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折最不喜歡這種氣氛,想開口勸導,又不知從何勸起。


    金陵九一哂:「此言有理,殺人不過頭點地,要取人性命也在一念之間。」


    柳先生:「……」


    金陵九的強勢威脅徹底打破了柳先生緬懷過去的傷害,他敢怒不敢言地哼了聲:「我之所以會如此熟悉那毒,蓋因那毒是我所製。」


    「你製出來的毒?!」裴折騰地一下站起來,「你他娘的,那毒——」


    柳先生撇撇嘴,皺著眉頭打斷他的話:「我隻是研製之人,下毒的可不是我!」


    金陵九不鹹不淡地笑了聲:「我第一次見先生,先生確實不會是下毒之人。」


    他將「下毒之人」咬得很重,帶著股子莫名的意味。


    其餘兩人都聽出了他話裏暗藏的內容,不是下毒之人,那也與下毒之人脫不了幹係。


    裴折握緊了金陵九的手,鄭重道:「我不會讓你出事。」


    他是在表明態度,是他帶金陵九來找柳先生的,他會解決所有的事情,絕對不會讓金陵九受傷。


    不等金陵九迴話,柳先生就罵了一句:「裴折小子,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那種人嗎,你我相交,我會讓你難做?!」


    裴折沒作聲。


    他剛才的話既是為了向金陵九表明態度,讓金陵九安心,又是為了給柳先生一個明明白白的宣告,如若柳先生對金陵九不利,他會站在哪一方。


    而今目的已經達成。


    金陵九微微一笑:「我自然相信裴郎。」


    眼看著兩個人夫唱夫隨,根本沒有自己能插上嘴的份,柳先生便沒了再待下去的心思:「還聽不聽了?趕緊跟你們交代完,我還忙著去喝酒呢。」


    金陵九微抬了抬手:「先生情說。」


    柳先生沒賣關子,直截了當道:「我確實與下毒之人有聯繫,這毒也是我給他的,但我並不知道他要用在誰身上。」


    前兩句話讓裴折的臉色難看不少,好在柳先生的最後一句話講清了他不可能去謀害金陵九:「是怎麽一迴事?那下毒之人又是誰?你與他究竟是何關係?」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不隻是為了滿足心裏的疑惑,更多的是想要發泄心中的怒氣。


    究竟是誰,轄製金陵九,抹去他的記憶?


    裴折默默在心裏腹誹,他定不會放過相關的所有人。


    柳先生捏著針包,閉了閉眼,臉上顯出一絲痛苦:「這本不是毒,是我為救一孩子研究出來的法子。」


    他說著,看了看金陵九。


    裴折似有所感:「你認識金陵九的師父?」


    他還記得蕭澄明當初說的話,能做金陵九的師父,想必歲數上與柳先生差不許多。


    柳先生搖搖頭:「我不認識他的師父,我也不知道他的師父是誰,不過我當初想救的那個孩子,應當就是他了。」


    沒人比他更清楚這種毒,從無到有,都是出自他之手。


    裴折隱隱想明白了一些事,換了種問法:「那人是誰,你是為誰救……那孩子的?」


    柳先生隻知要救一孩子,不知那孩子是金陵九,他們之中必然有一個將二者聯繫起來的人。


    柳先生攥緊了手,骨節用力到泛白:「你們可曾聽過昭國雙名士?」


    裴折唿吸一緊:「江陽傅傾流,淮陰……」


    他看向金陵九,嘴唇翕動:「是薑玉樓?」


    裴折師承傅傾流,太傅大人在朝為官,在來鄴城之前,並不認識金陵九,唯一的可能就是早已隱世不出的薑玉樓。


    金陵九抿了抿唇:「我不知道,師父他久居江陽,名姓非薑玉樓。」


    雖然金陵九這樣說了,但究竟是不是薑玉樓,三人心中已然有了數。


    柳先生沉聲道:「天下名士萬千,唯二人出眾,我是在薑玉樓隱世前認識他的。當時我雲遊四海,自認為有醫術傍身,可濟蒼生救黎民,我與薑玉樓萍水相逢,一見如故,引為至交好友。我二人曾於舟上共飲,快活瀟灑,直到有一天,他喝完酒,告訴我他要隱居山林。」


    ——「我空有濟世之才學,卻不得施展,時運不濟,我如何能抗衡天意?」


    ——「而今之世道,表麵安穩,實則動盪不堪,依我之見,當主動尋求破解之法。」


    ——「傅傾流官拜三公,這一著終究是我輸了。」


    ——「這天下容不得我薑玉樓!」


    ——「罷了,罷了。」


    「他仕途不順,執意隱世,我勸解不得,隻能尊重他的選擇,而後我與他一別三年,再未有相見的機會。」柳先生頓了頓,繼續道,「三年之後,他主動來找了我,希望我能幫他救一個人。」


    裴折急忙追問:「你答應了嗎?」


    柳先生瞥了眼他旁邊端坐的金陵九,攤攤手:「我若是沒答應,裴折小子你豈不是就要沒了相守之人?」


    「雖然一別多年,但我與薑玉樓都未因時間疏遠對方,他找到我之後,我立馬答應了這件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行醫本意就是救死扶傷。」


    「我當即要求他帶我去見要救之人,他卻拒絕了。」


    金陵九摩挲著裴折的掌心,語氣平靜:「我未曾見過柳先生,想來要對先生的救命之恩道句感謝。」


    「好說。」柳先生不置可否,「他說要我救的是個孩子,那孩子性情狂躁,幼時受了很大刺激,見不得生人,故而隻將病症詳細道與我知。我沒有懷疑,對著他說的症狀仔細研究,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出了一味可用的藥,能暫時壓製那孩子的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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