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素心中微微一驚,腳下足尖輕點,正欲向後退開,忽聽後背風聲響動,那兩名四袋弟子雙雙手持竹棒攻到,原來郎海通擲棍時已朝兩人使個眼色,二人心領神會,自後截住嶽素退路。郎海通身子朝前猛衝,一拳擊向嶽素小腹,這一來後者四麵受敵,既要應付丐幫三人前後夾擊,頭頂更有一根鐵棍泰山壓頂般打落。


    景蘭舟早先見那兩名丐幫弟子繞到嶽素身後欲施偷襲,便知後者形勢不妙,此刻見郎海通這一拳又快又狠,與擲出的銅棍配合恰到好處,顯是習練已久,心道:“郎舵主的五郎八卦棍確是造詣非凡,但若非另有同伴聯手夾攻,嶽姑娘也不懼這一招‘流星趕月’。他二人本是單打獨鬥,此舉未免有失公允。”正欲出手替嶽素解圍,忽見後者左手一揚,兩名四袋弟子俱是一聲慘叫,翻身便倒。她手中長鞭兀自纏著銅棍,手腕運勁一撥,那熟銅棍半空掉轉棒頭,一棍朝衝上前來的郎海通肩頭打去。


    郎海通原本突施絕技,滿擬一擊得手,心中正自竊喜,未料霎時間局麵扭轉,銅棍這一下擊來距離極近,已是防備不及;總算這根兵器在手裏操練了幾十年,危急中抬手一抹一壓,勁力消卸去了大半,棍端仍“啪”的一聲擊中自己左肩,雖然未受重傷,一條左臂已是動彈不得。


    郎海通一聲悶哼,向後退開數步,熟銅棍也隨之哐啷跌落在地。他抬頭一望那兩名四袋弟子,一人喉頭中了一支袖箭,已然氣絕身亡;另一人總算武功稍高,避開了咽喉要害,但胸口中箭頗深,也已重傷不起。郎海通又驚又怒,喝道:“好功夫!郎某技不如人,你殺了我便是!”


    嶽素冷冷道:“我殺你作甚?這兩人若非在背後出手偷襲,也不至丟了性命。你們這便跟我去見官罷!”郎海通冷笑道:“見甚麽官?我等叫花子行乞要飯,難道也犯了法?”嶽素哼了聲道:“你不必跟我這兒裝糊塗。年初時河南省丟失了一批官銀,義父本以為是無為教妖人犯的案,近來順蔓摸瓜,才發覺銀子竟在丐幫手裏。你們這群叫花平日自詡行俠仗義,原來私底下也是鼠竊狗盜之輩。”


    郎海通聞言一怔,隨即省悟道:“你是說河南臬司孝敬王振老狗的那筆銀子,不錯,這事是我們丐幫所為。此等貪墨之財,本幫取來另謀善舉,這就叫做行俠仗義了,你這閹豎鷹犬懂得甚麽?”嶽素柳眉一豎,喝道:“你叫我甚麽?”郎海通冷笑道:“我罵得不夠大聲麽?便再多說一遍,也隻髒了老子的嘴。”景蘭舟心道:“郎舵主行事雖然莽撞,卻是鐵錚錚的江湖好漢。”


    嶽素臉色一黑,道:“我本無意殺人,你何必一心求死!”啪地揮鞭向郎海通頭頂打落。景蘭舟暗道:“不好!”正欲出手救人,忽見對麵人影一晃,一道劍光劃過,已將嶽素鞭梢一顆小小的金色銅球削落。嶽素怒道:“甚麽人如此大膽!”長鞭橫甩,猛地擊向那人胸膛。那人冷笑一聲,左手輕輕探出,竟將來勢迅疾的長鞭一把抓住,看似隨意一扯,嶽素隻覺一股內力自鞭上傳來,拿捏不住鞭柄,竟被向後震開數尺,用盡渾身氣力方才腳下站定。


    景蘭舟定睛一望,見來人是名瘦骨嶙峋的黑袍老道,雖已須發皆白,一張臉卻神采奕奕,正是武當山雲雁道人。他見狀心下稍安,暗道:“道長既然在此,郎舵主定是平安無事的了。雲雁前輩乃武林高人,自不會同嶽姑娘這年輕後輩多加計較,也免得我橫插一手。”


    雲雁瞥了一眼橫屍就地的丐幫弟子,沉聲道:“好一個辣手的丫頭!你到底是甚麽人?”郎海通搶著道:“雲雁道長,這女子乃是奸臣王振的義女,江湖上人稱‘菱花仙子’的便是。”景蘭舟心道:“郎舵主久在湖廣,自然認得道長。嶽姑娘還有這樣一個外號?這名字起得甚美,倒與她頗為相稱。”


    雲雁哼了一聲,道:“原來你是王振的幹女兒,難怪這般驕橫,卻容不得你在此處撒野。武侯祠供奉的是千古名臣的碧血忠魂,爾等禍國鼠輩身處其間,猶未自覺汗顏,尚敢出手傷人?”


    嶽素方才與這老道過了一招,已知對方武功遠勝自己,硬拚殊無勝算,冷冷道:“我奉欽命徹查河南官銀失竊一案,這些叫花糾眾拒捕、謀害官差,不過自取死路,與人無尤!”雲雁搖頭道:“一介女流之輩,算得哪門子官兒?你說是奉命拿人,身上可帶有訪牌款單?”嶽素冷笑道:“我奉義父之命緝盜追贓,司府州縣皆須聽從調配,要甚麽牌票文書?你是哪兒來的野道人,膽敢如此狂妄,過問本姑娘之事?”


    郎海通喝道:“這一位武當山雲雁前輩,猶是黃鶴掌門的師兄,你這不知死的後輩女娃,識相的還不束手就禽!”嶽素笑道:“原來是武當派的道士,難怪功夫這般厲害。武當山上下俱受朝廷敕封,你跟本姑娘過不去,不怕來日大禍臨頭麽?”雲雁撫須道:“江湖中人自顧江湖中事,其餘瑣屑俗務,貧道豈放心上?”


    嶽素道:“也罷,你這牛鼻子倚老賣老,仗著自己武功高強便出手袒庇朝廷欽犯,將來總有懊悔之時。快將鞭子還我!”雲雁笑道:“丐幫弟子千千萬萬,個個都是朝廷欽犯麽?隻怕牢房裏也關不下這許多人。小心接著罷!”左臂一揚,將奪來的長鞭甩還對方。


    嶽素伸手握住鞭柄,那鞭頭忽如長眼一般彎轉過來掃向她麵門,原來雲雁看似隨意一擲,實則手法暗藏玄機,入手後鞭梢上餘力未消,猶能緊跟著追擊一鞭。雲雁見對方不過是名年輕女子,這一招並未真想傷人,隻想驚嚇這王振黨羽一番,聊作小懲大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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