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橫雲蒼白著臉色,靜靜地把側臉貼在銀色竹節上,靠著皮膚上傳來的涼意鎮定精神。


    他看起來頗受了些傷,被衣服掩蓋的身體上,不時有細碎的小傷口迸開,血珠從皮膚下滲出,打濕了青色的衣袖。


    看起來,他還沒能察覺到血龍吟珠粒的存在。


    在爆爆珠版mini血龍吟大吃特吃,把竹林當成它自己家開的自助餐廳之前,梅擁雪趕緊將其收起。


    血色滴珠骨碌碌地在掌心裏打轉,手感是一種介乎液態和固態之間的冰冷柔軟,像是一團水銀,或者一顆草莓味兒的橡皮糖。


    指尖輕微施力,捏了捏這顆血龍珠,梅擁雪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居然有彈性!而且手感還挺不錯的!


    好神奇!


    把手背到身後,在薑橫雲看不見的地方,梅擁雪悄悄搖晃著掌心的血龍吟珠,戳一下,又戳一下。


    血龍吟珠表現得相當乖巧,全程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任由梅擁雪揉圓搓扁,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抗的跡象。


    當梅擁雪探出一撮神識,小心地碰了碰血龍吟珠時,她甚至從一顆珠子身上,察覺到一絲認命的心如死灰。


    這麽小,這麽弱,還落到這麽個人手上。


    血龍吟又能怎麽辦?


    它隻是一顆還沒有指甲蓋大小的珠珠啊!


    梅擁雪:“……”


    還怪可憐的,令人油然而生一股拉扯貓尾巴的心虛。


    輕咳一聲,梅擁雪若無其事地收迴了第三次想要戳向血龍吟的手指。


    她把血龍吟用一張手帕大小的吞天飛蟒皮裹上,確保它和外界金材隔離,然後放進腰間的青玉儲物袋裏。


    處理好了血龍吟,梅擁雪走到薑橫雲身邊,蹲下來想要探一探他額頭的溫度。


    她的手剛伸到一半,薑橫雲連眼睛也沒睜開,卻準確地隔空握住了梅擁雪的手腕。


    “沒關係,釋兒姑娘。不必擔心,我無事。”


    他長長的睫毛輕顫兩下,睫毛尖尖上流淌過一縷陽光般的淡金色,如蝴蝶在風中緩緩展開雙翅,終於睜開眼睛,露出蜜金琥珀般的眼瞳。


    薑橫雲臉上仍然掛著幾滴細細的冷汗,但他的語氣,鎮定得和之前安排整個營地的去留時一樣,自帶一股令人信任的安心感。


    “隻是竹下無塵被血龍吟吞食了一些,如今正需要休養。”


    他伸出手臂,隨著一個簡潔有力的手勢,整片竹林就像是被打包的壓縮圖片一樣,由上到下凝實收緊,最後化作一顆小巧玲瓏的銀色竹筍。


    小竹筍外表精致可愛,能被手掌完全攏住。隻是身上帶著許多塊斑斕的黑色印記,仿佛剛剛被炭燒過一般。


    那是被血龍吟吞噬所導致的的累累傷痕。


    巴掌大小的竹筍一個猛衝,投入薑橫雲的手心,還在主人手裏順勢打了個滾兒,蹭了蹭主人熟悉的指尖,然後才安靜下來,陷入沉眠般不再動彈了。


    仔細地把竹筍收迴袖中,薑橫雲抬頭,衝梅擁雪點了點頭。


    “看樣子,舞紅綃不會去而複返了。我還需調息一陣,釋兒姑娘陪我坐會兒可好?”


    他既然這樣說了,梅擁雪自然無有不從,拍拍衣角,順勢在他對麵坐下。


    薑橫雲一心兩用,調息歸調息,竟也不耽誤他和梅擁雪聊天。


    正因如此,梅擁雪才知道,在她突破進入舞紅綃的精神世界後,究竟發生了什麽。


    ……


    薑橫雲迴憶起之前的場景:“當時,血龍吟正要吞下第三口……”


    梅擁雪比了個暫停的手勢。


    她雖然想知道後來的事,可在那之前,她更想先滿足一下自己小小的好奇心。


    “之前的事先不著急說,薑兄,那個‘含笑九泉灰’是什麽東西?”


    聽名字,這東西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從實際應用角度來看,它能直接炸得血龍吟肚腹開花,甚至牽連了舞紅綃的大半個精神世界,效果也確實不俗。


    更重要的是,舞紅綃一看見薑橫雲用這東西,連聲音都快揚破調了,明顯是一副刻板印象被摔個稀巴爛的模樣。


    這可就把梅擁雪的八卦之心勾起來了啊。


    聽到這個問題,薑橫雲的表情有些微妙,仿佛有點牙疼。


    而他給出的迴答,更是引人深思。


    “含笑九泉灰嗎?別急,聽我慢慢給你解釋。對於這個東西的來曆和作用呢,我知道你很好奇,但你先別好奇。我們都明白,這個東西的來曆很複雜,其實一點也不簡單。如果能投入更多的精力,就會有更多的精力來講解它的形成原理。一旦忽視了裏麵隱藏的關鍵問題,就會找不到問題的關鍵……”


    梅擁雪:“……”


    什麽領導開會廢話文學!


    而且聽起來怎麽這麽耳熟!


    過了半秒鍾後,梅擁雪渾身一震,戰術後仰,熟悉的記憶跳入她的腦海。


    等等,這不是她初見薑橫雲那會兒,用來敷衍他的原話嗎?


    他居然都背下來了,而且還運用得這麽純熟?!


    是誰中了一記迴旋鏢啊?梅擁雪愕然想道,啊,原來竟是她自己!


    薑橫雲坐得筆直,好整以暇地看著梅擁雪。


    從表情上看,他顯然已經掌握了這種廢話句式的核心精髓,假如梅擁雪繼續追問,他甚至可以無休無止地繼續創造下去。


    梅擁雪心虛地移開眼睛,像是土撥鼠一樣揉了揉臉,清清嗓子,裝作之前無事發生。


    “那什麽,薑兄,我們換個話題。你還是跟我詳細講講,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吧。”


    薑橫雲從善如流:“好。”


    據他所言,在舞紅綃操縱著血龍吟對竹林第三次俯衝,眼看就要橫掃饑餓,活力無限之際,左護法忽然過電般一僵。


    接下來,像是陷入某種突發情況一般,舞紅綃緊急調轉龍頭,示意血龍吟向上攀升。


    與此同時,借著提高的視角,舞紅綃飽含殺意的眼神,也掃向了山壁之後。


    薑橫雲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見到了山壁後緊閉雙眼,仿佛神遊太虛般的梅擁雪。


    聽到這裏的梅擁雪:“……”


    盡管已經脫險,還是忍不住替自己捏了把冷汗。


    隻差那麽一點點,她就要被物理性毀滅了啊!


    幸好,舞紅綃似乎正在遭受什麽痛苦,動起手來不如之前那麽利落。薑橫雲趁著中間這個時間差,把梅擁雪的軀體搶到身邊。


    這就是後來梅擁雪一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居然憑空換了位置的緣故了。


    整個過程聽起來非常驚險絲滑,就是梅擁雪總覺得哪裏不對。


    仔細在心裏複盤一遍之後,她忽然懂了。


    梅擁雪舉起一隻手:“薑兄,你說你是順著舞紅綃的目光,然後才發現的我?”


    薑橫雲點了點頭。


    “那你之前說的那些話——就是關於血龍吟一發瘋,舞紅綃就要變成二踢腳的那些,莫非不是在給我暗示嗎?”


    “這個嘛……”


    薑橫雲沒有立刻迴答這個問題。他不緊不慢地解下腰間水囊喝了一口,擰好蓋子以後,見梅擁雪仍執著地望著他,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的模樣,他才意味深長地挑了下眉毛。


    “釋兒姑娘,你現在想起自己的道統是什麽了嗎?”


    梅擁雪一下子頓住了。


    在她對麵,薑橫雲隨意地盤膝坐著,一隻手撂在膝蓋上,另一隻手拿著水囊,這是個很鬆弛的姿勢,說是在春遊也不為過。


    那雙含著笑意的琥珀色眼睛裏,分明清晰地寫著一句話。


    ——釋兒姑娘,還要我繼續問下去嗎?


    “……”


    確實不必問了。


    恍然之間,梅擁雪忽然明白了薑橫雲未盡的言外之意。


    她用來製住舞紅綃的方式,顯然在修真界裏並不屬於常規手段。倘若細細地刨根問底下去,勢必要牽扯出梅擁雪道統所屬的問題。


    而薑橫雲不想深究這個。


    他究竟是什麽時候意識到梅擁雪的道統可能存在問題的?


    展示“見字如晤”的小法術時?殺吞天飛蟒時?亦或比那些都要更早?


    不論如何,他默許了這件事的存在,並且不打算刨根問底下去。


    想通了這點,梅擁雪便彎起眼睛,露出一個純真而甜美的無害笑容。


    “我的道統?可能是璿璣道吧。不都說璿璣道執掌煉器本領,平時以法器護身嗎?”


    她一邊說著,一邊攤開手掌,拿出隨身攜帶的銀錐晃了晃,“剛才我就是用這柄錐子偷襲了舞紅綃,嘖,還怪費力的。”


    薑橫雲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你是璿璣道啊。那麽,釋兒姑娘莫要妄自菲薄,畢竟璿璣道修士並非都以戰鬥聞名,裏麵也有菜的。以你我的年歲,可以合力擊退舞紅綃,已經是非凡之舉了。”


    兩人同時看向彼此,墨玉般的眼眸對上陽光琥珀般的清瞳,在笑意儼然的眼波裏,流轉著心知肚明的不言默契。


    ……就是,默契歸默契,梅擁雪還是感覺這人順便黑了自己一把。


    不等梅擁雪提出抗議,薑橫雲就率先清了清嗓子。


    “我已經調息完畢,接下來隻需找到小大夫,和他求幾粒藥丸,未來幾天就能恢複得差不多了。”


    薑橫雲直身站起,彬彬有禮地對梅擁雪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釋兒姑娘,還要繼續共路嗎?”


    定定地看了他幾秒,梅擁雪緩緩點頭,下巴微揚。


    “當然。為什麽不?”


    ***


    如果時光倒流,梅擁雪一定撲上去捂住一刻鍾之前自己的嘴巴。


    住口,共路什麽共路,不要共路!


    你現在共路了,一會兒還得找機會想辦法脫隊!


    可惜世上沒有早知道。


    於是,梅擁雪隻能一臉穩重地趕著路,同時思考著,等會兒找什麽借口溜號比較合適。


    要問她忽然態度轉變一百八十度的原因,梅擁雪隻能說,她也沒料到啊!!!


    就在薑橫雲調理好傷勢站起之際,她也跟著往前走了一步。忽然,一張嶄新潔白的信箋,從她袖中飄飄落下。


    梅擁雪:“……”


    依照前兩次信箋出現的情境進行推導,這張信箋的來曆,應該是因為她接觸了舞紅綃。


    剛剛的戰鬥太過驚心動魄,期間哪怕有人捅梅擁雪一刀,她或許都感覺不到,更別提發現袖子裏多了張輕飄飄的字紙了。


    但梅擁雪依然很想吐槽,過去的自己,她是個廢紙簍成精嗎?能把信件發送出傳單的頻率,真不愧是她自己啊!


    薑橫雲彎腰替梅擁雪拾起信箋,雙指夾著對折的書頁遞給她,眼中寫著明晃晃的揶揄。


    “左一封,右一封,釋兒姑娘還真是忙碌。若是有人能當上你的信使,定然是份旱澇保收的好工作吧。”


    梅擁雪厚著臉皮接受了這份調侃。


    見她在原地讀信,薑橫雲主動走遠了一些。素白的信箋打開,果不其然,又是熟悉的拚音文字寫成。


    【親愛的、最親愛的、最最親愛的我自己:


    能看到這封信,說明你已經見過舞紅綃。


    你殺了她嗎?還是沒有?亦或你自己都隻能狼狽逃生?


    不用太著急,一口吃不成血龍吟,一次殺不了舞紅綃,一輩子也很難掙來一個小目標。


    當然,我由衷地希望,你至少從她那裏搶來了一些血龍吟。因為我接下來要說的消息,有沒有血龍吟對你來說區別很大。


    &#¥(#%…*&*#@!(%…!…】


    什麽玩意兒,亂碼了?


    梅擁雪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之前的兩封信,雖然字跡尖銳淩亂,拚音的每個折角都寫得生硬無比,看起來簡直像是剛做完斷肢重續手術的人第一次用左手握筆。


    但至少每次的信件內容很完整,表達的意思也很清晰。


    不像這封信,怎麽說到一半,忽然就開始大篇幅地胡亂作畫,隨意塗鴉出各種淩亂的線條?


    梅擁雪一臉錯愕,提著心往下看了幾行,那種醉酒似的作畫痕跡終於有所收斂,歪歪扭扭的拚音重新出現在紙麵上。


    【啊,我剛剛好像有點走神,沒關係,這不重要。


    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說過,上帝造人需要取出肋骨,而你製造一個新的自己,隻需要取出一隻闌尾?


    嗯,你還沒剖開自己的肚子看過吧?


    你沒有吧?


    你還沒來得及吧?


    衷心希望你還沒這麽做。不然你就會發現,哈哈哈哈哈哈,你其實並沒有一顆闌尾啊!


    你的闌尾,已經被我變成世界上的另一個你。


    我把她放在了寒天秘境西側五指型山峰山洞的寒潭下麵。你用神識掃描一下,對我們而言應該不難找。


    哦對了,喚醒她以後,記得去見薑橫雲,因為@%¥!#&)*-**¥%@&*】


    不是吧,又來!


    梅擁雪痛苦地皺起了臉。


    這都梅開二度了,而且還是冷笑話意味上的“梅”開二度!


    值得慶幸的是,這一次出現的胡亂塗畫並不多,大概是她隻短短地出神了一瞬,就重新收攏了注意力。


    信件內容非常完美地無縫銜接上了。


    【薑橫雲會很高興看見她的。


    嗯……應該,大概,多半會吧。


    祝你好運,我親愛的自己。


    我相信,以後將會有很多個我們自己。


    我們共沐榮光,我們落子無悔,我們前進到這條單行道的盡頭,看看那裏到底是什麽模樣。


    而這一切,就先從一枚闌尾開始吧。】


    終於讀完了信,梅擁雪把它折好收起,一時間竟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


    這封信裏蘊含的信息量很大,提供的每一個信息都非常關鍵且重要。


    但最讓梅擁雪重視的,卻並不是那些白紙黑字的消息,而是是過去的她自己沒有寫在紙上的部分。


    從看見第一張紙條開始,梅擁雪就升起了一個疑問,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愈演愈烈。


    ——她為何能如此恰到好處地布置下一封封書信,宛如發布任務內容那樣,不斷提供給自己新的需知信息,就像早就料到自己會失憶一般?


    她的失憶,比起偶然突發的遇襲事件,是不是更有可能來自於自己原來的安排?


    以及最後也是最重要的……


    過去的她,精神狀態還好嗎?


    自己究竟遇到了什麽,才會呈現出這樣一副岌岌可危的不穩定模樣?


    梅擁雪心事重重地望向天空,春風柔軟地從她麵頰上拂過,帶來一陣幼嫩的青草芳香。遠處傳來小溪悅耳的叮咚聲響,感官觸及的一切,都是這樣的和煦、溫柔、令人愉快。


    但在冥冥之中,梅擁雪卻覺得有什麽沉甸甸的東西,被無聲地壓在她的雙肩上。


    那是來自過去的自己,交給她的那份囑托的分量。


    可能她確實遭遇了什麽棘手的難題,連精神狀態的穩定性都難以維係,甚至於馬上就要山窮水盡、油盡燈枯。


    但沒關係,那個梅擁雪一萬分地相信,當自己睜開眼睛,如同一張白板般進入一個陌生的世界,她不會坐以待斃,不會引頸就戮。


    她一定會好好利用自己繼承到的東西。


    她會繞開自己曾經踩過的陷阱,她會推平山石、越過深澗、趟過流水,為自己披荊斬棘地闖出一條更好的、更向上的路。


    把我的未來,交托到我自己的手中,這當然會是我做的事。


    梅擁雪理所當然地想道。


    因為,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梅擁雪永遠相信自己的力量。


    ***


    從前的自己在信箋裏表現出來的狀態明顯不對頭,思考過後,梅擁雪沒有急著甩開薑橫雲,前往指定地點獲得自己的第一個馬甲。


    梅擁雪相信,自己肯定不會坑害自己。


    但人在精神渙散時,容易說錯或者忽略掉一些信息。


    梅擁雪打算跟著薑橫雲的步調,先同小大夫匯合,從垂耳兔那裏取幾粒療傷藥以防萬一。


    這期間,如果能遇到去過寒潭的修士就更好了,她可以順便打聽一下那邊的地形和妖獸種類。


    說實話,現在梅擁雪一想到秘境裏正靜靜地躺著一個化身,等待著被自己喚醒,心中就充滿了蓬勃的幹勁兒。


    不怪她母愛泛濫。


    畢竟,那可是自己的親闌尾啊!


    他們順著童羽鵲離開的方向找尋,中間幾次,薑橫雲還數度攀援上身旁高聳的古木,極目遠眺。


    “我看見小大夫了,我們往這邊走。”


    薑橫雲眉宇舒展,語氣輕快,他正站在一根細細的樹杈上,風從身邊吹過,揚起他的袍角,仿佛天地間一隻自由的飛鳥。


    他遙遙指出童羽鵲的身影,同時用那把悅耳的清朗嗓音講解:“小大夫還沒來得及走太遠。嗯,也是,畢竟年少,還沒長開,有點腿短也正常。”


    梅擁雪十分讚同地點了點頭。


    “小大夫他,似乎有點不擅長奔跑,更擅長蹦躂。”


    別問梅擁雪怎麽知道的。


    之前被童羽鵲扛上肩頭就跑的時候,她差點被小大夫給顛吐了!


    他倆擱這聚眾缺德,蛐蛐小大夫的帽子形狀,研究一些關於垂耳兔是耳朵吧嗒吧嗒甩起來好看,還是把耳朵像小辮子一樣搭在肩膀上可愛之類的話題,周圍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忽然,不知道看見了什麽場景,薑橫雲眉頭一皺,振袖從樹枝上跳下,沉著臉孔就要往前趕。


    “怎麽了,薑兄?”


    梅擁雪一邊跟上他的步調,一邊問道。


    薑橫雲用意味難辨的眼神看了梅擁雪一眼,緩緩說道:“小童大夫正在給病人醫治。”


    “然後呢?”


    “如果我沒判斷錯的話,有個病人狀態不對,或許是即將鬼化的邪道中人。”


    梅擁雪捕捉到男人刻意加重的語氣:“鬼化?”


    “希望是我看錯了吧。”薑橫雲悠悠地歎了口氣,“釋兒姑娘,你失憶以後,不知是否想過一個問題:為何在這世上,隻有五大道統是正道,其餘道統都被定義為邪門偏道?”


    “……”


    要說完全沒想過,那肯定不現實。


    但梅擁雪下意識地覺得,這大約是不同道統之間,一些關於黨同伐異的話語權之爭。


    可聽薑橫雲的意思,情況似乎不止於此?


    薑橫雲沒有妄下結論。


    他隻是淡淡地說道:“也許,你馬上就能親眼看見那個緣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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