開另一個謎團——為何她不受媚術影響?


    「我以為你跟刑夫人走了。」七雲又道。


    「嗯。」


    戚冬少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連個告別話語都沒說就走開了,七雲也見怪不怪。戚冬少向來憑自己喜好做事,他高興就對人好,心情不好就懶得理人。剛認識時,他還為這事跟戚冬少抱怨過,他隻迴了句:「我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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