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澤意識清醒,發現自己還在刀疤男的房間裏,他感覺口幹舌燥,渾身無力。


    沉重的唿吸聲吸引了桌邊人的注意,隻聽得茶水聲響起,蕭澤緩緩轉頭,隻見一短衣高髻的女子快速靠近,“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蕭澤想要起身,蘇憶連忙上前將他扶起,目光落到他開裂的嘴唇上,把一杯茶水輕輕送到他的唇邊。


    蕭澤有些不自在,自己用手接過水杯一飲而盡,沙啞的聲音響起,“我這是睡了多久?”


    “已經兩天,現在是晚上,賊人已經全部被拿下,就等著王爺審問呢。”


    蕭澤看著蘇憶,嘴角扯起一抹微笑,“看來,我們的運氣不錯,那一瓶確實是解藥。”


    蘇憶似是想到當時的情形,心有餘悸地說:“當時情形真是令人心驚,你喝完藥立刻暈過去,著實給我嚇一跳,不過好在護軍很快趕來,我這才放心。”


    當時,蘇憶見蕭澤昏過去,焦急萬分。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著自己的判斷不會有錯,解藥應該是真的。


    果然等她伸手仔細探蕭澤的鼻息時,發現還算均勻,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她用盡力氣將人拖到床上,在房間裏找到一把短刀,聚精會神地守在門口。


    一直到暗衛來尋,她緊繃的心弦才有所放鬆,整整昏睡一天一夜。


    刀疤男被關在他們原來的囚籠,雖然已經成為階下囚,可他的眼神中透著不服,臉上混著血跡和髒汙,看著更加猙獰可怖。


    蕭澤先是洗漱一番,換身幹淨的衣物,拿起裝解藥的那個木盒,這才緩緩來到刀疤男的麵前。


    看著眼前健在的蕭澤,那人不屑地從鼻孔發出哼的一聲,“王爺真是好命,這上好的毒藥都沒能殺死你,可見上天無眼,竟讓你這種人苟活於世。”


    蕭澤從身後拿出那個木盒,透過牢籠的縫隙,丟到男人麵前,看向男人的眼神中帶著輕蔑,“盒子上的劍斷雲紋圖案,是破雲坊的標誌,可你…不像是他們會收攏的對象,這東西怎麽來的?。”


    刀疤男好像被踩到尾巴的貓,激動站起身,“你憑什麽我不像?坊主說了,隻要我能取你性命,我就是坊內堂主!你怎麽還不死!”


    蕭澤雙手抱臂,站在牢籠外麵戲謔地看向他,“你也別激動嘛,這個坊有什麽好進的,不過是一些亡命之徒罷了,真要加入,恐怕你還會後悔呢,我不死也算是為你做件好事。”


    刀疤男麵色通紅,“你懂個屁!當年,我在關中一帶被黑心的官兵追殺,就是他們救的我。


    從此便當破雲坊是我心中聖地,我不想加入他們,難道要順從你們朝廷嗎?我呸!”


    蕭澤也像前幾天的刀疤男一樣,蹲在籠子外麵,仔細盯著他。


    “朝廷不好嗎?他們這種組織,遲早要被朝廷收服的,到時候結果還是一樣被我關在牢籠裏。”


    裏麵的人用衣袖給自己擦擦臉,然後蹲在蕭淳的對麵,他指著臉上的刀疤,輕輕對陳親王說道,“看到這道疤了嗎?就是你們朝廷走狗砍的。”


    “嗬嗬嗬嗬…”刀疤男席地而坐,不住地笑著,然後便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他叫方賈,關中人士,自小跟著父親走南闖北。


    後來,母親生病,父親為救母親,不停地奔波幹活維持生計,最後被活活累死。


    他沒有辦法,隻能承擔起家庭的重任,可他年紀實在太小,別的活根本不要他,最後隻能在驛站當苦工,負責搬運來往托寄的物品。


    雖然很辛苦,可賺到的錢還是能夠支撐他和母親的生活,他從一個柔弱的少年變成黑瘦健碩的模樣,他以為日子會一直這麽過下去。


    直到那天,母親突然病危,他的工錢卻遲遲不發。


    沒辦法,他隻好前去找驛丞詢問,可驛丞隻是跟他說,“你不要著急,錢總會給的。


    隻是眼下朝廷用錢地方多,銀兩撥不下來,你也要體諒朝廷的難處是不是?


    你且等等,不過可能會比以前少點,你最好心裏有數,過段時間一定發錢給你,你放心。”


    他連連點頭,“少一點無所謂,隻求能盡快發下來,我母親還等著這一筆錢救命呢,求大人多多催促。”


    驛丞滿口答應,坐上馬車離開驛站,隻留下方賈站在原地,刺眼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不由得眯著眼,心中祈禱工錢早日下來。


    迴到家,他先將家裏父親留下的遺物通通賣掉,暫時給母親抓藥看病,心想等工錢發下,還是有機會贖迴來一些的,可過去整整八天,還是沒等到工錢。


    他又來到驛丞麵前,驛丞又說,“眼下驛站正在進行整頓,具體工錢還沒定下來,你先認真幹活,錢總會給的,我們是朝廷設立的驛站,會少你的那份錢嗎?


    年輕人,你不能隻盯著我手裏這點工錢,要先好好工作才是,要讓我看到你的價值,否則到哪你都難以生存。”


    方賈再次迴去等消息,這次之後又過去半個月,工錢的事情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家裏的東西都已經被當空,母親的病卻沒有好,他跪在母親麵前,看著她慢慢離開人世。


    從那一刻起,他終於變成無依無靠的人,再也沒有家了。


    下葬當天,驛站與他要好的工友們前來吊唁,他痛苦地說起工錢的事情,“若是工錢早一點發下來,我的母親也不會離開我。”


    可工友都一臉驚訝,“我們的工錢早已發下來了,雖然少了點,可還算能夠支撐生活。”


    他的心像是被人掏空,穿著喪服,在空蕩蕩的房間裏,整整站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臉上,他才緩緩移動身體,他又找到驛丞,驛丞已經有些不耐煩,“你穿著喪服來見我是什麽意思?跟你說,你越是這個態度,我越不給你發錢!你什麽身份?也敢來天天……”


    驛丞沒有說完,他就感覺身上涼涼的,低頭看去,隻見腹部插著一把刀。


    驛丞不可思議地倒了下去,抽搐了幾下便再無生息,他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還是不敢相信自己會這樣死去。


    方賈穿著灑滿血跡的喪服,開啟逃命之路,在官兵的追趕下,他憑命逃跑,最終在關中被人追上,他與那些捕快展開殊死搏鬥,後背和臉都有受傷。


    就在他以為今日就要喪命的時候,一隊人馬衝出來,殺了那些捕快。


    為首的男子頭戴鬥笠,看不清麵貌,騎在棗紅色駿馬上,冷漠地吐出一句,“一群朝廷廢物,不該活在世上。”


    方賈連忙跪下,“多謝相救,我也痛恨朝廷,想來和你們是誌同道合的,不知能否加入你們,和你們一起對抗朝廷。”


    男子嗤笑一聲,“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夫,還沒有資格加入我們,還是再練些年吧。”


    男人跳下馬,從馬背的包袱裏取出一個盒子,“這裏是我新研製的毒藥,暫且送給你,等你強大到吸引我們破雲坊的目光,我們自會派人來找你。”


    說完,一隊人浩浩蕩蕩的離開,隻留下手抱盒子的方賈,他暗暗發誓,一定要讓這些人看到他。


    之後他便在各地流轉,打出自己的名聲,因著年輕時經常跟父親出行,路線倒是熟悉,方賈的名頭也漸漸在各地響亮起來。


    經過這段時間的逃亡,他長出胡須,變得麵色潦草,混著臉上的刀疤,看著令人生畏。


    那些四處通緝他的人,也早已認不出他的麵貌。


    他成立了一個小幫派,在江湖上的名聲也一天天壯大起來,可他並不在一個地方久待,而是不停地變換地點,他一直等著有一天,破雲坊的人會聽到他的名聲,來讓自己加入他們。


    終於,在半月前,他們剛打劫一隊運輸糧食的車馬,迴程路上碰見一人,自稱破雲坊的堂主。


    那人給他帶來一箱黃金,又告訴他,隻要能現在前往龍陽郡,找到陳親王的隊伍,殺掉陳親王,便讓他入坊,和他一樣,當堂主。


    方賈喜不自勝,連忙啟程來到這裏,在找到合適的山林落腳之後,就等著陳親王的到來。


    沒想到,最後卻是這樣的結果。


    蕭澤聽完,深深歎氣,“朝廷對各地官員的品性控製確實有疏漏,可你也並不是非要走這條路不可。”


    方賈朝陳親王呸了一下,“我還有別的路能走嗎?他們怎麽能看得到我這個小老百姓的難處?在他們眼裏,隻有他們的權利,和不容質疑的威嚴。


    我們這些普通人,就算隻是想拿到屬於自己的東西,都要對他們做小伏低,憑什麽!”


    蕭澤歎氣離開,對暗衛吩咐,“去清算這些年方賈犯過多少事,依照大雲朝法律執行刑罰。”


    吩咐下去之後,他又擬來一封書信給方賈老家的官員,讓他去徹查驛丞的罪行。


    最終,年僅三十的方賈因殘害三十餘條性命而被腰斬。


    這一天,灰暗的天空下起傾盆大雨,把地上的髒汙衝刷地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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