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顧青芷也早來到一旁,奇道:“丐幫怎說景大哥和那無為宮主湊在一塊兒?”駱玉書道:“不錯,昨晚你在房內不曾出來,有一女子自稱是那蒙麵怪客之徒,武功之高莫可名狀,沒想到竟是無為教的宮主。”顧青芷笑道:“這便是羅大哥提過的那位少宮主麽?方才你說她樣貌甚美,不知有多好看?”


    駱玉書道:“這當口你還有心思說笑,沒聽見景師兄惹了大麻煩上身麽?‘四象銅錘’這樁命案若不查清,我怕他在江湖上寸步難行。”顧青芷道:“他是我叔公的徒弟,天大的禍事自有我叔公擔著,有甚麽好怕?說不定是景師兄見這少宮主生得俊俏,心甘情願跟人家走的。”駱玉書道:“我三人相交這些時日,他的為人你最清楚不過,絕非見色忘義之徒。何況我本想托景師兄往應天去請蘇先生,而今他卻得罪了丐幫,這事可不大好辦。”


    顧青芷思忖若真找不到景蘭舟,她和駱玉書二人多半便要分道而行,心中自是大大不願,忙道:“我同你一起去尋他便是,丐幫又有甚麽了不起了,得罪了他們便活不下去?”


    駱玉書笑道:“芷妹,你說得好輕巧!丐幫自唐末創立至今,數百年來一直是天下第一大幫,曆代出過不少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自本朝開國以來,丐幫大受朝廷打壓,幾代幫主雖未複見領袖武林之倫,幫中仍是不乏高手,現任幫主‘金麵燭龍’司潤南一身橫練外功,是江湖中頂尖的人物,四位九袋長老也都是獨當一麵的好手。不過丐幫最為過人之處還在根基深厚,天底下凡有叫花子的地方,便布有他們的眼線,可說是近年來唯一能和無為宮分庭抗禮的幫派,你試想若被他們盯上,還有一天安生日子可過麽?”


    顧青芷一吐舌頭道:“這可比我們霹靂堂厲害得多啦。”駱玉書道:“正是,他在武昌雖或不如你霹靂堂勢大,論到在各省分布之廣、人數之眾,霹靂堂卻又遠不可與之同日而語了。”


    顧青芷道:“適才聽丐幫弟子之言,景大哥白天仍在開封城,那和王林交手的決不是他,莫非另有人在暗中相幫?”駱玉書點頭道:“雖不知是何處義士出手相助,總之是友非敵,倒無須太過掛心。隻是連丐幫也同景師兄斷了聯係,我們卻到哪裏去尋他?難道要折迴開封不成?”


    此時夜幕已垂,天邊疏星寥落,影影綽綽地忽閃忽現。二人正說話間,忽聽南麵傳來一陣尖嘯,音調淒厲,直如鴟梟悲啼、長夜鬼哭。駱玉書心下一驚,暗道:“這人好深厚的內力。”見嘯聲竟是由方才丐幫弟子去處傳來,忙對顧青芷道:“芷妹,我們瞧瞧去。”


    兩人發足向南疾奔,到了兩三裏外的一片荒園之中,隻見方才所遇的幾名丐幫弟子紛紛屍橫就地,個個麵目猙獰,死狀甚慘。二人大驚失色,俯身察看時,見眾人身上並無兵刃傷口,卻都臉色發黑,像是中毒而亡。駱玉書除去一人上身衣衫,見其胸口赫然有一個暗青色的掌印,失聲道:“碧磷掌!”


    顧青芷怒道:“又是那蒙麵人幹的好事!”駱玉書點頭道:“不錯,也隻有他這般武功,這些丐幫弟子才會霎時間盡數斃命,全無還手之力。”顧青芷凝思道:“不對哪,先前路過的丐幫弟子共有六人,這兒卻隻有五具屍體。”


    駱玉書想了想道:“正是!少了名四十歲上下的癩子。”縱身躍上旁邊半堵丈許高的斷垣仔細環望一番,落地搖頭道:“沒瞧見有甚麽人在附近。”顧青芷道:“方才他們六個還在一塊兒,轉眼間便少了一人,委實有些可疑。攏共半盞茶的工夫,這癩子也不能鑽到天上去,我們四下找找。”駱玉書皺眉道:“以那黑衣人的功夫,殺五人還是六人實無分別,怎會獨獨放過此人?”


    顧青芷一麵四下搜尋,一麵道:“也未見得便放過了他,隻不知人到哪兒去了?”邊說邊走到那半截斷牆背後,忽地臉色大變,叫道:“駱大哥,你快來看!”駱玉書衝到牆後,隻見牆麵上用炭條歪歪斜斜寫了幾個草字:“殺人者景蘭舟也。”不禁失色道:“好狠的借刀殺人之計!這筆血債如計在景師兄頭上,丐幫怎肯幹休?”


    顧青芷蹙眉道:“駱大哥,你說前日在開封你我與那黑衣人交手之時,他若祭出碧磷毒掌,我們能否抵敵得住?”駱玉書搖頭道:“他當時若真要取我二人性命,想來並非難事。”顧青芷道:“不錯,此人識出我二人武功路數後便自行退去,似乎未有趕盡殺絕之意,為何獨對景師兄屢施辣手,此刻更設計栽贓,要他和整個丐幫結下深仇?”


    駱玉書拔劍將牆麵字跡刮去,道:“這人是無為宮主的師父,行事自然邪氣十足。景師兄此來河南本為相助於家,全是因我之故才卷進無為宮這趟渾水,我不能眼看他受人陷害而置之不理。芷妹,不如你先迴武昌,我迴去找大勇分舵的弟子言明真相。”顧青芷噘起嘴道:“這時候你撇下我作甚?我和你一起去。”


    忽聽身後一人道:“承兩位如此掛心,不才如何擔待得起?”迴頭看時,竟是景蘭舟牽著青騾笑吟吟地立在不遠處。二人一聲歡唿,駱玉書上前握住他手臂道:“我等正自憂心,兄台卻如何在此?”領他看過丐幫弟子屍首,將前情說與他聽了。


    景蘭舟大為震驚,道:“陳勁風死了?這……這怎麽會?”略一遲疑,將前去古侯台向丐幫求醫撞見冼清讓之事對二人說了,道:“景某昨夜在客棧外與那蒙麵怪客交手之前,已在丐幫分舵大會上見過冼姑娘一麵,我答應何漢岑不將此事外傳,絕非有意要瞞兩位。眼下丐幫既知冼姑娘就是無為宮主,這事傳了開去,隻怕連這位何老弟的家小也不得保全,景某未能對他信守諾言,心中好生慚愧。”


    顧駱二人驚道:“何漢岑落在丐幫手裏?”景蘭舟奇道:“不錯,二位認得他麽?”駱玉書雖同他講過樹海在張吉本府中被劫之事,卻不曾提到何漢岑的姓名,是以景蘭舟不知在張府同二人交手之人正是這何老四。駱玉書歎道:“可惜鑒勝投靠王山,一口咬定自己是朝廷混入無為宮的細作,否則倒可勸何漢岑出麵指證這和尚。”


    顧青芷道:“眼下丐幫認定陳勁風是冼姑娘所害,何漢岑自身難保,想這些也沒甚大用。景師兄既離開封,可是於大人家太平無事了麽?”景蘭舟點了點頭,將日間在撫院衙門遇見冼清讓、對方允諾派人攔截王林一行、繼而撞上鬆竹二老設計脫身之事說了,隻是顧及冼清讓的聲名,將她對自己一番情愫盡皆略去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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