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


    太後迷迷糊糊中,張嘴叫道:“皇帝。”


    皇帝看著躺在床上,憔悴虛弱的太後,心裏一痛,連忙應到:“皇額娘,兒子在。”


    太後太過疲憊,說話都覺得費力氣:“哀家,哀家怕是要,不行了。”


    皇帝心中更痛:“皇額娘別說傻話,太醫都說了,您沒病,會慢慢好起來的。”


    太後情況不妙,整個慈寧宮的氛圍非常沉重。


    太醫圍了一層又一層,個個跪在地上膽戰心驚,個個額頭冒冷汗。


    沒辦法不怕啊,因為皇上的子嗣問題,太後思慮過重,早已成了心病,身體一天比一天差。


    隔三差五就得病危一次,太醫們束手無策,隻得暗自在心裏祈求老天保佑,希望太後也能自己熬過去。


    沒辦法,心病隻能心藥醫啊,任憑他們再怎麽醫術高明,涉及到太後心結,也無能為力啊。


    皇帝又是出了名的孝順,太醫們真怕太後一個不忿,皇帝拿他們撒氣。


    不過退一步說,也不能怪太後想不開,說到底還是皇上的情況太怪異了。


    每月按時請脈,身體沒什麽大問題啊,這不是一個兩個太醫,是太醫院所有太醫的診斷結果。


    更甚至,早年間,太後還從民間找過不少德高望重、名揚在外的大夫,為皇上診治。


    結果仍是皇上龍體康健,必能長命百歲。


    太後走投無路之際,後來又嚐試了許多民間偏方,但依然沒有半點效果。


    這些年皇上後宮佳麗三千,可就是無一人傳出好消息。


    皇上當年是多麽不容易才坐上皇位,資曆老一點的太醫心知肚明,眼見著來之不易的江山,下一代就要更名換姓,太後能不愁嘛?


    理智上肯定知道要保重身體,可感情上沒辦法不擔憂啊。


    就在眾太醫心裏七上八下的時候,皇上突然傳喚鄭太醫再一次給太後請脈。


    太醫們紛紛鬆了一口氣,唯獨被點名的鄭太醫,一瞬間臉都快耷拉到地上了,下意識哭喪著臉轉頭求助。


    卻被信奉“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眾人,用眼神推了進去。


    別說請脈一次,就是請脈一百次,結果還是一樣的。


    鄭太醫膽戰心驚的開口:“迴皇上,恕微臣之見,太後的情況為思慮過重,已然成了心病,為了鳳體安康,太後理應保持好心情才是。”


    說完,鄭太醫都想哭了,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在說廢話,可除此之外,確實別無他法。


    還是那句話,心病還需心藥醫。


    看病不是太醫一個人的事,治愈疾病通常都是太醫和病人兩者配合的結果。


    “又是這句話,你沒有說煩,朕都聽煩了。”


    鄭太醫表示惶恐:“迴皇上,太後……”


    “滾!”


    “是皇上。”


    皇上揉了揉眉心,既憤怒又疲憊,心情也是說不出的沉重。他覺得自己很不孝,對不起一心為自己的皇額娘,也對不起他坐了多年的皇位。


    是的,何止是皇額娘無法接受,他也是一樣的,他的江山,他怎麽可能心甘情願讓給他人?


    可他,沒有孩子,一個都沒有!


    皇帝一想到自己三十五歲了,早已錯過了生育(播種)的最佳年齡,怕是這一生,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他忍不住紅了眼眶。


    ……


    “小姐?小姐時候不早了,你該去做早讀了,再晚師傅們都下課了。”


    “小姐?小姐醒醒啊。”


    宋知萱迷迷糊糊中聽到熟悉的聲音,她費力的睜開眼,看到熟悉的臉,她驚訝極了。


    “翠竹?你還活著?”


    翠竹愣了一下,接著笑出了聲:“小姐,你是睡糊塗了嗎?奴婢好好的啊。”


    說著又催促道:“小姐,真的要來不及了,再磨蹭下去趕不上早課,快讓奴婢幫你梳洗打扮吧。”


    眼前的翠竹臉上帶著笑意,宋知萱感受到她的溫度和唿吸,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是活的。


    可是,她不是死了嗎?


    流放路上,剛出京城就為了保護自己被捅死了。


    不過她的犧牲並沒有太大作用,因為不久後自己也慘死在衙役刀下。


    看著依然熟悉的房間,宋知萱突然想起流放前的事情。


    所以,她是重生了?


    重生迴到了全家被流放之前?


    宋知萱此時也稍稍迴了點神,但依然處於懵懂狀態,隻得揉了揉眉心,故作疲憊的說道。


    “翠竹,你先下去吧,我有點不舒服,想再休息一會兒,你去幫我跟主持說一聲吧,就說我身體抱恙,今日的早課怕是不能上了。”


    翠竹臉上有擔憂之色:“小姐,要不要奴婢請大夫來給你看看啊?”


    宋知萱拒絕了:“不用了,你先下去吧,我緩緩就好。隻是早課不能去了,你記得去說一聲。”


    翠竹點頭:“奴婢知道了。”


    翠竹幫宋知萱理了理被子,有些不放心的離開了。


    宋知萱此時腦子一團亂麻。


    由於弟弟先天不足,所以每年母親都會在這個時間,來雲居寺生活半個月,日日燒香拜佛誦經,為弟弟祈福。


    前兩年母親生了一場病,病愈後身體也大不如前,宋知萱心疼母親奔波吃苦,便自告奮勇的來雲居寺為弟弟祈福。


    前世,也是這個時間點,父親被同僚陷害入獄,自己在雲居寺收到消息,急急忙忙趕迴家,結果和母親弟弟等人一起被關在了宋府。


    緊接著等待他們的便是流放。


    皇帝秉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心態,親自下令她們全家發配邊疆。


    宋知萱此刻想來依舊覺得嘲諷。父親公正不阿,對待階下囚也一視同仁。


    皇帝還曾在朝堂上誇獎父親,天生就該管理大理寺,他有父親這樣的臣子分憂解難,是他的福氣。


    可轉眼,在一些莫須有的證據下,父親的公正不阿就成了可憐罪犯,就成了覺得皇上殘忍無情。


    前世父親在刑部大牢待了一個多月,原本還算硬朗的身體變得虛弱不堪。


    流放時,一家子除了宋知萱還算身體健康意外,竟然權勢病秧子,這樣的隊伍剛離開京城不久,便全軍覆沒了。


    直到此刻,想起前世父親母親是如何當著自己的麵,受盡屈辱後慘死。想起弟弟吃盡苦頭最終還是倒在自己懷裏離世。想起自己,無法忍受折辱,選擇和喪盡天良的衙役同歸於盡,卻被活活打死的畫麵……


    宋知萱臉色一瞬間臉色慘白,額頭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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