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瑾文見她這副慫樣,倒不覺得冒犯了。


    他蹲下身子,看著宋知萱的眼睛,眼底帶著笑意,語氣是好奇:“你好像很怕我?你不是……”


    他話還沒說完,宋知萱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怕你幹什麽?我都不認識你,我為什麽要怕你?我就是覺得挺抱歉的,”


    簫瑾文失笑,眉眼柔和了許多,笑容衝淡他身上不近人情的氣質,這一下就連宋知萱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簫瑾文笑道:“好吧,我原諒你了。”


    說著,簫瑾文正色道:“我在皇上身邊當差,但我確實不是太監。”


    他說後半句的時候語氣重了些,表情也更堅定,看著宋知萱的眼神也更認真。


    宋知萱腹誹。


    她當然知道他不是太監,可,區別大嗎?


    奈何宋知萱隻敢心裏吐槽幾句,表麵上是萬萬不敢流露出半點懷疑的,她看著簫瑾文的眼神,絲毫不懷疑自己但凡皺皺眉,他能立刻暴起。


    其實她懂,這個很重要,不然為什麽宮裏的太監大多數都尖酸刻薄呢?


    宋知萱好奇的問道:“那你是,侍衛嗎?”


    說著,沒等簫瑾文點頭,宋知萱便笑著誇讚:“那你身手一定很厲害了。”


    她那表情,那語氣,那眼神,要多真誠有多真誠。


    簫瑾文看著她的眼睛,笑著點頭,然後又開始逗她:“所以你要是想離開浣衣局,可以多求求我,說不定我心情一好,就幫你離開那個鬼地方了。”


    宋知萱歎氣,看著簫瑾文的眼神又無奈又縱容:“都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我的魚雖然味道一般,但好歹是我的勞動成果,是吧?”


    簫瑾文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宋知萱見了,笑意更濃,她是偏豔麗的長相,氣質又是內斂的那一掛,中和一下,整個人介於清純和美豔之間,漂亮且獨特。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很有趣,又慫又敢的,簫瑾文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她,隻覺得她生動得不像是在宮中多年的人,現在還待在浣衣局那樣磋磨人的地方,麻木才應該是她的表現,可她一舉一動偏偏是另一個極端。


    簫瑾文不得不承認,即使見慣了美人的他,依舊有瞬間被她的笑顏驚豔到。


    短暫的時間裏,兩個人並肩坐著,小院雖然破敗,可院子裏的荷葉卻煥發著生機,這幅畫麵原本是詭異的,可此刻竟然透露出一分溫馨。


    尤其月光灑在兩個人身上,遠遠看過去,兩個身影竟是十分和諧。


    簫瑾文眸光落到地上,他和她的影子竟然漸漸重疊,明明她離自己還有些距離。


    他看了看身旁的宋知萱,笑了。


    這時候宋知萱剛好看過來,看到他發自內心的微笑,有一瞬間的恍惚。


    別說,這幅畫麵讓她想到了曾經看過的話本子,她想,話本裏的意氣風發的少年,大概就是這個模樣吧?


    雖然他早已經不是少年。


    感受到簫瑾文看過來的視線,宋知萱連忙開口:“不早了,我該迴去了,現在迴去還能睡一會兒,我明天還有好多衣服要洗呢。”


    宋知萱一邊說著一邊收拾自己的包袱,她將包袱塞到屋裏藏好,簫瑾文全程沒有打擾她。


    宋知萱從院子裏出來便打算離開。


    秉著相處一晚的情分,她對簫瑾文說:“你也快迴去吧。”


    “知知。”


    宋知萱說完便大步離開,簫瑾文在身後叫住她,嗓音清脆悅耳:“你明晚有空嗎?”


    宋知萱下意識的拒絕:“沒空,我每天要洗很多洗衣服,我很……”


    簫瑾文看著她的背影,笑著說:“謝謝你的魚,今天是我冒犯了,你明天還來吧,可以嗎?你進宮這麽久,結果混到浣衣局去了,想來也很久沒有嚐過宮外的吃食了吧?我明晚給你帶,別生氣了,行嘛?”


    宋知萱腦子想拒絕,然而說出口的卻是:“好,謝謝了,我喜歡甜食。不過我明天真的沒空,過幾天吧,下月初一行嘛?”


    宋知萱嘴巴比腦子快,一口氣說完簡直想咬舌頭。


    一邊腹誹簫瑾文道歉都不忘貶低自己一下,一邊唾罵自己沒出息,一聽見吃的就走不動道了。


    然而簫瑾文沒給她收迴話的機會,他聞言笑意更濃,連帶著語氣都上揚了許多:“好,可以。那到時候不見不散。”


    簫瑾文想了想也是,她白天活多,今天在這裏耽擱了許久,迴去也沒什麽時間休息了,是得緩幾天。


    下月初一,四天後,不算久,他可以等。


    而宋知萱聽了他的話,想說什麽,最終隻是閉了閉眼。


    她內心唾棄自己,行動上就變成了落荒而逃。


    迴浣衣局的路上,宋知萱依舊耿耿於懷,她一邊罵自己八百輩子沒吃過好吃的了,一邊又忍不住期待。


    畢竟入宮之後的日子確實不太好過,或許她真的運氣差吧,好幾次以為自己抱上了大腿,馬上就能過得好一點了,下一秒又摔得更狠。


    宋知萱忍不住想到自己在長春宮當差的日子,那段時間算是難得愜意了,誰知道轉頭就惹惱了主子,直接給她扔浣衣局裏了。


    宋知萱搖搖頭,告誡自己往前看。


    她鬼鬼祟祟的溜迴住所,見紫昕和月惜依舊睡得像豬一樣,便也開始爭分奪秒的睡覺休息。


    她不知道自己離開冷宮以後,簫瑾文看著那塊烤魚沉默了很久,最終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拿了一小塊涼透了的魚肉往嘴裏塞。


    然而下一秒直接吐了出來。


    簫瑾文臉上全是無奈。


    怎麽比熱的時候還難吃?


    腦子裏想到宋知萱的笑臉,這麽難吃的東西還是生活中的慰藉,她能笑出來還真是不容易。


    簫瑾文想著想著,自己都笑了


    宋知萱什麽也不知道,她隻知道她剛閉上眼睛天就快亮了,轉眼便到了上工的時間,她隻能痛苦的爬起床。


    好在昨晚吃得很飽,宋知萱覺得自己今天比平時有力氣多了。


    更好的是月惜和紫昕也不知道怎麽了,今天竟然沒來她麵前碎嘴,也沒搗亂,讓她不僅耳朵清靜,心情也好了許多。


    然而好心情終止於午飯後,宋知萱勉強吃個半飽。坐了一上午她隻覺得腰酸,猶豫了許久還是打算偷溜迴住所躺躺,卻在角落裏看到了月惜和紫昕兩個人鬼鬼祟祟的樣子。


    宋知萱本能的警惕起來,現在她看到這兩人腦子裏便浮現出上輩子慘死的模樣,倒像是身體在時刻提醒她。


    宋知萱小心的跟了兩步,就看見月惜和紫昕和張程碰了頭。


    張程是浣衣局裏管事的太監,上輩子宋知萱就死在他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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