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睡了一覺,陳陽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全身多處擦傷,胸膛挨了一槍,倒是沒人能夠說得清楚,這究竟是不是匪徒開槍傷的他。


    “又住院了。”望著房間裏還算熟悉的陳設,或許是巧合,依然是上次牆壁刷成淺藍色的高級病房。


    扭頭看向窗外,天空蔚藍,陽光明媚,秋高氣爽的時節,不像上次高溫天氣那樣悶燥。


    房門打開,兩名身穿製服的警官走了進來,從肩章來看,級別並不算低,但也不是很高。


    兩人語調溫和的關心一番少年身體狀況,然後在床邊坐下,開始進行盤問昨天事件的細枝末節。


    心裏已經有了準備,陳陽配合著對方的問詢,溫聲細語的大致說了一下“自己知道的”事情經過。


    匪徒在遊樂場突然出現,將自己和其他同學挾持,後來又和李青瓷一起,被帶到二樓的一個房間。


    匪徒撤退的時候,將他繼續挾持著一起逃離。


    後來起了槍聲,再後來又是一片槍聲,混亂中自己挨了一槍,趁無人在意,爬進車裏等死,直到獲救。


    “我知道的就是這樣了。”


    “匪徒為什麽要帶著你一起走?”


    “似乎是因為我的槍法好?……呃,下午我剛贏了一場射擊比賽,他們想要把我挾持出境,培養成他們的部下。”


    少年驚魂未定的進行迴答,盤問的兩位警官對望一眼之後,似乎還想再繼續追問下去。


    但這時,三個姑娘哭哭啼啼跑了進來,身上都穿著病號服,陳陽悄咪咪翻個白眼,心說也太小題大做。


    兩名警官考慮到李青瓷的身份,隻能按下心中疑惑,中斷盤問,起身離開。


    兩人一走,三個姑娘哭得更兇了,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可能一整晚都沒睡,一臉憔悴的樣子,濃濃的黑眼圈。


    哭聲太炸耳朵,陳陽感覺耳膜快要承受不住了:“安靜安靜,好了好了,哎呀,都別哭了嘛,好吵啊。”


    “就哭就哭。”藍浣溪抽抽噎噎,“你嫌我吵,我還沒嫌你命大呢,差點以為你死在外邊了。”


    李青瓷狂點頭,然後說:“你都不知道我們快要擔心死了,那些人好兇的,幸好你沒事。”


    望著少女那泫然欲泣又關切的神情,陳陽挑起一邊的眉:“不然?”


    藍浣溪說:“不然就得吃席,清明節還要給你上墳。”


    陳陽:“……”


    李青瓷抿嘴直笑。


    陳陽看向劉小雅,眼神中閃過一絲擔憂:“姐,你沒事吧?”


    劉小雅還在抹著眼淚:“我沒事,我們都沒事,隻是擔心你,知道你沒事之後,她兩人才放下心來。”


    昨晚陳陽被送進醫院的時候,三人看到他渾身血淋淋的慘樣,當時就被嚴重嚇住了。


    藍浣溪和劉小雅差點沒當場暈過去,李青瓷也好不到哪裏去,感覺像是身體被掏空,渾身虛脫。


    說起來,她覺得這件事情挺蹊蹺的。


    事後迴想起昨天昏睡過去之前,陳陽說的那些話,倒像是有百分百的信心可以保證她的安危。


    後來他就失蹤了——少女在心裏難免有些狐疑,但管他呢,自己又不是警察,沒有必要探究真相。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持續多時的緊張情緒,隨著陳陽醒來,仿佛籠罩在頭頂的烏雲漸漸散開。


    而望著她們臉上漸漸散去的憂慮之色,陳陽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表麵上自然一副“隨你們鬧騰”的模樣。


    這段嶄新的生活來之不易,想要長此以往保持下去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隻要在某些方麵瞞過了她們,怎麽鬧騰都沒關係,雖然確實是有點吵。


    話說,怎麽突然覺得,李青瓷看自己的眼神有點不大對勁。


    她該不會是發現了一點什麽?


    按理說不應該啊。


    頂多有所懷疑才對。


    或許是她的第六感。


    女人的第六感很可怕呀。


    “青瓷,我弟昨天挺身而出的時候,是不是很man?”


    “嗯嗯嗯,我都要被嚇死了,還好有他跟著,你都不知道那個山鷹有多可惡。”


    “那要不……”


    “你要死啊。”


    “我還什麽都沒說啊喂。”


    “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我不聽我不聽。”


    “小雅姐,你看她,一定是瓊瑤劇看多了,好欠揍啊。”


    “你也欠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麽,你自己就是個不良少女,還好意思說別人。”


    “好哇,你們合起夥來欺負我是吧,看我不狠狠收拾一下你們……二指禪……”


    “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


    三個女人一台戲,一點不假。


    病房裏滿是歡聲笑語。


    陳陽笑成一個傻子,然後被藍浣溪和李青瓷合起夥來一頓蹂躪,揉他頭發,抓他耳朵,扯他臉蛋,悲了個大催。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位中年大叔走了進來,病房裏立馬就安靜了,氣氛忽然變得有些詭異。


    陳陽感覺來人有點眼熟,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恍然看向電視,裏麵正播放著午間新聞,那個坐在很大的會場裏的中年大叔,不就正是他麽?


    正好聽到主持人播報出來的身份,頓時心中一跳,我去,好大的官啊。


    “爸。”李青瓷軟糯糯叫了一聲。


    中年人走上前來,寵溺的摸了摸李青瓷腦瓜,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我來看看你的同學。”


    “叔叔,您請坐。”陳陽0.1秒便從狐疑狀態換成一張純真的笑臉,目光有些羞怯地看著中年人。


    和電視裏一樣,西褲筆挺,白襯衫半點褶皺也無,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一位劍眉星目的美男子。


    難怪李青瓷這麽好看。


    身上也沒有什麽不怒自威的氣場,反而給人一種很平和、很慈藹的感覺。


    在床邊坐下,李長庚望著臉色略帶蒼白的少年,笑容溫和:“作為青瓷的父親,什麽言語都不能表達我對你的感激之情,但必須要向你真摯的說一聲謝謝。至於其他方麵,你不用擔心,我這邊會處理。”


    從各方反饋的信息來看,自家閨女這次能夠化險為夷,和這個名叫陳陽的少年有莫大關係。


    至少,在閨女處於一種十分危險的境地的時候,是他勇敢的站了出來,麵對那麽多槍口,無疑需要莫大的勇氣。


    固然不會覺得是他殺了那些傭兵,但事件重大,加上又是與自己有關,調查起來肯定無休無止。


    沒必要讓那些調查人員再打擾到他。


    就算那些傭兵、殺手,就是他殺的,那又如何?放在明麵上來說,還得給他頒個獎哩。


    但牽涉到境外傭兵和殺手組織,他的身份信息肯定要幫著抹除,獎章什麽的就沒必要了。


    自己這邊會給他足夠豐厚的獎勵。


    陳陽淡淡笑開:“其實我也沒做什麽,青瓷同學能夠沒事就太好了。”


    李長庚笑著說:“你們班有五十二名同學吧?……嗯,我並沒有其他意思,趨利避害是每個人的本能,尤其是在那樣的局勢下,選擇沉默當然是最理智的。但正因為是這樣,你能勇敢的站出來,才更難能可貴,是這個道理吧?”


    藍浣溪一臉驕傲,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看看,看看,咱家弟弟多牛逼,一言不合挺身而出,多仗義啊。


    不過……她忽然狐疑地看著陳陽,心說這廝該不會真的對李青瓷有什麽想法吧?


    今時不同往日。


    現在在她們這個年紀,談談戀愛什麽的,已不是什麽稀罕事。


    學校方麵自然是三令五申,不許談戀愛,不許談戀愛,但架不住這幫小年輕蠢蠢欲動的情愫。


    有時候,為了讓自己在同學之間顯得不是那麽另類,甚至會出現“協議情侶”這樣的情況。


    兩人對外宣稱是情侶關係,但其實也就僅限於此,平時並不怎麽過多接觸,不會有正常情侶之間的約會啊,牽手啊什麽的。


    沒有注意到姐姐狐疑的目光,陳陽表情認真的對自己的行為做出解釋。


    “畢竟青瓷同學是個女孩子,那些壞人看起來又很可怕,作為她的男同學,我理應挺身而出,心裏當然也是害怕,也正因為自己都很害怕,她肯定更是六神無主……就算她不是女孩子……唔,其實和性別無關。”


    李長庚眯著眼睛笑了起來,“你倒是讓我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一腔熱血,英雄救美……”


    李青瓷急忙打斷父親,嗔道:“爸,您瞎說什麽呢。”


    “哦哦,有感而發。”李長庚看一眼自家閨女,臉蛋酡紅,看來是害羞了,便起身說,“我需要去處理一些事情,你好好休養,抽空我再過來看你……其他方麵的話……應該不會再有人過來打攪你了。”


    陳陽點點頭,“叔叔您去忙吧,其實我也沒什麽大事,在醫院裏養一養也就好了。”


    “青瓷,你……”


    “我還要留院觀察。”


    “好吧,有什麽需要你給我說。”


    “好的,爸,您慢走。”


    李長庚麵帶微笑走出病房。


    不一會兒,來到醫院停車場,坐進掛著權力部門通行證的黑色轎車。


    在後座上默默思考一陣,對副駕駛的秘書說:“把陳陽的資料給我看看。”


    一份資料遞到手上,看起來一目了然,父親因為致人重傷被判刑九年,母親死於兩年前的一場車禍。


    也沒有爺爺奶奶,其他親戚早就沒了來往,母親死後一直住在藍家,因此和藍浣溪成了姐弟——似乎有點孤單。


    “嗯?”李長庚困惑道,“這上麵怎麽說他脫離了藍家,他怎麽生活?”


    秘書說:“消息不知道準不準確,藍家欺負他們姐弟,有點吃絕戶的意思,想必是因此脫離的藍家。您看最後一頁,是京都的劉律師,幫他們姐弟討迴的遺產。”


    “劉國強?”


    “是的。”


    “他怎麽會認識劉國強?……給劉國強打個電話,我親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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