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去馬行街自然不是為了看看那被搗毀的遼國探子據點,對於他來說,通事局這攤子事算是自己撞上門來的,雖然出乎他的意料,但卻正好將三弟時遷的事情推在遼國通事局頭上。


    那個叫馬肅的探子身手不凡,連人帶狗一起上,就連甲組二十六號也吃了虧,潛入禁內龍圖閣的事情就說是他好了。


    那馬肅承認了便好辦,不承認便是死不認賬;最好是受不過刑死了才好,這叫死無對證。


    西門慶和武鬆二人都是便服,去馬行街的路上一起合計這件事情,而浪子燕青則提了東西在後麵跟著。


    “大哥,那邊傳來消息是秦飛親自審問。”武鬆知道西門慶睡了多半天,這消息還不知道。


    “秦飛是錢勾當的人,應該好辦。”西門慶嗬嗬笑道:“明天和錢勾當說說,去那皇城司獄看看就是。”


    武鬆輕輕搖頭道:“錢勾當讓那秦飛負責審問,是不是避嫌?再說大哥不管有意無意,總是放走了個耶律雲,萬一真是個遼國公主,未免落下把柄不是?”


    “應該是那秦飛比較擅長審訊工作,也和通事局的探子打過不少交道。至於那個耶律雲麽...”西門慶想了想道:“就算真是個公主,皇帝都比較能生,誰知道有多少公主?說不定隻是個族人。”


    “女人夾在兩個國家之間,總不是好事。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例子。”


    武鬆點頭道:“大哥說的這些,武鬆都明白的,就是怕有人拿這件事情說是,暗地裏告狀。”


    “不要緊。此事我已然想過,也有些手段...那時候使出來讓告狀的人自己打自己耳光。”西門慶笑著一指前麵道:“這不馬行街到了?”


    後麵浪子燕青道:“可不是,這地方我也來過,前麵轉過去便是那一帶了。”


    三人說說笑笑,轉過禦街,見馬行街中間老長一段都是煙月牌,前後幾乎不見首尾,這便是大宋汴梁煙花之地中集中的一處,在西門慶眼中便意味著合法紅燈區,就差有姑娘在門口吆喝著“有發票”了。


    這條街人流最多,真可謂是摩肩擦踵,西門慶做了指揮使才知道,這裏麵至少有一小半是皇城司的探子,遼國通事局敢把據點綢緞鋪開在離這裏不遠的街尾,還真是起到了燈下黑的作用。


    雖然皇城司有所懷疑,但一直也沒能確認,要不是那耶律雲和馬肅出手,這據點可能會長期存在於皇城司那些黑衣察子的鼻子下麵。


    西門慶自然知道這條街為什麽有這麽多黑衣察子,那還不是因為那個趙佶,所謂的道君皇帝經常光顧此地李家娼館,為了保證官家的安全,皇城司在這條街上可沒少投入人。


    因為三弟鼓上蚤時遷的事情,西門慶有權利調度皇城司大部分力量,也從側麵了解到這一處的黑衣察子卻是比較特殊的一群,這群人是譚稹言明無法調動的。


    這些黑衣察子都是那個劉指揮使麾下,一個指揮幾百號人倒有大半在這兒了,有扮成行人小販的,也有假裝嫖客商賈的,連鋪子都開了好幾間。


    劉指揮使尋常不去皇城司,多半時間都在此處盯著,就怕出半點簍子,那罪責可比山都大。


    西門慶還了解到,除去皇城司的黑衣察子外,居然還有小批人員隸屬於行幸局,又是一個非常特殊的部門。


    行幸局便是由那個有隱相之稱的梁師成管著,主要負責就是安排官家出行事宜。


    趙佶經常微服出來找刺激,滿朝都有所耳聞,但隻不過大家都裝作不知道而已。


    西門慶等三人一踏進這裏,便引起了察子的主意。


    浪子燕青他們並不認識,但打臉西門和武鬆兩位正副指揮使可都是認得的。


    所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駐點的劉指揮使就知道了。


    “他們來這裏作什麽?總不會是尋花問柳罷?”劉指揮使想了想便吩咐手下察子去將西門慶等三人好好請過來說話。


    西門慶等三人行了一段,見中間有一家外麵掛著青布簾幕,裏麵是斑竹簾子,兩邊盡是碧紗窗,和其他家基本非粉即紅的簾幕比起來,有些獨特的意思;外麵掛著兩麵牌子,各有五個字:“歌舞神仙女,風流花月魁”。


    浪子燕青是個識貨的,對西門慶和武鬆道:“此乃名家手筆,看樣子多半是官家手書。”


    西門慶見那字瘦直挺拔,和尋常書法不同,還弄不好真是宋徽宗那個啥“瘦金體”。


    這家能用這副瘦金體招牌,不用問十有八九便是西門慶等三人的目的地了。


    三人站在街對麵茶坊門口品頭論足,就聽後麵有人低聲道:“劉大人請兩位大人進去敘話。”


    “那話頭來了。”西門慶聽了肚裏暗笑,轉過身看有個夥計打扮的躬身行禮,拳頭下暗自比出手勢來,便知這是那劉指揮使手下的黑衣察子了。


    “這裏是自家產業?”西門慶嗬嗬一笑:“頭前帶路!”


    那黑衣察子假意大喊一聲:“三位裏麵請!”使出夥計的派頭來,把西門慶等三人請了進去。


    劉指揮使早在二樓雅間等候,對麵以及大街上是一目了然,見西門慶等三人進來,起身相迎道:“兩位大人何來?”


    “吃完飯沒事消食,這條街倒是熱鬧。不過為啥皇城司在這兒開個茶坊?”西門慶自然不會說破,大咧咧的和武鬆坐了下來,浪子燕青在後麵侍立,做個伴當。


    劉指揮使嗓音也是有些尖尖的,滿臉堆笑道:“明人不說暗話,西門大人就不用躲躲閃閃了,馬行街這段是什麽所在,西門大人,武大人,你們也不是第一天進皇城司了,當然是心知肚明。”


    “什麽都瞞不過劉大人啊。”西門慶嗬嗬笑著:“對麵那家娼館那位娘子,莫不是和今上打得火熱的李師師?”


    劉指揮使唬道:“西門大人還請低聲。這茶坊是皇城司的,但也不禁客人進出,莫讓人聽了去。低調,低調!”


    “連門口招牌都掛出來了,依我看這娼館高調的很啊。”西門慶把玩著雷公石,滿不在乎的說道。


    “這字誰都能仿的,也不能說明什麽。”劉指揮使非常謹慎,但至少從側麵說明了那十個字還真是官家手筆。


    西門慶聽了假意有些掃興道:“本來看著那家不錯,準備進去看看,既如此...劉大人可知隔壁那家是誰?”


    “隔壁是趙元奴家,也是一等一的行首。”劉指揮使道:“兩位大人若有興趣,便可一去。”


    西門慶故作驚訝道:“莫非劉大人也曾去過?”


    “西門大人莫要說笑...”劉指揮使聽了有些汗顏,他乃是宦官出身,又有何本錢尋花問柳?隻好推脫道:“在此便是公幹,整天提心吊膽的,哪有這等閑心?”


    西門慶卻搖著頭拍了桌子點了出來:“卻忘記了劉大人的出身,該死,該死!”


    劉指揮使頓時臉上有些變色,武鬆起身假意勸道:“大哥口快,劉大人莫要生氣,武鬆便陪劉大人喝酒解悶。”


    說著武鬆吩咐燕青取出兩瓶景陽春來,那劉指揮使是個好酒的,西門慶早就打聽清楚,酒瓶一開,那劉指揮使果然臉色好看了些。


    “這酒便是景陽春?”劉指揮使聞著酒香,口水都快下來了,忙不迭的吩咐手下去弄幾盤小菜好下酒。


    西門慶對燕青道:“你便去那趙元奴家看看,替我打個前站,我先陪劉指揮使飲上三杯,算是賠罪!”


    一邊說著西門慶眼神往對麵一丟,燕青便知道意思了,下樓大搖大擺來到旁邊那娼館假意進去,身子一閃卻進了這邊青布簾幕裏。


    燕青是西門慶帶來的人,身手又快,那些個黑衣察子自然並未注意到,至於那劉指揮使早就一杯酒下肚,隻當燕青去了趙元奴家。


    燕青掀起斑竹簾子,轉入中門,見掛著一盞鴛鴦燈,下麵犀皮香案上放著一個博山古銅香爐,爐內細細的噴出香來。


    燕青見多識廣,見那香爐有些不凡,所用之香也非同尋常,多半是禁內行幸局帶來,再看兩邊壁上掛著四幅名人山水畫,下設四把犀皮一字交椅,都不是尋常物件。


    燕青看了幾眼,暗自咂舌道:“這李行首果然是個了不得的,哄得官家開心,簡直把這裏當成後宮了。”


    駐足等了小會,見無人出來,燕青便大膽轉入天井裏麵,又是一個大客位,鋪著三座香楠木雕花玲瓏小床,上麵有落花流水紫錦褥,懸掛一架玉棚好燈,四下各處擺著異樣古董。


    燕青微微咳嗽一聲,屏風後麵轉出一個丫鬟來,見燕青生得好看,道個萬福問道:“哥哥高姓,從哪裏來?”


    燕青迴道:“相煩姐姐請出媽媽來,小閑自有話說。”


    那丫鬟喚作梅香,見燕青彬彬有禮,又自來熟,便應了去後麵叫人。


    過不多時,後麵轉出李媽媽來,燕青便請她坐了,納頭四拜,那老虔婆見燕青沒來由的拜她,有些納悶的問道:“小哥高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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