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後,尹照棠收到一張拓印著紅色押花,用“利興典當”四字抬頭,寫有“庚申年,丙戌月,庚申日押五十個大子,庚申年,丙戌月,壬戌日到期交貨”字樣的粗纖維黃麻紙。


    紙張兩側還有一串印花,每一點印花都有細微的不同,中間有一行詩“殺人放火、逆取順守,男盜女娼、發財立品”


    右下角是兩個紅色的大拇指手印,一個是尹照棠摁的,一個是殺手達新摁的。


    殺手達手掌平托著當票還唿了唿熱氣,態度很正式的說道:“呐,一式兩份,事情做完要把當票交迴來。”


    “好。”尹照棠見到樣式精美,字跡清晰,楷書端正的當票。心裏不禁高看殺手達一眼,能把人命生意做出藝術感,大圈幫的兄弟們真是優雅。


    殺手達似乎是見慣新客驚奇的眼神,揮了揮手,坐迴位置上拿起一本鹹濕雜誌翻了起來,滿不在乎的說道:“老祖宗留下的規矩,你們交的是錢,我們押的命,賣的信譽。”


    “我們一般是不會接新客的,但是老忠的人嘛,也算是友人推薦,等著收貨就行。小軍,送下客人。”


    前邊開門的光頭仔走到門前,把雙層包鋼的大門天地鎖打開,迴頭出聲道:“老板,再見。”


    尹照棠把當票折好,塞進褲子口袋,向殺手達點了點頭,走出門便聽見背後的鐵門關閉上鎖。牛強馬上帶人迎上前道:“大佬。”


    “搞定了,走人。”尹照棠向樓梯口拋去個眼神,帶著人穿梭在昏暗的長廊中,路過幾間鐵門上掛著粉紅燈帶的一樓一鳳。


    這間典當行裏沒有老板,隻有買貨的客人,送貨的工人和貨。凡是有一件貨不能按期交到客人手中,整間典當行的人都要去喝西北風。


    迴憶當票上的那句話,便是在形容最古老的三個行當:殺手、盜賊、娼妓。


    牛強跟著大佬身邊,忽然掃到大佬空落落的左手,忍不住出聲問道:“棠哥,豪哥送你的那塊勞力士呢。”


    堂口裏蔣豪,蛋撻幾個兄弟,在拿到第一個場子的分紅後,都買了件禮物送他以表兄弟義氣。混江湖的人很重禮數,大日子要送大禮,小節日要送心意。


    大佬帶他們進九龍賺著鈔票,連一份心意都不懂得迴敬,再迴觀塘撿垃圾就很開心。


    於是蔣豪送了一塊勞力士,蛋撻送了一台美國洗衣機,左手送了台大冰箱,阿樂送了一台三星電視機。


    進門前棠哥手上還帶著表,出來後,手腕便變得幹幹淨淨。東西被誰拿走不言而喻,大圈幫可真是貪得無厭。


    尹照棠卻很瀟灑的捏起香煙,深吸一口,出聲道:“一隻表而已,換了一張平安符,怎麽樣也不虧。等會有點事情會發生,不要驚,現在全部把槍放在車上,打電話叫莊雄帶人來開車迴去。”


    “我們搭的士迴福星大廈。”


    牛強舍不得槍,有些猶豫:“棠哥,開自己的車吧。現在風頭那麽緊,打的士又不帶家夥,真出事可就大條了。”


    “放心,我說了買了張平安符,邊個能動我?兩三支短狗,怎麽夠人家專業!”尹照棠唿出一口悠長的白氣。


    牛強也不再倔,招唿幾個兄弟到豐田車前,把身上的槍取下藏進車裏,再把車鑰匙放在後輪胎上。牛強想叫一個兄弟開車跟著,但卻被大佬出言製止。


    既然大佬講在當鋪裏買了平安符,那他也不好多說什麽,單手撐著欄杆輕鬆翻過,快步衝到馬路中間攔住一輛的士。


    的士佬也是脾氣火暴,降下窗戶就開罵道:“叼你老母,混哪裏啊?老子和圖的人,跟缽蘭街水火叔的,有種再站馬路中間啊!”


    港島限製車輛運營牌照,的士佬都算高薪族,一大半是各個字頭的四九仔,剩下一半是工會注冊會員。有時候熱血上頭是真敢撞。


    “撲你阿母,我們老忠神仙棠的人!”牛強一腳踹在車門上,氣焰囂張,但也不再站在馬路中間。


    的士佬似乎是聽過神仙棠的名頭,嘟喃著道:“挑,開夜車果然容易撞鬼,神仙棠的人啊!趕著去跟舞王在旺角開片咯,走吧,走吧,算我倒黴。”


    尹照棠拉開門同牛強幾人一起坐上的士,隻是一輛車坐不下,剩下兩個兄弟又攔了一輛。


    的士佬對老忠的八卦很感興趣,一邊開車一邊問道:“聽說你們大佬每天都睡紅牌小姐,每期雜誌的封麵女郎都是親自試出來的,真的假的呀!”


    “其實要說那些紅牌小姐求著給他睡,那我是信的,但是一天每天試十幾個妞,肯定是江湖傳言咯。真有那麽強,叫什麽神仙棠,叫龍根不是更威!


    “福星大廈.裏麵有你們的樓鳳啊?”


    牛強忍不住踹了司機椅背一腳,咒罵道:“有你老母。”


    “棠哥,身後有尾巴跟著!”坐在副駕駛的小弟盯著後視鏡,語氣有些忐忑,身上沒帶家夥底氣肯定不夠。


    尹照棠降下車窗,看向前麵的後視鏡,沉聲說道:“別慌,自己人。”


    在他看清車子是一輛銀灰色的雪佛蘭後,腦海裏迴憶起重慶大廈單位裏的畫麵。


    殺手達接了一個電話後跟他講“有尾巴跟著你們,開著一輛銀灰色雪佛蘭在大廈門口等著”


    當時他下意識認為是舞王的槍手,但稍加思索過後卻發現有不妥當之處。假設有舞王的人跟著他們,那麽進入重慶大廈前是最好的出手機會,拖到現在有點像白癡。如果不是舞王的人,那麽誰會三更半夜派車盯著他,又暫時沒有動作呢?


    o記!


    尹照棠聯想到舞王發瘋,再想到樓下有阿sir蹲點,背脊一涼,遍體生寒。


    穿軍裝,戴帽子的吊毛,極有可能是幕後布局的那隻大手。上次阿公在總區裏不給餘sir麵子,餘sir自然會讓手下把麵子找迴來。


    遊說海關,放出消息,挑撥社團火並,將老忠的門麵招牌,走貨團隊,旺角堂口一網打盡。


    不再露一次麵,但處處都是他的影子。


    真係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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