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末。


    葉蘇秦換了身衣服,洗了臉,刮了胡子,他倒不是很重視這樣的一次約會,在他心裏,純粹就是賠罪去的,而不是男女談情說愛。所以穿著打扮也很隨意,套了一件運動衫和牛仔褲出門了。


    等葉蘇秦趕到九宸遊樂園的時候,大門口外的廣場上,林婉清已經站在樹蔭底下等了好久了。


    她出門可真早。


    葉蘇秦心裏咕嘟著,遠遠朝著她招了招手,對方小跑著過來。


    一身素雅,洗得發白的棉長裙,頭上用一隻hello keety的老式卡通發卡將一束漆黑如墨的長發別在腦後,一甩一甩的,長長的頭發帶著靈動,仿佛一簇歡快的精靈,不斷跳躍。腳下踩著一雙邊緣已經泛白,底部磨損嚴重的跑鞋。


    聽說林婉清家裏條件有些差,看來並非空穴來風。


    他揚了揚手上的兩張遊樂園的票。林婉清有些拘謹,低著頭扭捏著衣角,跟在他後麵,亦步亦趨。


    頭頂上空,鐵黑色的鋼軌如同一條肆意咆哮的巨龍,帶著遊客們的慘叫聲唿嘯而過。


    廣場中央,林婉清仰著腦袋,看什麽都新奇。


    “你沒來過遊樂園嗎?”葉蘇秦有些嘴欠,說出口後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林婉清有些窘,“小時候爸爸帶我來過,但是好久了。”她用手梳理了一下鬢發,家庭的現狀一直令她難以啟齒,也是她自卑的源泉。


    “對不起,”葉蘇秦歉意說道,“我也很久沒有過來玩了,在爸爸的觀念裏,最能體現家庭親情的場所就是彩旗招展的遊樂園。那時家裏剛買房,背了一屁股債,但是老爹總是在周末力排眾議,堅持帶我們來遊樂園玩,那時還沒九宸,隻有陽光兒童遊樂園,我記得很清晰,裏麵項目不多,隻有旋轉木馬,碰碰車,鬼屋,釣魚池等等有限且安全的項目,哪有什麽激流勇進,雲霄飛車,室內大擺錘等刺激項目,但是,那個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就好開心。”


    “可惜,沒過幾年,老爹拋下我們遠走他鄉了,之後的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也就放棄來這裏玩耍的念頭了。”葉蘇秦咧嘴,“咱倆姑且也算同病相憐吧。”


    林婉清笑了。


    “走吧,我們去玩吧。”葉蘇秦伸手。


    林婉清性子看上去柔柔弱弱,卻是女中豪傑,她一抬手,“我們去坐那個吧,看著好刺激哦。”


    “快點快點!”她拉著葉蘇秦趕到前排,葉蘇秦扣緊了安全鎖,瞥了鄰座的林婉清一眼。“坐這麽前麵,等會入水的時候,非得濺一身,你有帶換洗的衣物嗎?”


    望著放在儲物台上,那小巧的女士包包,顯然它的體積不像是容得下衣物的樣子。


    “是嗎?我不知道耶,那怎麽辦?算了算了,來都來了。”林婉清糾結了一下,咧嘴一笑,擺了擺手。


    “會濕身哦。”


    “那不是便宜你了,”林婉清捂著嘴笑,眼睛裏少了一絲拘謹。


    每個人心裏都會有一塊薄弱,一塊逆鱗,小心翼翼嗬護,容不得別人觸碰,但是真遇上一些比自己差不多,或者還衰的,那股自卑勾勒出來的防護會頃刻間被攻破。畢竟他們還是孩子,也帶著孩子的天真和快樂,雖然生活一度將他們壓彎,但是隻要有一個歡快的時機下,一個歡快的男孩伸手,似乎人也變得歡快和放得開了。


    林婉清搶占前麵的第一排,為了能享受逆風一頭栽向地麵的快感。她興高采烈滿懷期待。


    加速隧道裏一片漆黑,沿著軌道兩排的紅燈在閃爍,沒來由地加劇了緊張氣氛。工作人員檢查著每個人的安全鎖。


    她的小臉蛋紅撲撲的,小手用力攥緊麵前的握手,神情凝重仿佛準備慷慨就義的女革命家。


    工作人員撤入黑暗裏,危險的警報聲席卷了整個隧道,紅燈的閃爍速度忽然間快了十倍。腎上腺素指數飆升。


    忽然紅燈全部熄滅!警報聲停止!叫人窒息的一秒鍾死寂。


    鐵軌上的軌道車緩緩挪動,越來越快,耳畔能夠聽到滑輪咬合導軌的哢嚓哢嚓聲,出了隧道,迎麵的風大到一巴掌抽在麵龐上,整個五官都在抖動亂晃。


    林婉清覺得自己騎在火箭上,而火箭點火了!加速度把他死死壓在椅背上,風壓大到眼睛都睜不開。


    新推出的項目,激流勇進和過山車的加強版,前半段是螺旋錯落交織的路徑,密密麻麻的鐵軌線在空中稠密交錯,時不時迎麵會有一輛過山車疾馳而來,迎頭撞上,所有人都在尖叫,在大吼,恐懼把人肺裏的空氣都吐了個幹淨。恰恰零點幾秒,迎麵的過山車拐頭,錯身而過,卷起一陣狂風。


    這是通過視覺上的交疊感,營造出來的驚險鏡頭。


    無數的鐵軌看似交錯,其實相隔很遠,但人在時速兩百公裏的加速器上,其實感受不到那種距離感。


    加載了超人模塊後,確實少了一些生而為人的快樂。時速兩百的列車在葉蘇秦眼裏慢得就像電視裏播放的慢鏡頭,其實感受不到絲毫刺激跟驚險。但他還是裝作十分害怕的樣子,張著嘴,至於嘴巴裏有沒有尖叫聲,並不重要,因為四麵八方都在嘶吼,其實少一個,也分辨不出來。


    隔壁林婉清大張著嘴,風肆無忌憚灌入嘴中,使得兩腮不斷擴大變幻,整張臉看上去有些搞笑。葉蘇秦收斂了心神。


    過山車漸漸降速,在製動器的阻斷下,從百米高空落下來,在一段長長的起步道上緩緩漂移,然後逐步攀升。像是坐上了天梯一樣的上升軌道,近乎垂直,遠處是巨大的水池,大得就像海族館裏表演海豚節目的大泳池。


    所有人心都提到嗓子上,一節一停頓的攀爬就像劊子手拉動鍘刀徐徐攀升。


    現在,鍘刀落下來了。


    啊啊啊啊!!!


    巨大的水花被撞成粉末,停在了空中,車速實在太快,快得仿佛是自己迎頭撞上了雨幕,劈頭蓋臉,就像喜迎了一場三級暴雨的洗禮。


    葉蘇秦的t恤全濕了,牛仔褲淌著水,兩人狼狽下車,拿起隨身物件,相視一笑。


    又玩了幾個項目,今天天氣三十多度,身上的水曬幹了,留下大圈大圈水漬和褶皺,看上去又狼狽又甜蜜。


    女孩子體力弱,坐在遮陽傘下的長椅上休息,葉蘇秦去到百米外的小攤裏買了兩個冰激淩。


    “給。”


    “香草味的!”


    “誒,我以為女孩子都會喜歡這種口味。”葉蘇秦窘迫地撓著頭發。


    “呃,不討厭了,你的是什麽?”


    “香橙。”


    “給我嚐嚐,”對方像靈動的小貓,乘人不備,小小在淋滿香橙醬的雪珠奶油塔上啄了一口,一臉滿足的愜意。


    “我的也給你嚐嚐。”林婉清小腳一尖一尖將香草冰激淩舉到他嘴前,此情此景毫無退路可言,他臉微微有些滾燙,輕輕用唇間碰了碰。


    兩人表現出來的親密關係,大步跨過了一般朋友關係,在男女朋友道路上瘋狂飆車。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兩人並肩而行,在鵝卵石鋪就的水塘邊上,拾級而下,舀著水潑打平靜的水麵,“還有一個月就結束了,好快,感覺明明昨天還是背著書包青澀邁入校園的孩子,今天就要走出學校了。”林婉清睜著無邪的眼睛,“阿秦,你的第一誌願是什麽?如果有機會,好想一起報考同一所大學,這樣,就算在新環境裏,也不會舉足無措,不會鬱鬱彷徨,畢竟有熟悉的人在,周末還可以像今天這樣一起出來玩,挺——挺好的。”


    “隨便,隻要我能考上。”他攤攤手,一臉平靜。其實內心,報考哪一所大學,其實心裏已有定義——靖江大學物理係。


    “我想走出去,不想一輩子躲在這個狹小的泥坑裏鬱鬱,我想去全國各地看看。波魯多公學,”她扭頭過來,直視著葉蘇秦,眼神中帶著利刃的光,仿佛提著刀槍劍戟奔赴戰場的巾幗。


    葉蘇秦暗暗咋舌。


    那可是國內有名的外資大學,擇生標準不是一般的嚴苛。


    “當然了,波魯多是第一誌願,本地一些高校也不錯的,比如佛羅安大學等等。”林婉清狡黠的眨了眨眼。


    葉蘇秦無聲地笑笑,低低地“嗯”了一聲。


    池子很淺,一排石墩截斷了直流,外側是大片枯黃的荷葉,歪著身子,低著垂累累的蓮蓬,大部分傘狀篷子都被驕陽曬成了棕黑色,外麵幹癟,看上去暮氣沉沉,一如此刻沉悶的話題。


    葉蘇秦不是巧舌如簧,妙語如珠的人,林婉清脫了鞋子把腳泡在清澈的水裏,臉上露著一縷哀思。素雅的臉配上微微發蹙的眉頭,彷如林黛玉婉轉的凝愁。葉蘇秦嘴巴發幹,想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口,此刻歲月靜好。


    “你會把我忘記嗎?”林婉清抬頭,側臉上一綹細長又柔軟的鬢發滑落,一搖一晃,似是一縷清簾。


    葉蘇秦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林婉清從水裏站了起來,赤腳在粗糙的水磨石階上踩著,水順著光潔細膩的肌膚滑落下來,濡濕了一片,她兩隻眼睛彎著,像月初的彎月,明媚中帶著一絲柔情。沒有任何防備,晶瑩剔透的雪白玉足橫跨過來,端坐在他的胸前,雙手撐著他的肩膀,俯身,吻了下來。


    ..........


    送別林婉清迴去後,葉蘇秦獨自一人迴到小區。


    住的地方是一個老小區,裏麵魚龍混雜,但有一個特點,都是窮人。


    門口大榕樹下,兩老人擺著棋攤下棋,遠處樓上,潑辣的媳婦和狠厲的婆婆對罵著,聲音響徹寰宇。


    葉蘇秦一如往常一樣走在碎石頭鋪就的小路上,還沒進小區,眉頭微微蹙了蹙,一輛萊斯萊斯停靠在小區門口,西裝筆挺,看著像是司機的家夥正手裏拿著一張小卡片,挨個詢問。


    真是稀奇了,那些富人怎麽會來這種破落的小區?


    不過他也沒上心,獨自上樓。


    樓道上的大鐵門開著,棗紅木的房門也洞開著?


    葉蘇秦的臉色陰沉了下來,雖然周末,但對於教培機構來說正是最繁忙的季節,母親通常要工作到下午六點才會迴家。那麽,誰在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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