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蘇秦在荒原上漫無目的的流蕩了一整天,等迴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在吉奧拉小鎮附近。


    吉奧拉小鎮作為一個資源集中點,屬於開拓區,距離戰火紛飛的前線,直線距離也就三百公裏左右,位置突出靠前,即遊離在總部轄區之外,又離得不算太遠,各個地方的派遣部隊時不時會從這邊巡邏而過,這使得原本流竄的流民武裝漸漸稀疏了起來。


    戰爭的腳步已經迫近。


    小鎮比之前更加忙碌起來,鎮子外原本荒廢的舊時代公路被小鎮鎮長組織的勞工們修葺了一段路程,大概七八公裏左右,再遠的不是不想修,而是根本無力顧及。幾輛載重卡車正在武裝軍車的護送下,往來馳騁。


    小鎮擁有人口五百左右,但如今看起來,規模已遠超從前,自己走的時候,葉蘇秦記得,這個偏僻的小鎮可沒這麽熱鬧,如今人流川流不息。


    大部分人持著槍。


    持有公司執照的獵人和雇傭兵們一窩蜂的正在朝這邊聚集過來。


    鎮子外麵多了一圈用木條、鐵皮拚湊起來的圍牆,鏽跡斑斑、千瘡百孔且四處透風的簡陋房屋,以及全身裹在各種碎布雜料裏、手中端著老式步槍或更原始的火藥槍的人們。


    迎麵而來的風,似乎也迴到了從前的味道。


    葉蘇秦閉著眼睛,貪婪的深吸一口。


    葉蘇秦不在遮掩身形,大大方方的出現在眾人的目光下,對於他的出現,吉奧拉的居民起了小小的騷動,投來的目光充滿了敵意,並且絲毫不加掩飾。


    他身上無論是土黃色為基調,點綴著大塊迷彩的作戰服,還是背後形狀明顯大得有些出奇的步槍,都顯得與聚居地的住民格格不入。荒野的人們對於實力有著樸素而有效的認知方法,在他們眼裏,沒有補丁的衣服、光潔又迷人的金屬物品以及形狀奇異的槍械都代表著無法抗衡的實力。


    吉奧拉有一支三十人左右、裝備精良的警察部隊,清一色公司生產的az082自動步槍,在一眾火藥槍裏,也算鶴立雞群。


    這些都是維持吉奧拉穩定的根源。


    當一名不明身份、武裝精良的人員出現在鎮北的報告提交上去的時候,衛隊長官帶著十個人過來了。


    地上躺了兩個人,原因是葉蘇秦無法提供任何有效證件,為此兩名看守妄圖上去奪槍,被他一記手刀輕鬆放倒,這下捅了馬蜂窩了,一眾看客抱著膀子等待好戲上演。


    來吉奧拉,還有空閑徘徊的,都是一些獵人和雇傭兵,在沒出任務之前,他們整天無所事事。除了將精力浪費在酒吧和女人身上外,打架也是發泄的途徑之一。


    看客的目光不善,眼神似有似無的從對方厚實的戰術背囊上和背上的14mm口徑步槍上劃過,似乎在思忖著如何在開打的混亂初期,攫取一些利益。看這家夥的鼓鼓囊囊的裝備,估計有不少好東西。


    “該死,是誰在鬧事!?”衛隊長氣衝衝的過來,魁梧的身影像一頭發怒的熊羆。但當他看清楚來人之後,這股憤怒又瞬間煙消雲散了。


    他愣了愣,有些不敢確信的盯著麵前一副溫煦笑容的臉。


    “嗨,桑伯恩,是我。”葉蘇秦笑著打招唿,“抱歉,動靜鬧得太大,給你添麻煩了。”


    “出來匆忙,忘記帶證件了。我剛還在想著怎麽處理這件事情,既然你來了,那就好辦了。”


    沒想到對方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桑伯恩不由得吃了一驚,他仔細打量了半天,才試探著問:“你是……葉蘇秦?”


    “對,是我,老夥計。”葉蘇秦微笑著伸出左手。


    “啊哈,真的是你這個臭小子。”桑伯恩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上去狠狠擁抱了一下他,“我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活下來了。太好了,看來你通過考核了,走,我請你喝一杯。”


    葉蘇秦目光柔和,看了他的製服一眼,嘴角帶笑,“看來你升職了。”


    “相比較其你來,我這算微不足道。恭喜你了,臭小子,讓我看看是軍士長還是少尉。”桑伯恩還是那個粗獷熱情的魁梧男子,他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目光肆無忌憚的落在葉蘇秦作戰服肩上那不起眼的軍銜標誌上,意料中的兩條斜杠沒有看到,卻看到了一枚金色的像樹葉,領章是兩枚金色雄鷹。他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不過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多餘的變化。


    他的手有點僵硬,不留痕跡的從對方肩膀上撤下來。


    金色像樹葉在卡特裏特軍銜體係中,代表著少校。


    天呐,少校,整個卡特裏特才幾個少校,那可是真正的大人物。


    “泰羅呢?”葉蘇秦隨口問著,腳步不停往前走。


    “在鎮西北位置的校場裏,訓練新兵,上麵下了紅頭文件,要各個村鎮盡可能多的訓練守備力量,我們的指標是一百名士兵,畢竟跟南邊的勞什子救助會的勢力打起來了嘛。”桑伯恩期期艾艾的說道,然後小心翼翼的詢問,“要不要我去把泰羅大人叫過來。”


    “不是說去喝酒嗎?”葉蘇秦笑了笑,他明白對方的態度變化來自哪裏,雖然內心有一些失落,但還是大大方方摟住對方的肩膀,拽著朝著酒吧走去。


    吉奧拉的信息有些封閉,畢竟戰火還沒有燒到這兒,為此,對於外麵打到了何種程度,老實說,沒有一個固定的觀念。他們依舊按部就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除了那肥胖的鎮長從本就微薄的村鎮基金裏撥出一部分款項用以城防建設之外,生活一如往昔。


    進入酒館之後,桑伯恩有點後悔,相比較對於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畏懼來說,他更計較於口袋裏的那一點微薄收入。


    葉蘇秦完全就是無底洞,根本看不出來,那一瓶瓶高濃度烈酒都去哪兒了。


    桌上已經放滿了一桌子的酒瓶子。


    酒在這個物資稀缺的時候,屬於奢侈品,白天,酒吧裏的人沒有晚上多,但依然坐滿了所有位置,大部分人隻僅僅舍得點幾杯劣質麥酒,然後跟幾個迎來送往的女招待打得火熱。


    酒館老板還是當初那個留著禿頭的油膩胖子,他躲在吧台後麵,眯縫著眼睛,打量著麵前的一切。這間酒館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女招待們屬於老板的個人資產,雖然吉奧拉明令禁止奴隸製度,但是在這個該死的年代裏,強壯的男性尚且活得豬狗不如,何況各方麵沒有明顯優勢的漂亮女性。


    每年吉奧拉附近都會有大批大批的人遷徙過來,這部分人群的組成是各種各樣的,有在自己地方因為物資匱乏活不下去的,也有因為戰亂、饑荒或者化生潮等原因被迫遷徙的,甚至有一些是專門流竄作案的強盜團體。


    當然,無論原因如何,這個世道沒有仁慈二字。


    吉奧拉的衛隊每年都會清理掉一些流民,在這部分對外戰役中,也會繳獲一些長得過得去的女性。


    酒館老板會買下來,培訓一些舞娘或者招待該具備的基本技能,好在酒館裏幫忙,招攬客戶。在老板有需要的時候,也可以找她們發泄欲望。如果外麵的客人也有這方麵嗜好,當然也可以,前提是付錢。


    除了給她們基本的溫飽外,老板還會給她們一些閑暇假期並允許她們保留一點個人的私有財產。有時候他高興了,也會變得十分慷慨大方。這讓她們沒有選擇逃跑,如果離開了鎮子,這些沒有自保能力的年輕女人會擁有自由,不過代價是生命。


    在吉奧拉的酒館中,葉蘇秦看到的大多是新麵孔。雖然距離他上次離開不過是一年的時間,吉奧拉的居民卻至少更換了三分之一。荒野上,哪怕是生活在聚居地的人們,也象草原上的野馬群那樣,每過一年就換了一批,而數量始終是那麽多。


    桑伯恩對自己的錢包沮喪了一陣後,又恢複了過來,他非常高興,自己的小兄弟成了真正炙手可熱的大人物。閑聊的時候,葉蘇秦通盤說出了外麵的嚴峻形勢,但是沒想到的是,對方似乎並不是很在意,隨即想想也就明白了,對於他們這種小人物來說,外麵哪怕洪水滔天,其實都離他們太遠了,他們在意的,還是麵前這一日三餐的瑣碎。


    已經灌下兩大瓶烈酒的桑伯恩已經口齒不清,他瞪著明顯失去焦點的眼睛,說:“這麽說來,你來這種鄉下小地方,純粹是因為你想當一名獵人?”


    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你花了那麽多精力,在死亡線上折騰了多少迴才換迴的頭銜,就這麽不要了?”


    他覺得葉蘇秦有些不可理喻。


    從來沒有聽說過卡特裏特有哪位校官願意舍棄自己全部的地位財富,去換取自由的。


    這種想法不光無聊,而且有病。


    他幾乎難以理解。


    “對,賺點小錢,自由自在,”葉蘇秦幾乎無法跟他吐露身體的秘密。當初他值兩千塊錢的時候,泰羅就迫不及待將他投入訓練營,如今,他的價值,何止百萬。


    “天呐,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在這塊地盤上,公司才是老大!尊嚴,自由,財富,你要的東西沒有一樣他們給不了。知道嗎?生存在荒野的人都是狗,流蕩在野外的是野狗,我們這些居守犄角旮旯的是家犬,而你,現在是真正的人。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我們這些家犬隻敢在野狗麵前狂吠,在你眼裏,也就是任意宰殺的畜生而已。我們搖著尾巴討好你們,甚至不惜將自己的女兒、妻子放上你們的床榻,就為了乞求一個善意認可的眼神,饒是如此,我們低賤到如此地步,在你們眼裏,也不過是一堆垃圾罷了。”


    “結果,我們孜孜以求的東西,如今,在你眼中,竟然是可以隨意丟棄的垃圾玩意兒,該死。”桑伯恩聳了聳肩膀,又把一大杯麥酒灌入喉嚨裏。


    “這件事,你可千萬別讓泰羅知道。你成了少校,他估計得興奮的發瘋,他一年前隨手投下的一筆投資,短短一年,竟然獲得如此豐厚的迴報。說老實話,他睡覺都得笑醒,結果你告訴他,你不幹了,他會活活掐死你的,如果他做得到的話。”


    “我看出來了,這段時間你一定經曆了很多事情。你年輕,年少氣盛,這種該死的年代,尤其總部那種衣冠禽獸遍地的地方,你一定遇到了不公正的對待,才會想著逃離。你騙不了老桑伯恩的眼睛,形形色色的人我見過太多,聽我一句勸,你無論在哪裏都會遭受挫折和不公,世道就是如此,沒有辦法,要麽打下牙齒和血吞,要麽就努力發展自己的勢力,從此無需低三下四看人臉色。”


    “迴來了也好,就把這兒當家吧,好好休息休息,人總要休息好了,才能夠收拾精神重新站起來。”桑伯恩語重心長,葉蘇秦不是不識好歹的人,他從對方懇切的話語中,聽到了濃鬱的善意和朋友的溫馨。


    這種感覺很棒。


    桑伯恩還是那個桑伯恩,沒有因為地位的變化而變化。他還是老樣子。雖然自始至終,雙方接觸時間不長,但是對方依然將其看做自己的小老弟,不停的勸解和開導他,就像當初一樣。


    兩人聊了很多,日頭偏西的時候才拖著爛醉如泥的桑伯恩迴去。


    他記得桑伯恩的家,雖然攏共也沒去過幾次。


    作為小鎮裏小有權勢的保安頭子,他有獨立的居所。兩層樓的小房子在一眾木板、鐵皮搭建的簡陋居所上,算得上是體麵又豪華的居所了。


    桑伯恩有三位妻子,四個女兒和七個兒子,這些小家夥們徹底遺傳了他的基因,一個個長得格外健碩,這在外麵是看不到的。大部分流民或者居民的孩子,基本上一副營養不良的消瘦幹黃的樣子。


    幾人七手八腳將他抬了進去,準備好了熱水,仔細為桑伯恩擦幹淨身體,然後在幾名大兒子幫助下將他放到床上,蓋好了被子。


    桑伯恩的發妻為葉蘇秦準備好了睡的地方,她將大兒子的臥室打掃一新,讓了出來。


    葉蘇秦站在陽台前,四周的傭人已經被吩咐過,不會過來打攪,他凝視著天際線漸漸西沉的太陽。


    這一刻,恬靜舒適,是他所追求的東西。


    隻可惜。


    這份恬靜,保質期太短了。


    傍晚的寧靜被一陣汽車轟鳴所打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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