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靈兒要買的東西很多,每次都是搶先去付賬,不讓大伯花一個銅板,但她發現大伯並沒有多高興,反而對她大手大腳花錢不大喜歡。


    “靈兒啊,東西夠用就中了,買多了咱也不好拿。”


    “天熱,米麵糧食會生蟲,先買二三斤,吃完再買吧。”


    “老板,小孩子說著玩的,不要啦,不要啦……”


    “大伯,我有錢,再買點好吃的您帶迴家吧,您看這個……”


    “靈兒!”,大伯突然提高了音量,風靈兒被吼了一嗓子才發現大伯好像生氣了。


    “靈兒啊,你這樣不中啊!”


    看到小侄女被嚇了一跳,齊家老大有些不忍心了,他放下手裏提著的一堆東西,蹲下身來,摸著風靈兒的頭,放緩了語氣。


    “孩子啊,你不知道,現在有的人家幾個月都吃不上一頓肉,咱手裏有倆錢也不能這樣拋灑,以後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咱家祖祖輩輩都節儉慣了,你這樣大把大把的花錢,可能會招來禍患啊……”


    “大伯不是怪你,你還小,這街上啥人都有,萬一有人看你身上有錢,使個壞心眼,坑你的錢咋辦?”


    “隻是坑錢還好,但有些人孬得很,要是傷了你和爺爺奶奶那可就壞了,伯伯和哥哥們也不能時常跟著你,你這個樣子讓大伯有些不安心呐。”


    風靈兒靜靜地站在那裏,任由大伯說了那麽多,她不但沒有生氣,而且心裏很感動。


    從小到大都沒有人跟她這樣說過話,母親和阿凰主要是教她如何生存。


    龍州大陸的爺爺奶奶和翠兒姐姐對她寵溺得很,可能是他們都知道她有些本事傍身,在一般人跟前也不會吃虧。


    小年哥哥對她的保護更加事無巨細,隻要有哥哥在,任誰也近不了她的身……


    初到這個地方,她能感受到爺爺奶奶對小靈兒的寵愛,雖然日子清苦,但爺爺奶奶一直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為了養活她吃了數不清的苦。


    大伯也經常來幫忙,就是為了她和爺爺奶奶能過得輕鬆一點。


    她兩世為人,都沒有見過一天爹,今天大伯這番話讓她感受到了一個父親的殷切關懷,這種關懷和金錢無關,那是一種真切、厚重的愛……


    淚珠在風靈兒眼眶裏打轉,她強忍著沒有讓眼淚淌下來。


    齊家老大看到小侄女好似受了委屈一般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不安。


    小侄女還沒有出生三弟就被抓走了,至今生死不明,孩子尚在繈褓中弟媳也撒手人寰,撇得這孩子好不可憐。


    家裏光景不好,孩子又多,自家媳婦是個半吊子,他不能親自將這孩子養在跟前,但也不能眼看著三弟唯一的血脈早早夭折。


    他沒啥本事,隻有一把子笨力氣,為了讓年邁的父母少操勞一些,為了病怏怏的小侄女多活幾年,他多苦多累都心甘情願。


    沒想到病弱不堪的小侄女忽然就好了,這幾天給家人帶來的驚喜不斷。


    但靈兒今年畢竟才五歲,其他的孩子五歲還啥都不懂,她卻得了神明的眷顧,還給家裏解決了大麻煩。


    他知道這孩子高興,一心想和家人分享她的快樂和金錢,想讓全家人都過上好日子。


    但那麽小的孩子還不知道人心險惡,她不知道這個世道多麽艱難。


    他不能看著孩子這樣,他要替三弟教導孩子,承擔起父親的責任來。


    即使這一時傷了孩子的心,但她長大了就會明白道理,那樣才能安安穩穩、長長遠遠地過日子。


    看小侄女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齊家老大也不忍心再說一句,心想著小孩子也不能一下子就啥道理都懂,以後再慢慢教她吧。


    “靈兒啊,大伯是不是傷了你的心啦,大伯知道你也是一番好意,想……”


    “大伯,您說的對,靈兒知道錯啦,大伯是為了我好,靈兒不生大伯的氣……”


    風靈兒抬頭看著大伯,一雙大眼睛水汽氤氳,更顯得清澈靈動,不染塵埃,看得齊家老大心裏一顫,一把將她摟在懷裏,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比他和老二家那幾個大好幾歲的還乖巧聽話,惹人愛憐。


    風靈兒怕大伯傷心,趕緊抹了一把臉,含淚帶笑地說道:“大伯,我想吃糖葫蘆,您去給我買一個吧。”


    她看著大伯立刻笑了起來,趕緊地起身朝不遠處喊道:“哎——!賣糖葫蘆的,過來!”


    ……


    風靈兒和大伯迴到奶奶賣菜的攤子前時,奶奶已經賣完了菜,正在把菜筐往車上搬。


    大伯快走幾步,把剛才買的一堆東西放在板車上,又把地上的東西都收拾好放在了菜筐裏。


    然後扶著奶奶坐上了車,又把風靈兒抱起來放在奶奶懷裏,這才拉起板車向廟裏走去。


    風靈兒臉朝後坐在奶奶的懷裏,正好能看到街上的情形。


    這條街和玄帝廟鎮的主街之間相隔了幾十戶人家、好幾條街,剛才她和大伯也是拐了七八個彎才到達了福源錢莊。


    風靈兒吃著糖葫蘆,無意間一抬頭,正好看到一個小老頭正在看著她,風靈兒微微一愣,感覺這個老頭她好像在哪兒見過。


    那個老頭看樣子有五六十歲,個頭不高,肩頭背著一個破布口袋,風靈兒看他一直盯著自己看,她也就盯著那老頭一直看。


    或許是那個老頭覺得她這個女娃娃很有意思,就裂開嘴對著風靈兒笑了笑。


    看這老頭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個大豁牙,風靈兒立刻想了起來,原來是她跟大伯從福源錢莊出來時,那個伸手向他們乞討的老頭啊!


    當時大伯抱著她出了福源錢莊的大門,她看到這個老頭正有氣無力地斜靠在那個門框上。


    見他們出來,那老頭立刻哈著腰伸出手向大伯乞討:“大爺,俺兩天沒吃飯了,您賞俺一個銅板吧,俺拿去買饃吃。”


    大伯因為抱著她,視線被擋住了一些,沒有看見跟前還有一個人,差一點撞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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