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主街,轉角處便是陳家鋪子,這位置不算好可也不差,若是經營得當,也是能有不少收入的。


    尤其是附近連著三條街的住宅,給他們提供了很好的顧客來源。


    沈奕歡觀察完附近的情況之後,正要準備進去,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店鋪裏麵走出來。


    對麵那人更是一臉驚訝,“母親,你怎麽在這?”


    這人竟然是薛明瑾。


    沈奕歡眉頭微蹙,“你在這裏幹什麽?”


    薛明瑾連忙作揖行禮,“這家鋪子是我同學陳述家開的。


    因為最近的糖果投毒案,導致生意極差,我們同學就想著來照顧一下他們的生意。”


    其他四書館的學生也走上前行禮,“學生見過沈大人。”


    薛明瑾此刻也明白母親到這裏的緣由,八成正是為這投毒案而來的,他連忙招唿同學們離開這裏,以免打擾到母親查案。


    沈奕歡也沒有強行挽留兒子,他已經比以前好太多,能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


    店鋪老板陳列聽到動靜,趕緊出門笑臉相迎,“沈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大人今天是來買東西的嗎?還是來……”


    陳掌櫃話沒有說完,隻是小心翼翼地看著眼前這個風頭正盛的女尚書。


    沈奕歡也上下打量這個老板,他眼睛狹長,嘴唇卻厚,身上居然穿著褐色短袍短褲,一點也不像是老板的裝束,額頭上還有些許汗漬,看著有些奇怪。


    “我今天來是查案的,陳親王大婚,購買那麽多糖果,你們店鋪恐怕已經沒多少存貨了吧。其他店鋪早幾日便坐船去進貨,你倒是清閑。”


    陳列訕訕笑道,“我們家店鋪偏,陳親王是最後才來到我家訂貨的,他買的不多,因此還不需要進貨。


    如今倒好,非但沒攀上陳親王這個活招牌,還受毒糖果的牽連經營慘淡。眼下隻能靠我兒的同學們前來捧場,才能經營下去。”


    說罷他沉沉歎氣,做出萬分悲痛的樣子。


    沈奕歡看向店鋪展櫃,他們家的櫃台糖果就是比別人家裝得滿,可見生意並不是很好。


    她再次詢問,“不知道你們店鋪有沒有留下當天陳親王購買糖果的樣品?”


    陳列有些尷尬,他搓搓手,“沒……沒有,我嫌麻煩,因此店裏並沒有留樣品的習慣。


    不過大人放心,我們的糖果都是最好的,那些毒糖果絕不是我家店鋪放的。”


    沈奕歡看到他指甲裏的泥,順著他的話繼續說,“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誠信二字,我自然是相信陳掌櫃的。”


    “是啊,做生意最講究的就是誠信,怎麽能因為想搗亂,而朝這些孩子投毒呢。”


    沈奕歡沒有迴話,而是仔細觀察一圈店鋪的擺設,然後離開這裏。


    這個時候的太陽正不舍地往西慢慢挪動,風裏已經少了些許淩冽的寒意,轉而變得有些清冷。


    鳥兒高飛,托起一片雲彩,往遠山鋪去。


    她走後沒多久,隻見陳掌櫃急匆匆離開店鋪走到後院,他急切地打開倉庫的門,這裏居然用鏟子挖了一個洞,周圍全是散落的泥塊。


    旁邊糖櫃上放著的,正是他為挖洞方便而換下來的富貴金錢紋長袍。


    隻見他徑直來到洞口,小心翼翼地將一包東西放到裏麵,然後揮舞鏟子,再將東西埋起。


    等一切都恢複原來到樣子,他已經是大汗淋漓。


    隻見他坐下來開口喘氣,用脖子上的毛巾擦著汗。


    心想著還好自己機靈,聽到動靜就立刻放下鏟子出來迎接,否則被這個女人找到後院,隻怕下毒的事情就要被揭穿,自己在這京城再無立身之地,最重要的會連累寶貝兒子。


    休息片刻後,他便換上自己原來的衣袍,正想著出去跟兒子去酒樓吃一頓好吃的,一個人忽然憑空出現在倉庫裏。


    隻見這個人身穿白色衣衫,臉上戴著黃金麵具,一陣穿堂風吹起衣擺,好似仙人下凡。


    陳列有些無措,他揉揉眼睛確認不是幻覺,然後本能地露出商人的措辭,“這位客官,可是要買糖?我們家糖品類眾多,童叟無欺。”


    男人冰冷的聲音傳來,“是的,我要買步步高升糖,還有嗎?”


    陳列連連迴答,“有,有的,客官跟我去前麵吧,我給你包。”


    “我要的,是加了砒霜的步步高升糖,還有嗎?”


    陳列渾身的血液都被凝固,還沒等他迴答,就感覺脖子有些涼,他低頭看去,腦袋就這樣滾掉在地,身體也直直倒下。


    麵具男冷冷一笑,“你不該利用他,他是我的。”


    院子裏傳來一陣陣狗叫聲,麵具男出去的時候,一隻黑狗快速撲來,他取出腰間的軟劍。


    不一會,院子沉寂下來,沒有一絲聲音。


    迴到京兆衙門,史進和夏知義已經等在這裏,她自嘲地笑道,“我隻查訪一間鋪子,竟然還是最晚的,看來還是兩位大人業務能力強。”


    夏知義連忙擺擺手,“大人可別這麽說,你把近的店鋪留給我,自己去那個遠的,這個時間才過來,應該是查得相當細心吧。”


    “你們呢,都是什麽結果啊。”


    史進先行匯報,“陳親王大婚,舉城歡慶,因此訂了大量糖果,前一街香糖鋪子要的最多,各色糖果共計兩百五十斤;南街糖鋪二百斤、北街一百五十斤、主街一百八十斤,前二街二百二十斤,最後的陳家鋪子八十斤。”


    夏知義聽完猛吸一口涼氣,“這數量,聽得我牙疼。”


    沈奕歡也歎口氣,“陳親王身份尊貴,百官各府,皇宮、軍營還有全城百姓,這些甚至都不夠。”


    夏知義拍拍史進的肩膀,“那統計患病人數以及其他信息很難吧。”


    史進深吸一口氣,好似迴憶起上午的痛苦經曆,沉默許久才繼續匯報,“經查驗,所有中毒者所吃的糖不過七十斤。”


    “那豈不是每個店鋪都有可能?”


    沈奕歡沉吟片刻,“有問題的應該是陳家店鋪。”


    “其實,他確實有嫌疑,因為他名下還有藥鋪,是最有可能拿到砒霜的。”


    史進拱手,把卷宗遞給另外二人,“沈大人說的是,我們在調查中發現,患者大部分集中在十三歲之後的少年群體,且他們吃的糖中,都有步步高升糖和獅子糖。”


    “前一街的香糖鋪子裏特產便是獅子糖,而步步高升糖,是陳家賣的最多,我們還發現,他們之所以吃這兩種糖,是因為想要在快要開始的春闈考試中取得好彩頭。


    剩下的孩子和老人隻是覺得這兩種糖製作精美可愛,才選擇食用的。”


    沈奕歡看著兩人,“我今天去他鋪子的時候,發現他穿著不符合身份的短衣短褲,鞋子上還有些濕潤的泥巴,身上冒著汗,好似在背地裏做些什麽。”


    夏知義捏著下巴思考,“這個天氣確實不該有濕潤的泥巴出現。”


    史進突然大喊一聲,“呀,他不會是在消滅罪證吧。”


    三人連忙坐上馬車趕往陳家鋪子,隻見裏麵隻有陳家兒子陳述在看店。


    他自然是認識沈奕歡,連忙上前迎接,“沈大人再次過來,是還有別的吩咐嗎?”


    “你父親呢?”


    “父親在倉庫裏清點庫存,還沒出來。”


    由陳述帶路,三人往後院趕去,庭院裏的一隻黑狗正躺在花壇後麵一動不動。


    陳述向沈奕歡三人指了下倉庫的位置,然後去查看黑狗的情況。


    倉庫房門緊閉,雖然陽光正好,卻給人一種很陰森的感覺,本能地不想呆在這裏。


    沈奕歡找來藍心,由她將門打開,裏麵的情形令人震驚。


    “啊!!!!”


    陳述的叫喊聲響徹庭院,他抱著渾身是血的黑狗大聲叫他的名字,“將軍,將軍,你別死啊。”


    沈奕歡悲憫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走進倉庫。


    倉庫裏一片狼藉,一具身穿富貴金錢紋長袍的無頭屍體坐在地上。


    頭顱則吊在房梁之上,嘴裏好像塞滿了糖果。


    史進從地上的洞裏找到一包藥品,仔細聞聞,確實是砒霜。


    證據確鑿,又發生命案,京兆衙門很快便控製住這間店鋪。


    陳述蹲在地上,無精打采,薛明瑾聽到消息前來安慰他。


    “父親怎麽能做出那種事?”


    薛明瑾沒有迴答他,隻是拍著他的肩膀,給他安慰。


    其實在聽母親說完案情的時候,他也大概猜到陳伯伯的意圖。


    他是商人,他的兒子陳述雖然在四書館名列前茅,可卻不能參加考試走仕途,因此他心底的邪念升起。


    從自己名下的藥鋪裏取出砒霜,拌在步步高升糖裏,讓那些期待高中的考生們吃完紛紛頭昏腹瀉,以期望他們在三天後的考試中發揮失常。


    讓他們即使有機會參加考試,也隻能名落孫山,和他兒子一樣成為普通人。


    月亮漸漸升起,薛明瑾還是跟著母親離開,他相信,等陳述冷靜下來,也會想到其中原因,心中祈禱他能夠接受這一切。


    路上沈奕歡一直盯著薛明瑾,隻見少年撓撓頭,“母親不用這麽看著我,我受父親牽連無緣仕途,心中卻沒有埋怨。


    我隻希望以後能在四書館或者五經館裏當一個教書先生,用自身經曆警醒他們,一個人動邪念會給自己和子孫帶來多少難處。”


    明月高懸,照著前方的路,微風吹過,撫平傷感的心。


    “母親,我能請你幫我的同學寫一封推薦信嗎?”


    “你想讓他去參軍?”


    “母親睿智,我隻希望他能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他文治武功皆名列前茅,我還是不希望他被商人身份困住,一生不得誌。”


    第二天一早,一個神情落寞的少年在朋友的歡送下,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策馬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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