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初漲,嫩芽新生,燕子又歸來,大地春暖花開,轉眼到春闈放榜的日子,榜分兩科,一名明經,二名進士。


    沈明傑和薛明瑾來到甄洛所住的客棧,相約和他一同看榜。


    等他們到的時候,皇城之下人頭攢動聚集了許多人,除了看榜的考生,就連京城裏的百姓都來湊熱鬧,畢竟今年的榜單有所不同。


    一男子踮著腳往前看,“今年不知道哪些人能當上官老爺呢。”


    “我主要是想看看,有多少女官老爺,也不知道長得好不好看。”


    那名男子收迴踮起的腳,眼神中帶著不屑,“沒想到我大雲朝居然要讓女子來當官了,把我們這些男子的臉麵往哪擱?呸!”


    一個膀大腰圓的婦人立刻上前推他,“你什麽意思?要是不服,盡管去考啊,在這裏過嘴癮,和當當眾撒尿有什麽區別,又臭又騷的。”


    男子被推搡地節節後退,他本想理論,可眼前這位婦人身材魁梧,和自己瘦弱的小身板形成鮮明的對比,他隻能縮著腦袋逃離。


    “長這麽胖,不知道要吃掉多少糧食呢?我才不跟你這種人計較。”


    婦人還想上前理論,隻見那名男子已經跑出去百步之外,她隻能朝著那男子的方向啐一口唾沫。


    徐家四口一大早便來看榜,徐飛翊在明經榜數百個姓名中仔細尋找,在看到姐姐名字的時候,他的眼神忽然一亮。


    “母親,母親快看,姐姐是第四十名,姐姐好厲害!”


    徐母緊緊抓住兒子的手,她眼眶濕潤,麵色因為太激動而泛紅,“太好了太好了,燕兒就是厲害,我家女兒要當官了。”


    周圍一同看榜的婦人一聽到這對母子的對話,紛紛向她道賀,這個飽經風霜的婦人臉上漸漸露出如少女般嬌羞的神色,她害羞地向祝賀她的人道謝。


    “區區四十名,有什麽好嘚瑟的,你看人家第一第二的也沒你們這樣,真是丟死人了,我今天就不該跟你們過來。”


    徐父揣著手,一臉不滿地看著被圍成一團的徐母。眾人聽到他的聲音,也紛紛皺起眉頭,“喲,女兒出人頭地還不樂意,全天下竟還有你這種父親。”


    “就是,現在就覺得丟臉了,等以後你女兒身居高位,你可不要舔著臉再往前湊。”


    徐父被擠兌地麵色如豬肝,“我才不指望那個丫頭呢,翊兒,你的應該名次比你姐姐要高得多吧。依我看,你姐姐能考這個分數肯定都是沾了你的光。快給你老爹說說你的名次,也讓你爹高興高興。”


    徐飛翊有些不悅地看向父親,“我還沒找到自己的名字,可見是在姐姐之後,或者名落孫山也說不定。”


    徐飛燕滿頭大汗地跑過來,身後還跟著沈明傑他們,她在看榜的時候發現他們站在人群的邊緣,想著他們都是貴族子弟肯定不好意思擠進來,便主動過去把他們帶到榜前。


    “誰說你名落孫山了,你是第六十八名,我都看見了。”


    剛才道賀的婦人繼續甩著手絹,“哎喲,第六十八啊,這位老哥,你可要好好慶祝一下,宴席名頭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叫四十名的姐姐都是沾了六十八弟弟的光,你看如何?”


    徐父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榜都看完了還不快走?丟人現眼的兔崽子。”


    薛明瑾走上前攔住要離開的徐父,他眼角彎彎露出溫順的笑臉,“榜上有名的考生今日還要參加百官宴席,就不陪兔伯父迴去了。”


    “什麽兔伯父?你什麽意思?”徐父愣了一下,繼而惱羞成怒,“你敢罵我!”


    “唉,兔伯父,我怎麽是在罵你呢,不是你說他們都是兔崽子的嗎?那你是他們的爹,也就是兔爹,我叫你一聲兔伯父不過分吧。”


    徐飛燕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其他人也跟著哈哈大笑。


    徐父顫抖著手指向徐飛燕,“好哇,好哇,我養你這麽多年,你就是這樣讓我顏麵掃地的!真是養了個好閨女啊。”


    說罷,他甩著手臂離開人群,徐母也連忙告辭離開,隻留下徐家兄妹還在這裏。


    薛明瑾拍拍手,“好了,討厭的人都走了,我們趕緊看榜吧。”說罷便拉著沈明傑去進士榜查看。


    沈明傑則是一臉緊張,進士科比明經科難考得多,所謂進士百裏取一,明經十裏挑一。


    “進士考試較難,我年紀尚小,才疏學淺的,考中的幾率並不大。”


    “進士第九!我說沈明傑,你可真厲害啊。”薛明瑾大手攬過沈明傑,激動地拍著他的後背。


    沈明傑此時已經呆住,他就這樣任由薛明瑾抱著,薛明瑾的聲音驚動了周圍的人,他們看向沈明傑的眼神中有驚訝,也有憤恨。


    甄洛此時也看到自己的名次,他也在明經榜,是第十一名,他長舒一口氣,感歎這些年的寒窗苦讀總算沒有白費。


    “聽說了嗎?今年的進士榜,有一個少年得中,看樣子才十六七呢!”


    “真的假的,想當年太學院博士白玉盞也是在二十七歲時才考取進士,已經是當年的榜單上最年輕的一位了,如今這位竟然如此天賦異稟,我們快點去看看。”


    一群人浩浩蕩蕩往進士榜走去,甄洛心裏咯噔一下,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這個人就是那個一身貴氣的公子沈明傑。


    徐飛翊立刻走上前,“甄兄我們也一同看看吧,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少年天才應該就是沈兄。”


    果然,等他們三人到那裏之後,就看見沈明傑被人團團圍住,不少人已經開始向他遞上宴會的請帖,以求能和這位天才加深關係。


    三人貼著城牆,擠到榜單麵前,進士名單上隻有五十人,而沈明傑作為一名少年卻排在第九,可見其功底之深厚。


    他自嘲地搖搖頭,“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若是我,隻怕終此一生都不可能榜上有名。”他的話同樣也是徐家姐弟心中所想,他們紛紛沉默。


    沈國舅此時剛從皇宮裏出來,就看到宮牆外的熱鬧景象,他想看清裏麵被圍的是誰,於是爬上馬車頂朝這邊望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被圍的正是自己的寶貝兒子,隻見他手裏抱著一疊宴會請柬,朝著周圍人露出略帶僵硬的笑容。


    沈國舅坐在車頂,示意車夫駕車趕去,眾人都被沈明傑吸引,根本不給馬車讓路,沈國舅沒辦法,隻得大吼一聲“沈明傑!跟我迴家,你娘等你迴去吃飯呢!”


    眾人立刻安靜下來,百官們看到是沈國舅,連忙上去向他道喜,“沈兄啊,你的兒子可不得了,以後定能成大器。”


    “這一看就是封侯拜相的好苗子啊,以後一定入太廟接受祭祀香火。”


    見人群被父親吸引,沈明傑終於長舒一口氣,和薛明瑾對視一眼,慢慢來到另外三人麵前。


    甄洛最先調侃他,“我以前總好奇容貌秀異的衛玠是怎麽被人群圍觀死的,如今看你的遭遇,總算是能想象到當時是何等畫麵。”


    沈明傑一臉苦笑,“甄兄還是不要笑話我了,放榜之後的宴會還是要參加的,若是你們有拿到請柬,就一定要出席,對以後得仕途會有一定幫助。”


    “這種百官相互拉攏新勢力的宴會我真的是不想參加,我做官是為民請命的,不是他們擴充勢力的工具。”


    周圍的一名中年男子忽然開口,“年輕人有理想有抱負是好事,可若想為民請命,就應該先把自己的官帽戴穩,這樣才有機會實現自己的理想。


    而戴穩官帽的第一步,就是加入這些官員們的關係網,我朝官場曆來這樣,你沒有辦法不遵從這種規律,最起碼現在,你不能拒絕。”


    說完他看向沈明傑,“沈公子才思聰穎令我欽佩,在下趙輕侯,進士十九名,希望沈公子你能記住我,把我拉入你的關係網。”


    薛明瑾哈哈大笑,“趙兄還真直接,就這樣把目的說出來了。”


    趙輕侯聳聳肩,“直接點怎麽了?不過是想要抱緊沈公子這棵大樹罷了,又不丟人,不像有些人隻敢在遠處觀望,這樣的人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可依仗的大樹呢?”


    甄洛朝趙輕侯拱手,“趙兄說得有理,在下甄洛,希望趙兄日後多多關照。”


    “在下徐飛翊,家姐徐飛燕,日後還請各位多多關照。”


    他們彼此相視一眼,笑作一團。


    沈國舅臉都要笑僵了,終於應付完這邊的百官,他跳下車頂,衝到沈明傑麵前,“你還站在那裏幹什麽?快走吧,再不迴去等下又要被堵。”


    沈明傑一行人相互作揖行禮,彼此告辭。


    馬車一路行駛到國公府,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在正堂等候多時,沈家嫂嫂和沈奕歡正在張羅席麵,國公府上下一片歡喜,門前掛著大紅燈籠,鞭炮聲接連不斷,連下人們都多賞兩個月月錢。


    沈明傑朝國公爺夫婦磕頭,“多謝祖父祖母厚愛,長輩為孫兒如此鋪張,孫兒實在愧不敢當。”


    沈國公捋著胡子,瞪大雙眼,“少來這一套!少年登科,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我們哪裏鋪張了?國公府一直都是這樣的好吧。


    想當年你父親都三十了才榜上有名,我也是鞭炮放了一天呢,你小小年紀由此成就,當然應該為自己感到驕傲。”


    沈國舅紅著臉咳嗽一聲,“父親也真是的,誇小傑就誇傑,幹嘛非要拿我和他比?”


    沈國公說完,示意小廝送來一幅畫卷,沈明傑雙手接過,緩緩展開畫卷,裏麵畫著十裏桃花,連綿青山,山間屋舍儼然,百姓怡然自樂,一筆一畫都有一種異域風情。


    薛明瑾也走上前,他眼神激動,“這...居然是曹不興的《桃源圖》!”


    沈明傑也滿臉激動,他最愛曹不興的畫作,可是隻在小時候因緣際會見過一次,之後便一直念念不忘,“父...父親,這個是哪來的?不是說《桃源圖》被他隨意丟棄,早已飄零不知所蹤嗎?”


    沈國舅露出高深莫測的神情,“曹大家的畫怎麽會真的流失呢,大部分都被皇室所收集起來,他的佛像畫皇帝是舍不得給你的,就連這幅《桃源圖》還是皇後娘娘親自為你求來的,好在皇帝不愛這些隱士風景。”


    薛明瑾羨慕地盯著這個畫卷,“沒想到考中還有這等獎賞,真是令人羨慕啊。”


    沈明傑用肩膀撞了一下有些失落的薛明瑾,“你若喜歡,我們一同欣賞就是,我的就是你的。”


    沈奕歡走進來揉了揉兒子的腦袋,然後行禮“席麵已經備好,還請父親母親入席。”


    一行人緩緩走到飯廳,今天的菜色十分豐盛,規格不亞於過年時的宴席,由於沈明瑜還沒有迴來,他們也沒有動筷,隻是在閑聊。


    國公爺語重心長的說,“最近的那些宴會,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安心在家準備後麵的吏部選試。”


    沈明傑恭順地答應下來,沈明瑜這時也來到飯堂,她先是行禮,“孫女迴來晚了,還請祖父祖母,舅舅舅媽,母親恕罪。”


    國公夫人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小女兒越來越像的外甥女喜歡地不得了,“快起來吧,坐到你母親身邊去。”


    沈明瑜坐下之後,她的婢女采月和采萍各自來到沈明傑和薛明瑾的身邊,她們把一個長長的錦盒放在兩位兄弟麵前。


    薛明瑾有些驚訝,“還有我的?”


    沈明瑜衝他眨眨眼,“當然了,你們快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同時打開錦匣,裏麵都是一把精美的寶劍,寶劍三尺七寸,劍柄上雕刻著精致的螭虎紋,鑲嵌著精美的寶石。


    長劍出鞘,發出錚錚劍鳴,仔細觀察劍身,寶劍輕薄鋒利,是由玄鐵製成的,透著微微的寒光,讓人心生敬畏,細細看來上麵分別刻著“清風”和“朗月”二字。


    沈明傑的是朗月,薛明瑾的是清風。


    沈明瑜左右各看一眼,“今日小傑金榜題名,我為了找到合適的禮物,可是煩惱許久。還好有采月提醒,我最近盤下來的兵器鋪裏有兩把鎮店之寶。


    君子穩重內斂,腰間不可無三尺佩劍。我想著當禮物正合適。”


    沈明傑和薛明瑾連忙起身行禮,“多謝姐姐厚愛。”


    “沈明傑,你我得此寶劍,不妨來比試一番?”


    沈明傑連忙起身離開餐桌,兩人跑到院子裏打鬧起來,沈國舅捂臉搖頭,“這倆孩子啊,越發沒有規矩。”


    沈家嫂嫂倒不是很讚同丈夫的話,“少年血氣方剛,倒也正常,沒必要上升到規矩的層麵上。”


    沈奕歡給沈明瑜夾菜,“近來店鋪的情況如何?宣王店鋪那邊還有消息嗎?”


    沈明瑜搖搖頭,“石家的那些店鋪不知怎的又從石子霖的名下轉入到石子雩的名下,這些天,石子雩一直都沒有出現,所有的店鋪都好像沉寂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出頭冒進,我的人完全查不到他的動態。”


    “京兆衙門那邊也沒有石子霖的任何消息,按道理來說,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店鋪被人搶走,怎麽也該露個麵才對。”


    沈國舅看向沈奕歡母女,“這麽看來,石子霖或許已經遇害了。”


    沈奕歡很認同哥哥的這個猜想,她的眼神看向外麵打鬧的孩子,“看來還是應該去找一趟陳親王,問一下他那邊的消息查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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