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納森和童遙並肩走出了辦公大樓。


    天色已晚,路上一盞盞亮起了白熾燈,自動逡巡的感應器元件和攝像頭正一絲不苟在布滿鐵絲網的水泥圍牆上來迴掃視。


    路上的武裝人員明顯增多。


    卡特裏特總部實行軍事化管理,同樣有宵禁的規定,入夜後,人們的活動全部局限在建築裏。卡特裏特總部擁有人口1.2萬出頭,但大部分都是為特權階級服務,地位甚至連牲口都不如的人畜。這部分包括需要在工廠兩班倒沒日沒夜幹活的苦力和相對地位稍高的文職職工和服務型人員。


    真正能夠體會到卡特裏特“幸福”生活的,僅僅不足三百人,他們是構成整個卡特裏特權貴階層的掌權者。


    各部門經理,董事會成員,以及軍隊裏各個職階的軍官,他們才是組成卡特裏特核心的一塊。


    有幸,童遙自此刻起,也光榮成為了他們中的一員。


    在路上,霍納森應承會將手上最精銳的一支部隊劃拉到童遙的名義下。在這個時代裏,一個組織內的話語權,除了看你個人武力之外,你手上的武裝力量也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了別人應對你的方式方法。


    卡特裏特的軍官體係和軍隊體係有些混亂,這個與當下這個時代的特色密不可分。


    卡特裏特理論上擁有職業軍人八百人,這些都是受過卡特裏特係統訓練的真正軍人,負責保衛卡特裏特的安全。他們都是拿薪水的,而且薪水還不低,是卡特裏特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另外還有一支兩百人左右的秘密部隊,這些人戰鬥力方麵未必有職業軍人那麽強悍,他們主要麵對的也不是窮兇極惡的暴徒,而是組織內部那些掌權或者掌兵的不安分子們。可以看作特勤部門。


    另外在外麵廣泛領域內,還有一些卡特裏特扶植或者組建的地方性武裝,這些由當地暴民、流浪者和雇傭兵組成的武裝負責維持卡特裏特外圍工廠、種植園和資源開采點等區域的一般性治安。這支部隊的薪水不是從卡特裏特口袋裏出來,而是由當地負責這塊區域的拿督或者經理人承擔。但戰時,這支人數超過三千人的隊伍也需要接受卡特裏特的直接調遣。


    總部內部,常規武力也要遠遠大於賬麵上的數字,很多武裝其實不是卡特裏特在掏腰包供養,而是下麵一些軍官們自掏腰包供養。比如霍納森少校,他有一個團的編製,但是實際手上的職業軍人隻有九十人,剩下五百多人都是他用自己的薪水供養起來的武裝部隊,這部分組成大部分由曆屆剿匪戰鬥中收編和俘虜的一些足夠強壯的流民,也有花錢雇傭的雇傭兵和收羅的一些無家可歸的兒童、少年。


    這個時代很奇怪,遍地都是士兵,隻要你有糧食、有錢,隨隨便便都可以組建一支隊伍。而大多數時候,手上有部隊,變相地等於有了源源不斷的生財樹。


    戰爭掠奪和資源占領是軍官們發財最佳也是最快的捷徑,當然,並不長久。更多人的人會選擇拿下一塊駐地,發展工業來源源不斷給自己供血。所以,卡特裏特總部其實很少能夠見到一些高階軍官,大部分軍官都在外麵殖民地裏或耕耘,或開疆。


    卡特裏特在職軍官中,少校有十二名,中校五名,上校三名,但將軍卻有二十二名。某種意義上來說,掌兵的少校其實話語權比那些文職將軍還要大,這也是這個時代常見的怪相。


    霍納森拉住了童遙的手,“先別迴去了,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霍納森不由分說拉著童遙去了生活區裏某個狹窄的過道。這片街區不同於幹淨整潔的公寓區,到處都是嘔吐物、隨意丟棄的生活垃圾和建築廢材。


    四周建築斑駁古舊,散發著一股時代特有的陳舊味道。野貓和瘦犬在甬道盡頭狂吠著,時不時有個醉漢邋遢地坐倒在街頭。


    這些醉漢的衣著都尚可,畢竟能夠在卡特裏特這種等級製度森嚴,甚至進行宵禁的生活圈裏暢通無阻的,大部分都擁有可觀的身份,還有可觀的收入。


    從能源分布結構上看得出來,這外表邋遢髒亂的地方,未必有想象中那麽糟糕。


    粗大的供暖管道直通樓頂,一根根布置得井然有序的電線、網線橫陳在電線廊柱上,從布局上來看,合理又簡潔。


    如果是舊時代,這樣的布局大部分說不出什麽來,也就過得去的水平。但是這裏是新時代,如果放在外麵,這些包含了銅等昂貴金屬元素的電線早就被人剪斷偷走了。它能夠存在,就說明這裏起碼還有基本的製度。


    霍納森敲了敲大鐵門,是鑲嵌式的,鐵門上有個可探視的方框,裏麵正有個小鬼,鬼頭鬼腦地往外瞅。


    “找....誰!”一句話還沒說囫圇,一把手槍頂在腦門上了。


    小鬼哆嗦著開門,侍立在一旁,一臉討好,霍納森上前,倒轉槍柄,熟鐵製造的槍托重重砸落在小鬼額頭上,一下子血流如注。


    小鬼慘叫一聲,哆嗦著捂著腦袋,一下子跪在地上不斷討饒道歉。


    “下次看到我,動作記得利索點,本大爺不喜歡等待,尤其不喜歡被你們這幫豬玀要求著等待。呸——”霍納森隨手將地上的小鬼踹翻,厚重的熟牛皮製造的軍靴狠狠地在少年身上碾壓過去,間或聽到一兩聲骨頭斷裂的聲響。


    自始至終,霍納森連眼皮都沒抬。


    在這種高級軍官眼裏,這些賤種,連稱為人的意義都不具備,哪怕殺了,也就殺了,幕後的老板隻會低垂著腦袋過來賠罪。


    童遙眉頭跳了跳,但沒說什麽。這樣的場景,在這個時代,每分每秒都在發生,實在再正常不過了,甚至,在很小的時候,她也是他們中的一員;隻是現在自己不同了,她以統治者的姿態現身。


    兩人大踏步走進了場所,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音樂。


    小小房間內,別有洞天,這是一處比較隱蔽的會所趴體。裝飾複古老舊,帶著濃濃金屬風味和後現代頹廢主義,牆上畫著各種光怪陸離的塗鴉,沒有人能夠明白那些塗鴉的意義,隻是不斷用色彩對比度極強的色差感給人一種扭曲癲狂的感官衝擊。


    脖子上帶著倒刺的項圈,身上穿著裸露胸膛的金屬皮裝的貝斯手踩著瘋狂的鼓點在上麵激情表演,手中的吉他抽象怪異,尾部有兩個大大排氣槽,不斷有閃爍著幽蘭色的火焰從排氣槽裏迸射出來,每當打到某個激亢的音節的時候。


    他的腳踝上捆有金屬鐐銬,他身後樂隊裏的每一個人都是,看著像是被囚禁的奴隸,他們賣力表演著,時不時裸露的肌膚會跟身上金屬披裝的倒刺親密接觸,然後流淌下一縷縷豔麗的鮮紅。


    看上去他們情緒有些過度高漲,也有些過度歇斯底裏,看來服用了一些違.禁.藥。


    形形色色穿梭著的男男女女們不著片縷,有的跟著節奏瘋狂擺動,有的穿梭於人群之間,尋找可以服務的對象。


    這是一家酒吧。


    童遙確信了自己的判斷。


    有人在卡座上站了起來,拚命朝他們揮手,是雷科。


    瘦猴子帕斯也在,露著光脊背,正在兩名窈窕侍女的招待下,欲仙欲死。


    這是一處隱蔽的軍官集會點。不同於外麵主流,因為卡特裏特還有基本的法律在,在外麵的酒館,可以歇斯底裏瘋狂,但不能殺人,但,這裏可以,甚至可以想怎麽虐殺,就怎麽來,隻要你開心就好。


    這裏是一處完全為軍官們打造的理想壁壘。


    很多人在外麵刀光劍影,需要有個途徑發泄暴戾的氣息。當然,這裏的收費標準也不低,不過對於這些無處花銷每個月厚實津貼的低階軍官們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銷金窟,雙方各取所需。


    酒吧一直都是交流情感,放縱發泄欲望和傳遞信息的途徑。


    當然,後者才是它最重要的功能項。


    童遙大大咧咧坐在沙發上,拿起桌子上一杯馬提尼一飲而盡。


    雷科張了張嘴,聳了聳肩,“我本來還想換個地方招待你,怕你不習慣這裏的風格,不過看樣子,你已經越來越熟悉這個時代的生存法則了。”


    “至少不賴,”童遙斜靠在沙發上,她將整個身子舒展開來,慵懶地躺在上麵。


    “要不要給你叫個男侍啥的,有什麽要求嗎?比如尺寸需要多少大之類的,或者持久力或者外貌特征有什麽需求嗎?”霍納森大大咧咧坐下,打了個響指。


    有服務員走了過來。


    “不了,給我點一杯長島,順便,多弄點拚盤,有肉就更好了。”


    “不來點樂趣嗎?我們明天很可能要走上戰場。”帕特在一旁湊過來說道。


    “你這話說得好像我們明天要去死一樣。”童遙撇了撇嘴。


    帕特有些悻悻然。


    “童遙,你變了。”雷科突兀地插了一句。


    童遙臉上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頭,但是她沒有過度表現出來,而是一副很合得來群的樣子。是的,一切都是童遙偽裝出來的,她不認識這三個人,但是看這三個人的表現,似乎跟葉蘇秦很熟。


    她篡取了葉蘇秦在這裏的人生。好像,她一直都在篡取他的人生,而且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她是個聰明的女孩,所以懂得如何將自己偽裝起來,哪怕幾人她第一天認識,她也裝作兩者很熟的樣子,好在,葉蘇秦提供的日記非常詳實,隻要對方嘴角流露出自己的名字或者其他特征,就會被分門別類,對號入座地打上標簽。


    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沒有露餡。


    當雷科沒來由說了一句你變了的時候,童遙下意識心裏一咯噔。


    “以前,你可從不會跟我們來這種地方,”雷科嘟噥著,“還記得訓練營裏,那個女護士的事情嗎?其實,一直感覺你就像個聖母婊,高高在上,光華普照,賊讓人不爽了,但是今天你表現得還算正經,看來跟時鍾塔出去的這趟旅行,收獲頗豐啊,連性格缺陷都改良過來了。”


    “人總是會隨著時代而變化,不是嗎。”童遙笑了笑,“尤其生死之間,我們都學會了妥協。”


    “又來了,你越來越像個哲學家而不是軍人了。”雷科吐吐舌頭。


    “這次任務,兇險異常,我們為童遙平安歸來,來,大家一起敬一杯。”霍納森提著酒杯站了起來。


    眾人轟然響應。


    童遙來者不拒,一飲而盡,眾人鼓掌叫好。


    坐下又敘述了一番,霍納森有些感慨,“這次時鍾塔倒是栽了大跟頭咯。哈裏斯,但丁,吉斯哪個人背後不是站著顯赫的家族。我對那些歐洲老牌貴族不是很懂,他們離我們太遠了,但是,我知道,他們一定會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公司把岡佛貢獻了出去,此刻時鍾塔的軍隊正駐紮在那兒,”雷科撇了撇嘴。


    “臥榻之側,讓他人酣睡,確實,想想都令人不舒服。”霍納森用酒杯替代道具跟童遙比劃了一下,“這裏是總部,這裏是岡佛,兩者距離隻有五公裏,在這邊搭建火炮陣地,可以輕易覆蓋整個總部區域。”


    他聳了聳肩,表示無奈,“昨天,總部把岡佛以每年二十萬的租金,租住給了時鍾塔,那邊以前是一個哨兵站,有一些廢棄的營地,時鍾塔要過來,總部又抽調了兩千勞工前往修築新的營地。看樣子,看規模,都是打算構築永固性工事的意思。”


    童遙安靜地聽著。


    “這場戰爭,一時半會,結束不了。童遙說得對,這很可能會發展成代理人戰爭。”霍納森一口悶了一杯威士忌,繼續苦笑著說道:“我們的好日子也快要結束了。”


    他隨手在桌幾上畫了畫,沾了酒的手指畫出一幅潦草的地形圖。


    “我在偌倫有一片種植園,還有幾家小型工廠,每年會為我提供大概兩萬的收入。這是我養兵的根本,是我這十幾年來的心血。它距離紮浮羅爾不足二十公裏。紮浮羅爾如果失守,那麽偌倫首當其衝。偌倫如果毀了,我也就毀了。”霍納森鄭重其事說道。


    “你把我們召集起來,就為了這個?”


    “對,你們是我唯一能夠信任的兄弟、同僚,當然,你們幫我,我也一定不會令你們失望。”霍納森彈了彈酒杯,“雷科,你那個部長老爹除了給了你一條小命外,什麽都幫不了你,你應該比我清楚,你的兄弟太多了,而你隻是一個私生子。當然,如果在未來的奪嫡戰中,有一名甚至幾名掌兵的校官站在你背後,我想結局大概會令人舒適。”


    “帕斯,傑克帕德的聚居地,我幫你打下來,另外,偌倫收益的五分之一,無條件貢獻出來,以後,你就是偌倫的股東之一,你覺得如何。”


    帕斯翹著二郎腿,鼓了鼓掌,“太慷慨了,受寵若驚。”


    “至於童遙,我不知道你要什麽,你提,我有的,一定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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