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玉書向錢文欽道:“錢前輩,我來給你引見,這一位便是家尊。”錢文欽驚道:“尊駕是河間府‘五雲掌’駱大俠?”駱應淵拱手道:“錢兄行俠浙閩、造福一方,在下渴慕久矣。今日得見,幸何如之。”錢文欽忙迴禮道:“錢某鄙野之人,竟勞動‘五雲掌’大駕,實在愧不敢當。”駱應淵道:“錢兄盡管放心,本朝以孝義治天下,豈可亂此綱常?王爺若不肯放你,我來替老兄求情。”錢文欽聞言大喜,自忖此事若得“五雲掌”出麵,天塌下來也可撐拄。


    眾人見王府內更無追兵,出門會著顧青芷,後者不見鬆筠道人,問道:“不曾尋見道長麽?”駱玉書道:“道長人在別院,咱們走罷。”諸人正欲離去,忽聞銳器破空,一件暗器從後打來。冼清讓一掌揮出,將那暗器擊落在地,見是支短短的袖箭,箭尾插一根蛾黃的雀翎。


    景蘭舟、駱玉書見狀一驚,猶自未及開口,大門內追出一名女子,喝道:“錢文欽,你往哪裏去?”顧青芷“啊”地一聲驚唿,眾人轉頭望時,見那女子一身綠衣、英姿颯爽,正是王振的義女嶽素。


    ***


    話說顧鐵珊、雷疇天二人晨鍾一響便即出城,那石頭渚就在章江西岸,因石山並江而出得名。東晉時殷羨出任豫章太守,都城建康同僚托其捎信給豫章親友,共計有百餘封書函。殷羨坐船到了石頭渚,將書信盡數擲於江中,道:“沉者自沉,浮者自浮,殷洪喬不為致書郵。”故而石頭渚亦名投書渚。顧雷二人來到岸邊,但見江石屹然、遠岫如屏,果是個景致幽勝之所。


    兩人預先躲在隱蔽之處,等了小半個時辰,果見三鷹同鑒勝齊至江邊。又過片刻,有兩位老者自北緩緩而來,馬順等人一齊上前致意,神情頗為恭謹。顧鐵珊心道:“此定是虞時照、範鳴聲兩人。”隻見三鷹對二老奉承有加,二人卻始終表情漠然,言語間不甚搭理。


    又過得一炷香工夫,忽聽遠處一人哈哈笑道:“我等姍姍來遲,致令諸公久候,不勝慚愧。”顧鐵珊聽出是梅潛聲音,不由心中一震,循聲望去,果見後者由西而來,身後跟著兩名老者,一人麵相清臒、氣定神閑,另一人極高極痩、不怒自威,自然便是鬆竹二老。


    馬順冷笑道:“三位屢敗屢戰,實是膽氣可嘉。唐壇主沒跟你們一道來麽?”梅潛道:“今日隻我三人應戰,無須唐壇主出手。”馬順聞言一怔,繼而搖頭哂笑道:“前番有唐亙助陣,三位尚且大敗虧輸,今日何必自取其辱?”陳鬱鬆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前日雖敗,今次未必再敗。況且上迴馬大人率眾突施偷襲,算甚麽英雄好漢?”


    馬順哼了聲道:“前番本衛奉皇命犁庭掃穴,但求出奇製勝,自是兵不厭詐。今日是梅老依照江湖規矩約馬某在此比武,若我等仍是倚多為勝,贏了也不光彩。你們既隻來了三人,馬某這邊也隻出三人應戰,咱們不妨便比試三場,以贏下兩場者為勝,這樣總公平罷?”他知雙方若各出三人混戰,己方定是範虞二老同自己下場,二老雖可力壓三友一籌,自己卻恐功力稍遜,勝負仍頗難料;但若分作三場比試,隻須範虞二人贏下頭上兩場,如此一來自己無須出手便已勝出,也免得在二王跟前比武輸陣,有失長官顏麵。


    梅潛嘿嘿笑道:“若是這般比法,貴方定是範虞兩位先生及馬大人下場了,對麽?”馬順道:“兩位老先生神功蓋世,那是一定要出手的。馬某雖然不才,也願奉陪三位。”梅潛道:“好!比武的時日和所在皆是梅某指定,如今由馬大人立下比試之法,那也公平得緊。”


    馬順見對方竟是全無異議,倒也頗感意外,沉聲道:“梅長老快人快語!馬某不敢爭先,便請範先生和虞先生打頭陣,兩位前輩意下如何?”範鳴聲皺眉道:“三位老兄武功高強,範某人是很佩服的。不過幾位前次已敗過一迴,三位都是武學大家,定知再比一次亦無所差,何必徒費工夫?”


    李竹良走上兩步,冷冷道:“老夫脾氣又臭又硬,偏好知其不可而為之。範老兄,上迴我在你手裏輸了一招,今天咱們再行比過。”範鳴聲微一沉吟,道:“好,範某再領教閣下高招!”左掌平平擊出,身形陡然一晃,右掌後發先至,已閃電般攻到李竹良身前。


    李竹良雙臂齊出,同對方砰砰對了兩掌,兩人身子一晃,各自退開一步。範鳴聲縱身接連攻出數掌,手底風聲雷動,隨著他一掌一掌擊出,其掌心血肉之色漸漸消褪,一雙手掌愈變愈白,竟至隱隱發青,掌上經絡清晰可見。顧鐵珊躲在一旁見此情形,心下暗自驚歎:“範先生果然武功絕頂,名不虛傳。”


    李竹良喝道:“好一招‘大悲手’!”隻覺對方勁力一招強過一招,當即施展開一路龍虎山天峰掌法,亦是大氣磅礴、鋒不可當。兩人俱是招數剛猛、內力雄烈之輩,出手有如狂風驟雨,無不攻多守少,隻聽拳掌相交之聲一時砰然大作,觀戰眾人皆覺勁風襲麵,難以睜目。


    兩人翻翻滾滾鬥了一百餘招,範鳴聲心中慨歎:“李長老上月敗於我手,想是其彼時無心戀戰之故。今日他心無旁騖,出手果與前次不同,不盡全力難以取勝。”手底內力催動更急,“大悲手”已使出十成功力。李竹良被他掌風籠罩,出掌漸趨乏力,三百招後緩緩落了下風。馬順等人看在眼裏,不由喜上眉梢。


    又拆了三四十招,李竹良虛晃一掌向後躍開道:“範老兄,李某拳腳上甘拜下風,你我較量番兵刃功夫如何?”範鳴聲微微一怔,道:“我不用兵刃。”他和虞時照兩人侍奉朱權多年,武功雖皆大成,平素卻極少與人動手,更不攜帶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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