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子君雖然看起來跟徐林聊的很熱情,但她總是用各種話題顧左右而言他,讓徐林明白,她恐怕還沒有下定決心到底要不要跳槽。


    不過徐林已經沒有時間來等待了,因此他隻能直接把話挑明,逼著商子君盡快拿定主意。


    他當然也知道這樣直接會讓商子君心裏有些芥蒂,但他真的沒辦法,吳毅恆那邊和青狐網的談判已經有了很大進展了,眼看著一家視頻網站就要到手,可他現在連一個可用的管理人才都沒有,吳毅恆是個很好的電影人,但他在管理上的天分,徐林還沒看見。


    倒是商子君,她很符合徐林心目中管理層的構想。


    別看她在花蝶音樂隻是一個小小的音樂監製,就連總監的位置都沒混上,但徐林經過和她的幾次接觸,逐漸發現了她身上很多優點。


    比如做事圓滑,懂得人情世故,又有魄力,關鍵時刻能迅速拿定主意。


    就像鹿靈犀那件事,她一開始並不看好徐林的新歌,所以說話的時候也隱隱透露出一種不以為然的味道,但是當她親耳聽到這首歌之後,她幾乎在幾秒鍾之內就做出了決定,果斷向徐林提出了購買版權的要求。


    盡管後來徐林沒答應,但她又很快做出變通,提出隻要購買使用權,用來幫助鹿靈犀的專輯衝銷量。


    這當中的一係列轉折,無一不說明這個女人眼光很準,而且行事果斷,雷厲風行。


    作為一家公司的負責人,能力強不強倒還是其次,關鍵就是要果斷,商場上有句老話,叫做“有時候一個錯誤的決定,也比完全不做決定要好”,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因此徐林才這麽求才若渴,一心想把商子君拉到自己的公司去。


    但商子君此時的心情也很為難。


    她在花蝶音樂的地位,說實話,有點兒尷尬。


    商子君二十年前從帝都音樂學院畢業,那時候她為了更好的發展自己的事業,忍痛和交往了三年多的男朋友林動分手,然後她去到海城,當年流行音樂最發達、最前沿的一座國際化都市。


    但可惜的是,她在海城打拚了好幾年,一直沒什麽起色,雖然在圈子裏混出一點小小的名氣,但卻始終沒有固定下來,而且也沒有找到一個適合她大展拳腳的舞台。


    最後在一個朋友的介紹下,她才迴到帝都,加盟了花蝶音樂,當時花蝶音樂也算是草建,在行業裏名氣不大,不過它的幾個老板倒是在圈子裏小有些名氣,也稱得上是行內人了。


    可惜的是,商子君當時的頂頭上司就是公司的老板之一,而且一直占據著音樂總監的位置,讓她們這些後來者幾乎完全沒有了上升的空間。


    就這樣,商子君在花蝶音樂一呆就是十幾年,最好的青春跟年華,幾乎都付給了這家公司。


    但令人鬱悶的是,她的那位頂頭上司始終沒有挪窩,在音樂總監這個位置上,同樣也是一幹十幾年,接過導致公司多位音樂製作人上升渠道被堵,最終選擇了離開。


    要說商子君,她其實也有離開的心思。


    不過因為她是個女人,膽子沒有別的男人那麽大,所以才一直猶猶豫豫,始終沒有拿定主意。


    因此她對徐林的邀請,其實是非常心動的。


    但心動歸心動,商子君也不是完全沒有顧慮。


    和花蝶音樂比起來,徐林的公司目前還隻是一個空殼,別看他嘴裏說的天花亂墜,但最後這家公司到底能不能成,誰又能說的定呢?


    商子君就擔心萬一自己跳槽了,可結果這家公司沒能辦起來,那麻煩可就大了。


    她現在已經人到中年,有了家庭又有孩子,不僅僅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這麽簡單,她肩膀上還擔負著許許多多的責任,如果就因為這次失敗的跳槽,導致家庭的經濟收入受到了影響,那最終倒黴的可不僅僅隻是她一個人。


    所以商子君這才左右為難,心裏七上八下的始終沒能拿定主意。


    但如今徐林這句話,卻把她逼到了不得不下定決心的地步!


    該怎麽迴答呢?


    商子君愣了半晌,一張臉從紅變白,又從白變青。


    直到徐林和馮欣等了好久,幾乎都等到快要穩不住的時候,商子君才幽幽開口到:“徐林,其實子君姐不是不想幫你,但你也知道,子君姐現在一把年紀了,不比你們年輕人,如果隨隨便便做出一個決定,那影響到的不隻是我一個人,還有我身後的家庭,和我的子女,所以……”


    “所以您拒絕了?”徐林露出失望的表情,沒想到商子君最後還是做出了一個他不想聽到的決定。


    但商子君卻並沒有點頭,而是失笑一聲,然後說道:“我不是拒絕,我隻是想問你一句,如果你的公司最後失敗了,那你怎麽才能保證我至少不會因此拖累到家庭?”


    徐林心裏先是一滯,隨後又是一驚。


    聽商子君的意思,她似乎並沒有拒絕?


    不過她的意思也很明顯,徐林開娛樂公司,又要辦視頻網站,這些都是鏡花水閣的事情,看起來前途很美好,可誰知道他能不能撐到成功的時候呢?


    馬雲爸爸就曾經說過一句話:今天很殘酷,明天也很殘酷,後天很美好,但絕大多數的人,都死在了明天晚上。


    商子君顧慮的就是,如果她選擇了跳槽到星工廠,可沒過多久星工廠就垮了,那她該怎麽辦?


    花蝶音樂肯定是沒臉再迴來了,但以她的年紀,想在其他音樂公司再找一份工作,恐怕也沒那麽容易。


    更何況現在整個音樂行業都處於一個下滑期,別的音樂公司連裁人都來不及呢,怎麽可能還把人往公司裏帶呢?


    這就是商子君擔心的事:跳槽後,不但沒能過得更好,反而失去了經濟來源,那對整個家庭來說影響可就大了。


    徐林聽懂了她話裏邊隱藏的意思,略一思忖,立刻給出了答案。


    “子君姐,我向你保證,隻要你肯跳過來幫我,我會把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轉給你,另外……”他沉吟了一下說到:“你也知道我是《西遊記》的作者,如果到時候公司實在撐不下去了,大不了我把《西遊記》的版權賣出去,然後向電視台討個人情,讓你至少能在電視台裏謀一條生路,你看這樣如何?”


    徐林也是豁出去了,他不相信自己的公司會失敗,不過為了安撫商子君,他還是給出了一條近乎完美的退路。


    這樣就能讓商子君感受到他滿滿的誠意!


    果然,聽到徐林如此決絕的迴答,連商子君都感受到一絲動容。


    把《西遊記》的版權賣出去,就為了在電視台幫她謀一份出路?


    這個承諾不可謂不重,簡直是已經掏心掏肺了好嗎?


    哪怕商子君之前有再多猶豫,聽到徐林這番話,也不得不當即下定決心,一咬牙對徐林說到:“好,就衝你這番話,哪怕日後不管你能不能做到,子君姐都領了你這份人情!徐林,我答應你,等做完這次的配樂,我就辭職去星工廠幫你!”


    徐林臉色一喜,心頭一股壓抑不住的歡快迅速湧了出來。


    太好了,有了商子君的幫助,他手底下總算有了一個稱得上是“將才”的人物!


    正所謂“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如果沒有更多的人才加入公司,光靠徐林一個人單打獨鬥,哪怕他像哪吒一樣三頭六臂,也不可能把一家公司管理好。


    而有了商子君之後,再加上吳毅恆和馮欣,以及正處於觀察期的管誌宏,公司的領導層框架就算基本搭起來了,然後就是分工和梳理的事了。


    徐林抑製不住心頭的喜氣,重重向商子君道了聲謝。


    商子君也很客氣,因為她知道,過了這幾天,她和徐林的關係就不再隻是長輩和晚輩了,徐林現在成了她的頂頭上司,於情於理,她對徐林的態度都應該有一些變化。


    所以她也收斂起了自己一貫調侃的表情,難得端莊的跟徐林說了聲客氣。


    談完這件事,商子君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飄向了身旁不遠的那個工作人員。


    好在那個工作人員似乎也很明白事理,從頭到尾,他始終沒有朝徐林他們這邊看過一眼,一直在做出一副專心致誌擺弄播放器的模樣,商子君也不知道他聽沒聽到自己要跳槽的事,不過對方表達出來的態度,卻讓她很滿意。


    隻要對方不拿這件事到公司裏去搞風搞雨,那等到她向公司提出辭呈的時候,也不用處在一個被動的位置上。


    而徐林也注意到了商子君的目光,他順著商子君的視線看了過去,倒是突然對那個工作人員產生了興趣。


    這個人很懂事,徐林和商子君幾乎是當著他的麵商量挖牆腳的事,他卻始終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既避免了彼此之間的尷尬,又讓商子君少了一份擔心。


    就衝他這份“會做人”的態度,徐林就不得不衝他說聲謝謝。


    但沒想到,那個家夥卻突然轉過臉來,朝徐林問出一句話:


    “你們那家公司還招人嗎?”


    “啊?”徐林一時沒聽清,還擔心自己聽錯了,驚訝地應了一聲。


    那工作人員站了起來,脫掉自己頭上的帽子,露出一張坑坑窪窪卻很有男人味道的臉。


    “我叫付梓銘。”他自我介紹道:“剛才我聽你說,你的那家公司好像準備搞一個視頻網站,真的很巧,我就是學軟件編程和開發的,或許我能去你們公司幫上點兒忙。”


    徐林的眼睛一下子睜大,看著那個自稱付梓銘的中年男子十分無語。


    “你是學軟件編程和開發的?”他禁不住詫異的瞪大了眼睛問道:“那你怎麽會在這裏……”


    說著他用手指了指麵前那堆播放器才,似乎在奇怪付梓銘為什麽會大材小用,跑到花蝶音樂當了一個打雜工。


    付梓銘當然也明白他的意思,自嘲般的苦笑道:“沒辦法,我這也是生活所迫……”


    徐林不明所以,好奇地問到:“據我所知,國內這幾年網絡和電腦科技發展非常迅速,各種軟件工程師更是供不應求,像你這樣的人,應該非常搶手才是,可你為什麽卻混到了這個地步?”


    付梓銘滄桑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恨意,似乎徐林的話,讓他迴想起了某些不開心的事。


    “實話告訴您,我之所以落魄成這樣,是因為受了別人的陷害。”好不容易他終於開口道:“其實好幾年前,我也曾風光過一段時間……”


    原來付梓銘身上,還真有一個令人十分氣憤的故事。


    原來付梓銘當年十分聰明,又很有眼光,他看準了網絡行業將會在未來獲得巨大的發展,於是在大學畢業之後,他並沒有離校參加工作,而是遠赴紐約克,學習最先進的軟件編程知識和網絡開發技術。


    學成歸國之後,付梓銘就和當年的好友合夥開了一家網絡公司,這家公司主要就是針對公司辦公軟件,進行開發跟維護。


    一開始這家公司辦得紅紅火火,因為技術過硬,有沒有什麽人跟他搶市場,所以公司的發展相當迅速,短短兩三年,就已經有了五六十人的規模,以及上千萬的資產。


    可惜付梓銘一心想著將公司發展壯大,卻不妨後院起火,被他的那位朋友給戴了綠帽子。


    他老婆因為長期受到冷落,所以和他朋友勾搭在了一起,兩人為了長相廝守,甚至還設計騙光了付梓銘的家產,然後逃到國外過起了雙宿雙飛的生活。


    老婆跟人跑了,公司也欠了一屁股債,付梓銘的生活,突然之間就從天堂掉到地獄,他整個人都差點兒崩潰,還被債主們逼得險些坐了牢。


    此後付梓銘就一蹶不振,拖著一屁股的債務,到處想找人幫忙,但當初那些跟他稱兄道弟的人,見他一朝落魄,紛紛跟他斷絕了關係,甚至還有人想落井下石,搶奪他當年設計出來的那些辦公軟件的所有權。


    付梓銘被逼得走投無路,最後不得不賣掉了自己那些軟件,勉強還光了欠下的債務,可他也因此遭到很多同行的抵製,最終被逼的無法在網絡行業繼續立足。


    沒有辦法,為了生存,付梓銘這才不得不加入花蝶音樂,假扮成一個普通的程序員,平時幫忙修修電腦,擺弄一下那些電子器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打雜工,過著渾渾噩噩毫無希望的日子。


    直到剛才他突然聽到了徐林和商子君的對話,同時一股難以抑製的熱流突然從付梓銘的心底深處湧了出來。


    他不甘心!


    他有滿腹的才華,有滿腔的熱血,曾經那麽意氣風發,曾經差一點就走上了人生巔峰,可為什麽天神給他開了個那麽大的玩笑,讓他一夜之間一無所有,整個人都差點兒掉入了萬丈深淵?


    付梓銘在聽到徐林說出的那番和網絡發展有關的話之後,突然間就有了一個模糊的念頭:這可能是他翻身的最好的機會!


    因為他從徐林的話裏邊,聽出這是一個對網絡的發展前景有深刻認識的人,隻有這樣的人,才能認識到他的價值,同時明白他的抱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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