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子下來兜了一圈,沒找著人。不過這倒難不倒他,一個電話過去。他的層次上去了,學校裏一些小打小鬧的事情,基本已經不參與了,但是他人脈廣,知道蘭墅中學是萊曼的地盤,直接電話給了萊曼。


    萊曼是混這一帶的小痞子,收了一幫高中生做小弟,前唿後擁在附近招搖過市,主營的是一些上不了台麵的黑網吧,小賣部和台球場,偶爾也給一些有錢大佬牽線搭橋,介紹些學生妹之類的賺取些中介費。也算是混得較風生水起的一類人。


    這個時間點,萊曼正在附近酒吧裏搖頭晃腦,電話那頭是震耳欲聾的背景樂,他扯著嗓子吼著,“喂喂喂,強哥這麽晚找我有事嗎?.....你等會,這裏吵。”大概過了三分鍾,電話那頭再次傳來聲音,“強哥找我啥事啊?有事您說,能幫的,一定給你安排到位。”


    強子說:“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蘭墅中學高中三年六部的童遙你認識嗎?”先前他借著由頭偷瞄過警署內的筆錄信息,所以對於要找的目標心下了然。做老大身邊的馬仔,就得事事考慮到前頭去,這不,金尼剛流露出一絲興趣,他就把對方底細摸清楚。


    整個蘭墅一千多號學生,萊曼哪能個個都認識,也就知道一些不三不四的小太妹和不學好混黑道的馬仔罷了,但是道上的路數不能這麽講,直說不認識那就是愣頭青。萊曼假裝沉吟了片刻,說道:“認識,認識,我熟,咋了哥?有點想法咋滴,要不要弟弟幫忙安排下。”


    強子點了點頭,“我有個哥們看上了,想認識認識交往一下。”他自然不能明說自己老板,謊稱是一個認識的哥們托他辦的事。


    “行,強哥,給我一兩天時間,保證安排妥妥的。”對話那頭信誓旦旦。


    強子自然不會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一個地痞流氓身上,能搞定最好,無外乎多花點錢,如果不能搞定,自己也有其它方法,於是他又打了個電話給局子裏的同事。


    ........


    童遙送林婉清到家後就迴去了,一個人蹦蹦跳跳往家趕。此刻林婉清孤零零一個人站在昏黃的路燈下,望著那抹嬌俏的身影越行越遠,臉上神色複雜難明,此刻很難說清楚她內心是一種怎麽的情緒,羞愧有之,彷徨有之,害怕有之,更不足為外人道的是內心竟然第一次產生了一股妒忌。


    林婉清的家坐落在老小區裏,這裏魚龍混雜,汙水橫流,街麵上到處貼滿各種情色的小卡片和大幅搔首弄姿的海報。明明距離市中心隻有幾條街,但仿佛有一條無形的界限,文明與黑暗在這裏涇渭分明。一邊是上演著霓虹燈光的夜市狂歡,一邊是沒入黑暗的沉寂古街。


    老式筒子樓牆壁上爬滿了蔓藤,大片大片的牆體剝落,裸露出一抹抹灰色的磚頭,年代久遠的台階缺著一個個口子,水泥剝落嚴重,踩上去吱嘎吱嘎地響。


    林婉清家住二樓,幾乎才剛剛踏入樓梯口,就聽到有人在嗬斥怒罵,各種難聽的話語充斥其間,樓上一戶的八婆正站在自己樓道口往下望,手指指指點點,嘴裏不幹不淨地罵著。她的指尖下麵是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太,提著一蛇皮麻袋,隱隱有一股難聞的味道。麻袋裏裝著老太剛剛從外麵垃圾桶撿來紙板、塑料瓶等能賣錢的廢品。


    “你個死老太婆,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別把外麵撿的垃圾往家裏塞,你看看這好好的樓道全是臭哄哄的味道,跟個豬圈似的,你自己是個豬玀沒事,別人不住啦。”那八婆橫眉冷目,身材健碩,大晚上穿著豹紋披肩,眼影漆黑,新紋的眉毛如同兩條細長的黑蟲子趴在三角眼上,一看就不是善類。


    林婉清低垂著腦袋快走兩步,幫著外婆將厚重的麻袋拖進家裏,同時忙不迭迴頭鞠躬致歉,說自己等會會打掃的,不會給鄰裏們添麻煩之類的。


    看到小女孩放低姿態,那八婆更起勁了,說你這個姑娘家也是個不懂事的,看著長得還不錯,怎麽腦子就這麽軸,家裏這副窮酸樣,讀個屁的書,跟你那些小姐妹一樣,往床上一趟,兩腿一張,你外婆托你的福也可以安詳晚年了,何必像現在這樣搞得大家都不好做人。說完好像自己被自己逗樂了,充滿惡意地放聲大笑起來。


    林婉清懶得理她,打開門幫著外婆將廢品放在角落裏。整個房間逼仄得要死,全部算進不到三十平米,其中大部分還被各種整理捆紮好的廢報紙,瓦楞紙和塑料瓶占據,隻有一張桌,一個小廚房和臥室。


    臥室是林婉清的,雖然隻有五個平方多一點,但是布置得很溫馨,外婆睡在外麵客廳過道上,也沒有床,在地板上攤了一床被褥墊子。


    房間太小,放滿了雜物,幾乎沒有落腳的地兒。林婉清輕車熟路在各種雜貨間裏挪騰,走到廚房開始洗菜淘米做飯。她從小就跟外婆相依為命,母親死得早,在她六歲那年得了重病離開,本來是可以看好的,但是父親把家裏的存款全挪走了,一分也沒給母親剩下,最後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在病床上咽氣。外婆為了給女兒看病,將家裏能賣的全賣了,但是她年老昏庸,僅剩那點救命錢還被一個江湖騙子以幫忙安排專家為名給騙走了。母親走了之後,父親也徹底失去了音信,爺爺奶奶更是不認她這個孫女,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姿態。後來聽附近鄰裏說,父親在外麵重新組建了一個家,生了個兒子,一家人其樂融融。


    每每想到這些,林婉清便痛不欲生,原來她也有一個溫馨的家庭,也有一個百平米的大房子,有個布置著好多毛絨娃娃的小房間,有個疼她愛她的母親,有個撐起家裏一切的頂梁柱父親,但是,現在什麽都沒了。


    每天行走在無數充滿惡意的目光下卑微而苟且地活著,唯一的寄托,就是能夠考上一所好的大學,徹底擺脫現狀。


    但高三階段非常卷,她買不起教材,上不起補習班,很多知識課堂上僅僅輕描淡寫一筆帶過,縱使足夠刻苦,縱使足夠聰明,那又如何,真的能夠填平階級之間不見底的溝壑嗎?真的能夠跨過教育資源上不公正的均攤嗎?


    林婉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就像一頭被獅群困住的角牛,隻能做著最後的垂死掙紮,要麽淪落為雄獅的午餐,要麽就在荊棘中殺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哪怕不擇手段,她也要上岸。


    叮鈴鈴,客廳裏傳來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


    家裏用不起手機,要不是為了給外界一個接通的方式,其實連電話也是不想裝的,一個月十塊馬郎,對於她們這樣的家庭來說,都是一筆難以言喻的負擔。


    外婆正坐在小馬紮上,帶著老花鏡一板一眼地組裝著一些小產品,用以補貼家用。聽到鈴聲,艱難的想要站起來,從廚房裏出來的林婉清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來接。


    “喂,您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是黃秀麗女士家嗎?我這邊是社會物資保障局的。”黃秀麗是外婆的大名。


    “對,是的,請問有什麽事嗎?”林婉清警覺起來,心裏有一股不太好的預感在蔓延,作為低保戶,家裏每個月可以從保障局裏領取五百馬郎的補貼,雖然不多,但足以支撐下去這個家。


    “你們之前提交的單子有些地方沒有達標,今年三月份國內重新更替了新的低保戶保障管理辦法,如果以你們現在提交的資料,明顯夠不上低保戶的標準,要麽你們在最近七個工作日內提供新的證明材料和符合規定的資料,要麽,下個月開始停掉你們的補助津貼。”


    林婉清心裏咯噔一聲,忙不迭說:“之前不都好好的,怎麽現在就通不過了?”


    “女士,請你冷靜些,我們也是照章辦事,你最好跟你所在區域街道辦事處溝通一下,盡快補齊材料,就這樣,祝您生活愉快,再見。”啪的一聲,對麵掛了。


    林婉清與外婆兩人四目相對,兩兩無言,完全摸不清楚狀況。


    第二天上午,林婉清請了半天假去了街道辦,管扶貧辦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熱心大媽,她把自家資料和遇到的問題說了一遍,大媽眉頭一皺說你們家這種狀況,無論政策怎麽改,都不影響才對,然後將她的資料裏裏外外整理了一遍說沒問題呀,怕保障局的人員刁難,又寫了一封證明信讓她帶著。


    林婉清馬不停蹄又趕到市裏保障局,無論她怎樣苦口婆心解釋,還拿出街道辦的證明信件,但是對方就是不當一迴事,一個勁說她的資料有問題,對方也不明著給你指出哪裏不對,就是模棱兩可的說著不著邊際的東西。


    林婉清畢竟隻是個高中生,缺乏應對社會關係的手段,無奈之下隻好又迴到街道辦,這迴街道辦主任嚼出味道來了,她小心翼翼將她拉到一旁,問她最近是不是招惹什麽不該招惹的仇家了。


    林婉清第一時間想到了吳曼雲。


    .........


    蘭墅中學高三年級教學樓過道上。


    一排學生頂著書包在罰站,童遙也赫然其中。


    這些都是昨天鬧出事端的一波人,校方嚴厲批評了他們,今天早間操場上,當著全校師生的麵挨個上去批評。但是學校考慮到肇事人員年紀還小,又是高三這麽重要的階段,本著治病救人的原則,同時降低學校負麵形象的需求,給了每個人一個內部記過的處分。


    吳曼雲依然氣焰囂張,她賭童遙不敢在學校裏亂來,明目張膽對著她吐著舌頭,放著狠話,一個一米七幾的大姑娘,頂著個書包靠著牆角罵得直跳腳。周圍幾個嘍囉看到大姐大這麽神勇,一個個又滿血複活了,直到辦公室的門被打開,愛莎老師夾一捆學習資料目光嚴肅的走過來,這邊才偃旗息鼓,不敢吱聲。


    愛莎老師看也不看他們,徑直步入教室,不一會兒,裏麵傳來授課聲,接著是全體朗讀課文。童遙正無聊,兩隻腳踩著螞蟻玩,愛莎老師無聲息的出現了,目光帶著威嚴,逐個看過去,輪到童遙的時候頓了頓,甩了甩下巴,“進去上課。”


    童遙得到赦令,灰不溜秋低著腦袋跟在愛莎老師屁股後麵進去了,留下身後一地羨慕的眼神。


    剛坐下,有人就拍她肩膀,是王雯雯,她壓低聲音:“童遙,你又出名了,昨天辦這麽大的事怎麽不叫上我,太可惜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大家都在議論你。”


    隨即一臉神秘,“不過最近你小心些,風頭無兩雖好,但是屁股後麵麻煩也不小,隔壁班吳曼雲放出狠話了,說今晚要辦你,據小道消息稱,她叫了一幫社會上的混混要放學後堵你,你悠著點。情況不對就撒丫子跑,反正你是田徑運動員,沒人追得上你,再不濟就報告老師........”接下來的話王雯雯說不下去了,因為講台上愛莎老師的目光正掃射過來,她趕緊豎起課本擋在臉上。


    童遙才不在乎這些呢,愛咋咋的。


    目光流轉,看到班長林婉清的座位空著。


    上午十點半,正是第三節課末尾,林婉清踩著課時的尾巴迴來了,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懨懨的,臉也沒洗,頭發蓬糟糟的,一臉頹相。


    課間休息,作為班長,林婉清挨個過來收繳作業,路過童遙的身邊,怯生生地說了聲謝謝,隨即一改表情,又恢複到往常那副誰也不鳥的冷冰冰形象,頭也不迴地繼續收繳後麵幾個人的作業。


    作為普通高中裏也排不上什麽名次的蘭墅中學,位於郊區相對偏僻的地段,學校提供免費午餐,但味道不盡如人意,學生們都是走讀的,有些路遠的中午會在附近吃個咖喱飯,茶骨湯或者法棍之類的,在教室裏休息一下接著上下午的課。


    午休時間,人都出去吃飯了,教室裏隻有三個人沒動,王雯雯從桌洞裏掏出一個精致的小食盒,他們家請有菲傭,王雯雯從不去食堂吃飯,都是自己帶小灶來,以前是一個人,現在順帶帶上了個大胃王童遙。


    王雯雯家庭條件好,他爸是開公司的,按理來說應該送她上好一些的學校,但是這人打小就性子活,那些高檔學校競爭激烈,她這種差生連個能講話的人都找不到,隻好重新迴來這邊讀,反正他爸也不指望她多好多好,畢竟家裏還有一個天之驕子,她弟弟。她也樂得清閑


    童遙倒是不挑食,無論食堂還是其他,隻要不花錢的都是好的。


    聞著飯菜香味,童遙食指大動,飯盒是疊在一起的,一式兩份,打開蓋子除了滿滿的白米飯,還有煎炸得剛剛好的雞胸排,菠蘿魚,爆炒豬肉沫,花椒牛排。菲傭知道王雯雯是食肉主義者,基本上除了一些配菜外,滿滿的都是硬菜,與之搭配的還有保溫壺裏熱著菲律賓酸湯。


    童遙顧不得燙,伸手抓起來就往嘴裏塞。旁邊王雯雯悄悄碰了碰她,她疑惑抬頭,然後順著王雯雯的目光過去,看到了坐在一旁,趴在桌子上的林婉清。


    昨晚的事,按理來說傷害最大的還是這個班長,但是大家渾然沒有當迴事,隻是當做小孩子間的打鬧,而林婉清無父無母,也沒什麽後台,被眾人選擇性的遺忘了。往常她都會去學校食堂吃飯,估計今天怕遇到別人問起昨天的事尷尬,索性就不去吃了。


    雖然大會上,教導主任避重就輕說隻是一起打架鬥毆事件,但是底下的人都明白,學校這個地方,信息傳播速度極快,一傳十,十傳百,對於昨晚發生的事情,大家心裏都了然。


    童遙提了一份豬扒飯過去,王雯雯拉了拉她的袖子,用細弱蚊蠅的聲音說,“管她幹嘛,你都把她救了還想咋的,之前她可是一直看不起我們的說,還給我們小鞋穿,經常跑到老師那邊打小報告,她這種人,活該。”


    小孩子的世界其實很單純,善惡分明。雖然高中生一個個身體上都長大了,其實心智還不成熟,眼裏看到的,嘴裏說著的都帶著自己的稚嫩色彩。


    相對來說,童遙要老辣很多,給了她一個沒事的眼神,提著飯盒走過去,輕輕放在她桌子上,然後又走了迴來。


    林婉清愕然地抬起頭,扭頭過去,隻見童遙和王雯雯埋頭沒心沒肺吃得酣暢淋漓。


    一切皆在不言中,林婉清苦澀笑了笑,拿起豬扒飯,用力扒了一口塞入嘴中,狠狠咀嚼,眼淚順著眼角不爭氣地流淌下來,被她用力狠狠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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