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家還有兩百多米,已經聽到豬餓得“嗷嗷~哼哼”叫喚。


    從門口的竹林穿過,房子前麵的梨樹光著枝丫,上麵掛著幾個幹癟的小梨,旁邊的葡萄藤蔓纏繞著梨樹。


    唐糖看著隻剩下一半的老房子還愣了愣,因為是木房拆過的地方瓦片遮不到,被風雨侵蝕了十來年,已經開始搖搖欲墜了,這房子還是爺爺在世時建的,當時還太小,都忘了住這裏的日子。


    冬天無聊時和奶奶嘮嗑,才知道被二爺爺家強拆的。


    太奶奶去世早,太爺爺身體不好,二爺爺是爺爺奶奶帶大的還幫他娶了媳婦。


    爺爺死後,二奶奶就鬧著要分家,覺得哥嫂的房子也有自己的一份,叫上娘家三個哥哥來把房子拆了一半。


    打開門看到一張對著門的架子床,旁邊兩個床頭櫃和一張打磨光滑的原木小床,唐糖盯著那張小床有些恍惚。


    原來我也是在期待中降生的嗎?


    進入房間花窗下一個大衣櫃對著床,一整套都刷了薄荷綠的漆,這應該是爸媽的房間。


    徑直穿過房間,開門進入裏麵,兩個房間中間隔一道牆,旁邊開一扇小門。


    楊老太的房間簡單得多,一張床和一個放衣服的小衣櫃,兩口大箱子,朝後開的窗戶下放著一個小凳子。


    唐糖猜測大箱子裏應該放著糧食,房子沒有倉庫,大木箱裝糧食預防老鼠。


    “薑薑要尿不”,楊老太邊解開背帶,把唐糖從背上放在床上。


    “不尿,奶,你休息一會”


    “薑薑長大了,都知道心疼奶,”手揉著她頭,楊老太滿臉欣慰。


    “哎呦,老了老了!


    年輕的時候挑兩三百斤糧走夜路都沒問題。”


    楊老太感歎著提起旁邊保溫瓶倒一碗熱水放涼,等會大人小孩都要喝,這還是昨天早上走之前燒熱灌滿。


    緩緩喝完一碗水,楊老太把唐糖放背篼裏背著,快速將灶火燒起來,熱一下昨天早上煮好的豬食。


    沸騰後又把灶孔裏剩下的柴火撤出來,放火堆裏燒著水 ,等會吃完飯剛好能洗腳,還得裝兩瓶舊玻璃輸液瓶晚上暖腳。


    拿著勺快速把豬食裝入桶內,加入兩瓢水攪拌均勻,提著桶就前往豬圈,豬已經等不及邊嗷嗷邊撲在圈門上,圈門發出框框的聲音。


    喂完豬洗過手,馬不停蹄的做飯,不然等會天黑了又得點煤油燈。


    村前有座山阻隔的原因還沒通上電,隻有公路上拉的高壓線,這邊往裏走還有很多村子。


    先通電的那批明年冬天才埋電線杆拉電線,而自己家是在兩年後搬家全村拉電線才通上電的,搬家時沒地方安裝電表,安在了二爺爺家牆上,他家偷偷改電線到自家的電表,白給他家交了兩年電費。


    發現的時候死不承認,灰溜溜把線接迴去。


    要是按上輩子的路線過兩年家裏房子徹底不能住,隻能拆了。


    用那些木料建了個三間的牛圈,一個豬用一個牛用,自己和奶奶用剩下的一間,旁邊加建了個棚子做飯烤火。


    已經窮到住牛圈了,村裏評低保戶一直評不上。


    原因是村幹部、隊長不是自家親戚。


    雖然說全村基本上都是一個姓,好多已經出了五服,每一房的人因為生產隊解散,分散成好幾個小隊。


    必須盡快改變,唐糖眉頭一皺想起今年夏天村裏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隔壁隊裏有個小偷愛偷東西,別人為報複他,趁他洗頭時放脫發的東西,讓他頭上坑坑窪窪的,大家都喊他賴子。


    有次太過分,夥同外村的偷了別人的牛,拉去賣途中被主人家發現,敲銅鑼,隔壁整個隊的人都追著到這邊,賴子趁著天快黑跑來躲在家裏廚房。


    奶奶背著自己去廚房洗碗,看到門後一團黑影,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拿著案板上的大菜刀,架在了奶奶脖子上,逼著往門外走。


    路上脖子已經開始滲血,剛好他們隊隊長一群人打著火把過來,上去就是一腳踢開,解救了下來,賴子丟菜刀就跑,被全村人圍攻在河邊,最終被活活打死。


    沒人報警,法不責眾。


    賴子的爸媽也不敢帶他迴去,就地挖坑埋在河邊。


    這件事目前是最主要的,雖說最後奶奶沒事,隻有唐糖記得當時有多兇險,時常夢到奶奶被賴子殺死的過程。


    爸爸如果不寄信迴來,隻得等過年,迴來後得想辦法不讓他出去,趕緊催促他搞錢修房子,不然還得住牛圈。


    這邊屬於中亞熱帶溫潤氣候區,四季分明。


    隨著全球氣候變暖,進入一零年之後,分明的隻有夏季跟冬季。


    重生之前夏天最高溫度已經三十九攝氏度,冬天濕冷,下雨之後溫度急劇下降,然後結冰。


    春天萬物複蘇,漫山遍野的桃花,河邊的垂柳也開始冒新芽。


    如果是學生遊客眼裏看到就是這樣,但在農民眼裏隻有幹不完的活,翻不完的地,拔不完的草。


    已經過完元宵,結束貓冬生活…


    一大早唐糖還沒睡醒被楊老太背在背上,拿著鋤頭在旁邊菜園翻地,年前種的白菜現在都是菜苔。


    得抓緊時間種第二批,菜苔吃完能接上。


    還要給南瓜、黃瓜、茄子各種蔬菜育苗,多餘的可以跟鄰居換換其他品種。


    “大嫂,朝文打工去了吧?你家的地一個人也種不完,不然我幫你種兩年。”


    楊老太忙得熱火朝天,忽地聽到路邊發出讓自己不爽的聲音,抬頭望去小叔子嘴角的笑意尚在,眼底卻全是輕蔑之色。


    楊老太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不勞他二叔掛念,我種得完。”


    唐老漢失望的歎息道:“唉!不識好人心啊。”


    隨即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麵色陰沉下來,加重語氣,“那大嫂可得好好種。”


    看著小叔子走遠的背影,楊老太雙眸微微一沉,天天盯著自己家,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不安好心。”


    唐糖在奶奶挖土喘氣中醒來,突然變小身體睡眠多,昨晚在迴憶賴子那件事的具體時間、當時的場景。


    經過半個月時間,唐糖發現自己能想起很多以前忘記的事。


    畢竟自己迴來了,上輩子奶奶是沒事,現在自己也是個變數,蝴蝶翅膀扇一扇,唐糖賭不起。


    “奶,你累不累?放我下來吧,我不亂跑,”唐糖身體動著想下地。


    楊老太背著唐糖進屋,將唐糖放在竹條編的推車裏,能輔助著唐糖走路不摔倒。


    給唐糖洗完臉,楊老太端起早已做好的吃食,喂唐糖吃飯。


    唐糖伸手拿著碗邊,“奶,我來能自己吃。”


    孫女要自己吃,楊老太含笑找了個不會摔碎的碗給唐糖,小孩子不穩定現在還拿著,等會就拋出去了。


    唐糖狠狠地幹完一碗,不用猜自己現在的身體就很瘦小,營養不良,畢竟自己大學之前都是營養不良,大學還是自己兼職才好起來。


    奶奶幹農活走在哪就把自己帶到哪,雖然有草帽還是黑,都說一白遮三醜還是得注意點。


    上輩子自己長得還可以,容貌秀麗,身材苗條一米六的個子,在西南地區不算矮。


    就是皮膚混油痘肌,偶爾長痘沒忍住撓,雖然沒留下多少痘印,素顏能看出皮膚不均勻,護膚隻護臉不護脖子,臉和脖子兩個色。


    “奶,爸爸什麽時候迴來”


    楊老太敷衍道:“你爸掙大錢去了,迴來給你買新衣服”


    唐糖很想說這話你自己相信嗎?上輩子那麽多年他就沒給自己買過新衣服,懶得打破她的幻想。


    想想都心裏發酸,人生中的第一件內褲還是七歲那年用奶奶給的二十元壓歲錢買的,花了十二元三條,沒有長輩教,也沒長輩買。


    ……


    插秧前唐朝秀還是惦記娘家山上田地,專門跑來求楊老太。


    進門剛坐下,唐朝秀緊緊抓著老太手臂苦苦哀求。


    “媽,山上那兩畝地租給我種吧,你一個人也忙不過來,我家田太少了不夠吃。”


    楊老太被她磨得煩扯迴手臂,“行了,你要種拿去種一年吧。”


    唐朝秀眼睛一亮,麵露喜色,接著道:“那家裏米糠到時候分我點,家裏豬沒吃的不長肉”


    “哪有多餘的米糠給你,我家裏還有豬呢也不夠吃。”


    唐朝秀聽到這話,有點失望,還想求求老娘。


    楊老太望著她不在說話,唐朝秀有些訕訕,還是不太高興,老娘摳門一點米糠都不肯給。


    唐糖看她的眼神沒一絲溫度,給租子是不可能給的,恨不得掏空娘家。


    這就是一隻喂不飽的白眼狼,不過唐糖沒阻止,想奶奶輕鬆一點,家裏沒勞動力忙不過來。


    隨著土豆、花生、紅薯、玉米、高粱、稻穀種下,家裏四畝地都種完。


    唐糖好幾次勸,要她少種點不答應,楊年雲不同意,荒了別人放牛踩壞田埂,以後不好蓄水。


    看著累瘦了一圈的奶奶,汗水打濕了衣服又幹,各種小病症也開始爆發出來,身體虧空太多,一直斷斷續續的感冒。


    已經開始一次吃好幾種藥,頭痛片、安乃近、頭痛粉、甘草片,家裏藥都是一瓶一瓶的托人買。


    唐糖很不是滋味,自己太小,連做飯都不行,站久一點左右不平衡。


    說啥也不管用,畢竟八十歲的奶奶都還在種地養豬,不讓動就難受,天天東想西想直抹眼淚。


    每天楊老太背著下地,唐糖就在旁邊墊子上安安靜靜的發呆,沒手機沒遊戲沒小說隻能睡覺。


    正月開始一直不停的忙活,種子種下之後,又是施肥又是拔草,還得翻溝…


    水稻移栽一個多月後五月底,有魚苗販子抬著魚苗來賣,楊老太買了幾塊錢的魚苗放稻田裏,可以清理雜草年底還能抓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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