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連夜趕到了趙詩月的老家,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去見趙父,他躺在床上,一頭稀鬆的白發格外顯眼,臉上布滿了鬆垮的皺紋,眼中暗淡無光。


    他張著嘴,似乎要說什麽,卻沒有說出口,隻知道舉著手不停地擺動。


    沈烽鼻子一酸,他最見不得老人這般模樣。


    趙詩月第一個衝過去握住了他的手,話中帶著哭腔地說道:“爸,我和小烽家檸來看你了。”


    趙父笑了笑,目光朝沈烽兩人看過去,沈烽連忙走到他麵前,蹲下來輕聲唿喚:“外公,是我啊,你還好嗎?”


    唐家檸站在沈烽身邊,看著趙父樹皮一樣的手伸向她,眉頭微微一皺。


    她不喜歡和陌生人觸碰,尤其是老態龍鍾的老人,不過為了給沈烽留下一個好印象,她忍著不適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趙父另一隻手抓著沈烽,慢慢地,他把沈烽的手和唐家檸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沈烽能感覺到他的力度,他怕外公傷到自己,想提醒他不要用力的時候,他舅母哭哭啼啼地說:“老爺子一病倒心心念念的都是詩月和小烽,他說他想親眼見證小烽結婚,想抱外孫,不知道他還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


    沈烽的舅舅厲聲道:“呸!趕緊把這些不吉利的話給收迴去!咱爸好著呢,一定能長命百歲,親眼看著小烽結婚抱孩子!”


    舅母連忙改口:“對對對!瞧我,說的什麽胡話。”


    沈烽眉頭一皺,為什麽看著他們夫妻倆一唱一和,他心裏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呢?


    他問舅舅:“爺爺情況不好嗎?為什麽不帶他去醫院?”


    趙老大拉他到一邊,低聲說:“你以為我們不想嗎?可老頭子不願意啊,他說他這個年紀得了什麽病都不用治,反正也活不久,隻要身邊有家人陪伴他就滿足了。”


    “這怎麽行?爺爺任性,你們也不能慣著他啊!我去勸勸他。”


    沈烽剛一轉身就被他拉了迴來,趙老大說:“你勸沒用,老頭子脾氣強得很,有時候他煩了假意答應你,要去醫院的時候死活不肯,唉,你外公活到這個年紀,別讓他去醫院受罪了,順從他的心意,多陪陪他吧,讓他開開心心地度過最後的日子吧?”


    “可是……”


    趙老大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而是繼續說:“你知道老爺子最想要什麽嗎?他希望你快點結婚,早日修成正果。”


    沈烽心一緊,忙說:“我最近沒有這個打算。”


    “你等得起,可你外公等不起,小烽,就算是為了你外公,你早點和家檸舉行婚禮好嗎?別讓老人家死了還留有遺憾。”趙老大痛心疾首地說。


    老人家臨死前的願望,他狠不下心拒絕。


    “非得結婚嗎?”沈烽心灰意冷地問,“我是說,外公既然希望我能夠幸福,一定會尊重我的意見吧?”


    趙老大不解,“你和家檸早結婚晚結婚有區別嗎?交往了這麽久,也該邁出那一步了。”


    “可是……太急了,我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沈烽手腳有些慌亂。


    “結婚需要做什麽心理準備?隻要你們彼此喜歡不就行了嗎?你家裏有錢,辦一場婚禮也不需要費多大的勁,有什麽好猶豫的?”


    沈烽抿著嘴唇,這個時候的他多希望自己是個啞巴,他真的不想再說違心的話了,可實話他又吐不出來,到底是誰在控製他?


    床上的趙父喊了兩聲,沈烽收拾好心情,湊到他床邊查看他的情況。


    上次來外公說話還很清楚,病了一次後隻能發出沙啞的聲音,湊近了才能聽清楚。


    外公問他:“什麽時候結婚?”


    他早早準備好了紅包,藏在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等到了婚禮那天,他再悄悄塞給他。


    沈烽忍不住流下眼淚,他不忍心看到一個耋耄的老人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隻能含糊道:“快了,等你身體好了我們一起去洲城。”


    趙父笑了笑,指著唐家檸說:“她是個好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沈烽不想迴答這個問題,可無論他怎麽糊弄,趙父就是要他保證和唐家檸好好過日子,看著老人家那雙渾濁的眼神,他艱難地點了點頭。


    周圍的人都很高興,唐家檸露出羞澀的笑容,對趙父親近了不少,她主動握著趙父的手,發誓一定會好好愛著沈烽。


    江沐霜在角落裏,遠遠看著沈烽,他臉上透著一種認命的無力感。


    原來是這樣嗎?沈烽答應和唐家檸結婚,原來還隱藏著這麽一段劇情?她覺得十分可笑,當年沈老爺子也要求沈烽要對她好,希望能夠他們幸福。


    沈烽覺得自己被迫娶她的,聽了老爺子的話既排斥又委屈,兜兜轉轉,沈烽還是走了一樣的路,被家裏的長輩逼迫,不想結婚又不得不結婚。


    他現在的感受比當年好不了多少吧?


    江沐霜沒有了幸災樂禍的想法,而是心疼沈烽,他無法逃脫劇情,清醒地被劇情左右,他的抵抗是多麽微不足道。


    趙父睡著了,人漸漸散去,沈烽沒有迴舅母給他和唐家檸安排的房間,而是待在客廳裏,烤著火,坐著發呆。


    他和唐家檸的婚事居然以這種方式提上了日程,好像這件事和他沒有關係,他隻要做好哄長輩高興的工具人就行。


    沈烽在火堆旁邊睡著了,江沐霜歎了口氣,看著窗戶外麵被北風吹得簌簌作響的樹枝。


    這麽冷的天,沈烽一定會著涼了,他連自己的健康都不在乎了嗎?


    無論是誰也好,有個人能把沈烽叫醒或者給他蓋個毯子也行啊。


    她的祈禱奏效了,趙詩月從樓上下來,看到沈烽坐著睡著了,臉上隱隱有些慍色。


    不過在叫醒沈烽的時候,她沒忘了自己還在扮演好媽媽的角色,“小烽快醒醒!在這兒睡要感冒的!”


    沈烽揉了揉眼睛,看到是她後嘟囔道:“你怎麽在這兒?”


    趙詩月搓了搓沈烽的雙手,不悅道:“手都凍成冰塊了,你當你身體是鐵打的嗎?病才剛好又來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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