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秦平開口,裏麵短暫的停頓,歐陽玥心裏咯噔一下,不會被察覺了吧?剛打算偷偷溜迴去,便聽秦平壓低聲音道:“主子,刺客一共截了四撥,按您的吩咐,故意放走了兩人,剩下的全部拿下!這次準備充分,全部活口!而且,還有兩個麵熟的!您猜猜是誰。”秦平語氣中帶了些任務完成之後的興奮。歐陽玥眸光一滯,刺客?放走?拿下?幾個關鍵詞在大腦中組合,瞬間柳暗花明,讓她想通了整件事情的脈絡。包括為何他裝昏迷,為何大老遠跑靜思樓休息,為何身邊隻有一個影子神出鬼沒。好一出引蛇出洞的大戲,說不定城外的伏擊也是他將計就計!這麽著急,一迴城便要出手!他,到底想幹什麽?四撥刺客?歐陽玥心下一驚,祁月閣離皓日軒最近,小水他們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裏麵傳來秦之炎淡淡的聲音,“好好伺候!幾十條魚,能撬開一條,便不算你失職!記著,留證據!”秦平堅定道:“屬下定不辱命!”冰塊臉顯然心情不錯,秦平趁機勸道:“主子,皓日軒已收拾妥帖,此處陰冷,主子還是迴去睡吧。”秦之炎沒迴答,問:“祁月閣那邊處理好了沒有?”“主子放心,事前,祁月閣的人已全部轉移,並未被殃及。”


    聽到張老大夫他們沒事,歐陽玥才舒了口氣,下一瞬,房門“啪!”一聲,被裏麵突然打開。歐陽玥來不及躲避,微躬著身,左耳就這樣尷尬的毫無形象毫無間距的貼到了某個堅實的胸膛上。頭頂傳來涼薄的聲音,“怎麽,生了一場病,生傻了?氣息如此明顯!嫌自己命不夠長嗎?被發現,竟還察覺不到,幹脆迴家繡花算了。”歐陽玥咽了咽口水,她無法反駁,抬頭,對上一雙諱莫如深的眸子。不就是聽個牆角被發現了嗎?犯得著用這種莫名其妙的眼神殺人嗎?“咳咳”,尷尬,無比的尷尬,歐陽玥自顧自的幹咳了兩聲,下一秒,卻聽她無比淡定的道:“殿下教訓的是!卑職這就迴去繡花!”秦之炎眸光不善,好哇,殿下?卑職?就這麽想急著和他撇清關係?她想他還就偏偏不許了!身後秦平低頭偷偷瞧來,鼓著腮幫子好不容易才壓住即將噴薄而出的笑意。


    歐陽玥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立馬閃身進門,“砰”一聲,門被死死關住,挺屍般恨恨又砸進被窩,死魚般趴著不動了。腦海裏揮之不去那雙冰火兩重天的眸子,將頭埋得更深。她今天這是怎麽了?合著把自己上輩子沒出過的尷尬一股腦都出了幹幹淨淨?為何總感覺自他醒來,兩人間的氣氛怪怪的,尤其那雙冰眸看她的眼神……歐陽玥不敢再往下想,使勁甩甩腦袋,嚴厲杜絕自己瞎想亂想。隱瞞她上原慘案幕後主使的事,她還沒找他算賬呢?


    大半夜折騰的睡意全無,歐陽玥仔細聽著動靜,待秦平一走,她立刻又幽靈般閃身出了門。“砰、砰、砰”極平常的三下敲門聲響起,幾乎同時,門,從裏麵被打開,一高大身影筆挺的立在門口。歐陽玥顯然也被一驚,第一反應就是此坨冰有夜遊症或者此坨冰未卜先知,特地在門口等她?“進來。”低沉的嗓音想起,好吧,他確實沒病!歐陽玥跨步走進,他未點燈,隻是靜靜站在黑漆漆的窗口背對著她,房間一片黑暗,他的語氣卻似乎不很冰冷了,“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既然如此,她不客氣道:“那就長話短說!”他沉默了許久才道:“原諒我不想把你卷進這團黑暗裏!”所以,他不準備告訴自己了?他語氣堅定,歐陽玥卻有些生氣,從那晚的無妄之災開始,她就已經卷了進來,都已經身處風暴中心了,談何置身事外?


    “不管你想不想,事實就是,我-已-經-在-秦-陽-了。”是啊,這場風暴,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了。當初是他主動將昏迷的她送來這是非之地的,他還有何顏麵談保護她?他很無奈,他沒有辦法,他不是神,不能無所不能,他語氣裏透著蒼涼,“對不起!我隻是想保護你!”秦之炎竟然在向她道歉?咳咳,歐陽玥掐掐胳膊,是的,她沒聽錯。就像寒冷的北極突然有一天變得春意盎然,讓人反而覺得不自然,她幹咳兩聲道:“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如今是你護衛,而且有協議在前,替你賣命,理所應當,就算因此喪命,也跟你沒關係!”歐陽玥就是這麽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有話攤開來說不是更有效率。秦之炎突然轉身,一步一步逼近她,似乎受了什麽刺激,黑暗裏,他雙眸似冰又似火,歐陽玥似乎都能感覺到他那瘮人的寒氣蹭蹭往外冒,“什麽叫替我賣命,理所應當?本王不需要!想知道什麽去找秦平!”他冷冷吐出幾句話,轉身走了……


    當夜,歐陽玥還在丈二和尚莫名其妙時,秦王府以迅雷之速,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密道秘密轉移走了十幾個仍在昏迷中的刺客。當夜,兩個黑衣蒙麵的刺客自秦王府高牆翻牆而出,一路狂奔,一個徑直向城外而去,一個拐了數道彎,直奔城北一座普通的農家小院。小院不大,一片黑暗,身後幾丈遠,兩個黑影暗中追蹤,二人行若蛟龍,動如脫兔,借著大樹的掩護,一閃身,便躲過了小院門口的守衛,一眨眼,躍上了牆頭一處暗影裏,失了蹤影。小院不大,一片漆黑,一人如柱,默然靜立,對麵,一人低頭,抱拳,“主上,屬下辦事不利,全軍覆沒,請責罰!”夜色靜寂,那人仍舊默然,低頭抱拳的人恭謹不動,隻是聲音微有些顫,“秦王府似乎早有準備,我們一衝進去,就中了他們的圈套。”話音方落,那人唰的轉身,連帶著周身的氣流都被這股氣勢所牽引,“呲”刀劍入體的悶響,低頭抱拳的人驚恐的看著刺進自己心口的一柄長劍,不知是悔恨還是不可置信,“主上!你……”不忍舍棄的身體帶著留戀塵世的靈魂,轟然倒地,隻留下了那句未說完的話。“噗”,黑衣人瀟灑抽劍,帶出一縷鮮紅,頭也不迴,闊步生風,快速離去。


    “你說主子為什麽不讓再跟蹤下一個人?”“傻!當然隻是為確定身份了!況且讓你跟蹤,你確定自己不是那人手裏的小螞蚱?”半晌,牆頭的暗影裏才傳出極輕微的調侃,“我說十二啊,你要是睡著了,哥哥我就把你扔下去跟底下那兄弟同眠。”話音方落,傳來一聲故作滄桑的悠長歎氣,歎得夜色更加暗淡了幾分,“哎……,十一啊,依你多年的工作經驗,猜猜,那位被主子狠心刺死的兄台,最後一句話想說什麽?”“哎……,路上寂寞,需同伴一名,樹上那兄弟,你下來。”“哼,小哥哥我餓了,迴去了,順便去十四那裏蹭個食,嗷吼。”說完,一躍而下,逃之夭夭。身後那聲音緊隨其後,還不忘調侃,“傻冒傻冒,真是傻得冒泡,主子迴來,還敢蹭食,不是找死就是作死。”


    秦之炎迴府第一日,歐陽玥伺候小祖宗養傷休息,朝中大員接連到府探望,王府閉門謝客;第二日秦之炎在靜思樓喝茶看書,歐陽玥伺候小祖宗端茶倒水,大街小巷暗傳太子遇刺病危;第三日秦之炎在靜思樓臨摹字帖,歐陽玥伺候小祖宗研墨奉茶,而秦王府內這幾日的動態在某人故意的放水下也悄悄傳進了乾明宮。


    “啟稟陛下,殿下迴府那日,曾一個人去過祁月閣,卑職確定殿下是有受傷但卻絕對不是昏迷,這兩日在府內卑職並未看見殿下,不過甲十四每日都提著食盒去靜思樓,她是殿下的貼身近侍,卑職猜想,殿下許是在靜思樓修養。”昊帝一邊翻看奏折一邊聽完侍衛的通報,略微沉思,才吩咐道:“繼續迴王府當差吧,咳咳,以後若無性命攸關之事,就不要再進宮了!”迴稟之人知道陛下在擔心什麽,他們這批虎衛都出自陛下的龍衛,如果與舊主來往過多,殿下恐不高興。夾在這父子二人之間就像那夾在大餅裏的肉,不好過哇,心下歎口氣,領命道:“遵命!卑職告退!”來人退下後,昊帝顯得有些疲憊。路海端著托盤靜靜開門走進,“陛下,該喝藥了。”昊帝揉揉眉心,早猜他這個太子在設局,如今確切的知道他無大礙,自己便也放心了。可能自己真是老了吧,竟也無心管他了,且由著他去吧,這一大攤子最後還不是要交到他的手裏。


    太子殿下自迴城遇刺後,一直不見其人,接連十日,秦王府都以殿下病重需精心休養為由閉門謝客,任何人都無法進府一探究竟。於是,朝堂之上各方勢力開始暗自揣測,蠢蠢欲動。


    城北香滿樓的二樓雅間,年輕男子與中年男子仍舊對桌而坐,年輕男子麵色似乎有些擔憂,“舅父,他真的重傷昏迷了?可不是說那追雷箭上並未塗毒嗎?”中年男子摩挲著下巴,“依老夫看,此事定然成了。雖說箭上未塗毒,但那日,他的護衛帶著昏迷的他自城門而入時,所有人都瞧得一清二楚,太子後背血肉模糊,血跡一直從城外延伸到秦王府,恐傷及要害也說不準;再者,據探子迴,那夜皓日軒的護衛力量明顯增強了不下兩倍,與那人一貫驕傲自大的性子完全不符,這說明什麽?說明它的主人已經完全失去了自保能力;我們行事的時間地點都是在行動前一天才通知下去的,他就算再神通廣大也為時已晚。”年輕男子點點頭,中年男子繼續道:“這幾日老夫會盯緊秦王府的動靜,等時機成熟,朝臣會自動請旨更換太子,屆時,外有東南兩府的支持,內有半數之多的朝臣,陛下也不好再維護,此事必成!”“這幾日,各地官員將領都要陸續返迴,上官老爺子的壽辰馬上也要到了,好好準備準備。”年輕男子點點頭,麵有憤色,“馮子燁此人,也太過囂張,竟然敢獅子大開口,妄圖整個南部地區!那可是我北秦將近五分之一的土地啊,舅父!……”中年男子打斷他,聲音充斥著嚴厲,“如果能除掉那人,就算用整個南部地區換又如何?再說了,等你坐穩大寶,還怕奪不迴那小小一塊地方嗎?”年輕男子輕歎一聲,十分無奈,“可我畢竟姓秦,我這麽做,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中年男子輕輕拍了拍年輕男子的肩,語重心長道:“炎兒,大丈夫能屈能伸,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否則,馮如何能上我們這條船?別想太多,你就安安心心等著做太子之位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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