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說,可以起來了嗎?”見他半天沒起來的意思,自覺性太差,歐陽玥就忍不住想要吼人,將方才的鬱鬱之氣全數投放給他。她聲音沉冷,煞有氣勢的命令身上的人,也顧不得身後快速趕來的侍衛一個個目瞪口呆當場石化的驚悚表情。他們……他們神勇無比尊貴無比從不近女色的主子竟然壓著個姑娘啊!身上的男人仍舊是那萬年不驚的英俊與生人勿進的冷酷,隻是,身體有些僵硬,雙頰不經意間生出一坨似有似無尬尷的紅,羞澀的藏於那灰黃的塵土之下,隨著清冷的秋風漸漸消散而去。歐陽玥本以為這孤冷的家夥不會好好配合,下一秒,男子卻出奇地乖乖起身,僵硬修長的身體在二人之間隔出了空間,正待起身,歐陽玥眼神下意識一轉,眸光匯聚之處,幾根細亮的有些發黑的銀針牢牢紮在地麵之上,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突然又厲聲喝道:“趴下!”感覺上麵的身體突然又一頓,趁此空隙,歐陽玥雙臂一用力,似泥鰍一滑,輕鬆滑出了鉗製,起身便蹲在他尚欲坐起的身體旁邊。“趴下!”又一聲嚴肅不容反抗的命令,不作停頓,迅速在某人突然停滯在半空的僵硬的後背上仔細搜索了起來。“這種銀針如果不紮在特殊部位,一般不會有太大問題,但若淬了毒,那可就是致命的!”歐陽玥嚴肅的神色瞬間讓古怪的氣氛又緊張了起來。蜂擁而至的侍衛們也都似猜到了什麽,個個麵露焦色,瞬間忘記了剛才某人甚是無禮的大喝。


    鷹目細細掃過一遍,還好他反應及時,臥倒之際向後躍出了一大截,隻有後背一針,大腿一針。鎖定了目標,歐陽玥拍拍某人的肩膀示意他趴好,順手拿起身旁的劍利落地劃開銀針邊遮擋的衣物,赫然一枚細細銀針深深嵌進肉裏去,隻餘針尾一點,中針之處已經泛了些黑,看來對方真是下了死手,為了一個人死,竟是一絲機會都不容錯過。“快去找些酒來!”歐陽玥急急吩咐了一句,“正屋有!我去拿!”立刻便有幾個機敏的侍衛向屋子快速跑去。


    秦平迅速從胸前摸出個小瓷瓶,倒了兩粒小藥丸,伺候自家主子趕緊服下。歐陽玥則趁機迅速拔了兩處銀針,自裙角撕了一條布帶,在他大腿中針處向上幾寸的位置不鬆不緊打了個結,拿過酒,將劍尖處消了毒,在傷口處小心劃了十字,俯身用力吮吸了幾口黑血,邊吮邊吐,直到血色恢複正常,複又將大腿的傷口同樣一條不落地處理了一遍,最後包紮了傷口才鬆了口氣。此時,幾個尚算完好的屬下很是自覺得麵朝外站了一排,歐陽玥心下納悶,轉頭看去,人牆那側,赫然幾百號著黑色兵服的士兵,有的在處理屍體,有的在處理俘虜,大部分已拎了鍋碗瓢盆趕緊救火,場麵一片混亂。歐陽玥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地了。


    一排忠實貼心的居家適用男堅決的為自家主子遮擋外界所有偷窺的目光,生怕主子身上的任何一點被褻瀆!隻有秦平瞪大眼睛,強忍著驚愕,心神強大地,堅定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他是主子貼身之人,自然不能放心將主子交給一個陌生人處理傷口。此時,秦平眼珠子越瞪越大,看她一連串動作一氣嗬成,像是提前練了千百遍,拿刀,劃破傷口,沉穩有分寸,哪裏像是一個瘦弱的,無知的,需要保護的農家傻姑娘,尤其是,最後,她竟然親自用嘴去給主子吸毒,而主子,竟然,竟然絲毫沒有反對,乖乖的像一直哈巴狗,趴著不動!天呐!他希望此時老天能賞他一道雷,將他劈昏,讓他不要看見這令人匪夷所思、驚駭全身的一幕!雖說是為了去毒,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啊!這主子不會得被迫收她進房了吧?哎,收個姬妾也行吧!秦平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覺得她還是太大膽了!那可是他的主子啊!神勇冷酷腹黑傲嬌的北秦未來的王啊!他真的很想很想自瞎雙眼,以死謝罪……


    而那個女子卻絲毫看不出任何羞惱與不適,“配些解毒的藥服下,應無大礙,迴去再找大夫複查一下!”她像個機器般麵無表情冷靜吩咐著,讓人不禁懷疑她到底是不是個女的。歐陽玥做完所有動作,才稍稍舒了口氣,猛一抬頭,卻覺有些頭暈眼花,定了定神,隻見更長的一排高大的侍衛整整齊齊密不透風得將他們與大門口的一眾救兵隔絕了開來。突然有些好笑,想起方才那張臭臉,歐陽玥便玩心突起,她伸伸懶腰,刻意大著嗓門,笑侃道:“今兒個太陽到底是從哪邊升起來的呢?”她自顧自的搔搔額頭,“這位貴人,很不幸,您大腿上的那顆痣已經被在場的唯一一位姑娘我瞧見了!”她刻意在“我”字上著重停頓了半秒,聲音不大不小,足夠令在場的人聽的清清楚楚。額,一群烏鴉從眾侍衛頭頂忽閃忽閃飛過。“撲哧”有人不怕死的憋笑出聲,歐陽玥邊說邊看著已經從容起身的某人,呦嗬,麵無表情?鎮定自若?裝吧你就!


    皇帝不急太監急,這邊主子還沒發話,那邊有侍衛卻忍不住反駁道:“主子尊貴!自然不能隨便被外人褻瀆了去!還請這位姑娘口下留情!”歐陽玥眉梢微揚,尊貴?一旁的秦平趕忙識趣地脫了自己的外袍低著腦袋遞給自家主子,順便遞了一顆黑色的藥丸給他,硬是不敢抬頭去看。秦平覺得氣氛不太好應該說些什麽轉移下話題,卻被頭頂刻意的輕咳硬生生憋了迴去。悄悄抬眸看去,卻見自家主子一貫的冰山臉,餘光掃了眼正在一旁氣定神閑的歐陽玥,秦平立刻蛔蟲般的會意了!從瓷瓶裏倒了顆藥丸大踏步送到歐陽玥麵前,“化毒丹!”示意她服下。化毒丹?歐陽玥看那黑乎乎的藥丸,皺眉,悄悄瞥了眼某人,心裏不厚道的想:這廝不會表麵裝作沒事,其實要殺人滅口吧?秦平狐疑的看看她,見她似是思索著什麽,爾後莫名一笑,拿過藥,張嘴,輕輕一送,便吞了下去。


    “姐姐!”歐陽玥聞聲,看見楚塵正滿臉驚魂未定的著急地跑來,像條小蛇一下子便緊緊纏上了她的胳膊。歐陽玥愣了一愣,這孩子,啥時候變得如此熱情了?“姐姐,你沒事吧?”楚塵看著她,神色關切,著急之下連平日的內向拘謹都顧不得了,歐陽玥搖了搖頭,“沒事。”然而此時放眼一地的傷員和屍體,卻怎麽也提不起精神,“楚塵,今日你做得很好!”男孩清秀的臉上染了紅暈,姐姐這是在誇他嗎,可是為什麽語氣裏有他聽不懂的……淡淡的,沉重。是的,那滿地傷員、屍體,燒掉一半的木角樓,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那種心情,直到多年以後,他才真正體會到,那是用再多言語都無法表達的生命的沉重!“走吧,我們迴去吧。”楚塵緊隨歐陽玥,一邊講著他如何尋到巡防的官兵,如何誘騙他們上山救人,一邊歡快的攬著她的胳膊,往山下走去。他狀似無意的迴頭看了一眼某個方向,卻沒發現背後那道若有所思的目光一直尾隨他們,直到走出他的視線。


    亥時,北府軍上原分營的主帳外,身披盔甲,魁梧黝黑的都尉趙齊剛從大帳出來,虛抹了把冷汗,又深深大唿了口氣,才平複方才的緊張。奇了怪哉,想他也算是沙場悍將,打了一輩子仗,死都不怕的人怎麽每次見那祖宗,總忍不住冒虛汗呢?甩甩頭,還好,沒被降職,更沒被抄家滅門,戰戰兢兢的心總算放迴肚子裏了。別人可能不知道,他這個跟著陛下打過仗的老人卻不能不知道,裏麵那位爺的真實來頭,又悄悄抹了把汗,本以為怎麽也得治他個救駕不利之罪,還好,主上英明啊!趙齊感激得抬頭望望天,暗暗發誓,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護好裏麵那主兒啊,否則就他一家可憐巴巴的幾口人,也不夠他爹的劊子手砍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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