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廝叉手道:“小人是陸虞侯府上的,我家主人在街上遇到個賣寶刀的,特意請教頭過去看刀。”


    林衝本來就是個愛刀的,也曾觀賞過武鬆那對雪花镔鐵戒刀,聽這小廝說來,一絲懷疑頓時丟開去九霄雲外,喜不自勝道:“哪兒來的蠢貨在街頭賣寶刀?時間長了必有公差擒拿!這倒是個殺價的好機會!”


    說著便向西門慶等人告辭道:“林衝愛刀,去去便迴!”


    西門慶聽到“寶刀”二字,心頭便是一動,水滸傳裏便是林衝被人騙著買了把寶刀,哄著去高俅府上比試,搞得帶刀誤入白虎堂,險些沒丟了性命。


    不過在汴梁若真有人敢在大街上賣刀,隻怕沒走出半條街就被公差盯上了。想來哪有這等的好事?多半還是安排下的計策,引了林衝去看刀,不是想讓那高衙內乘虛而入,便是要害林衝!


    既然是哥在此,怎麽可能讓林衝再上這種惡當?


    隻是若在這裏阻攔,陸謙一計不成必然再生毒計。


    所以西門慶也不說破,隻道了聲:“林教頭好走。”


    林衝興衝衝的連家門也不迴,便對那小廝道:“我那陸兄弟現在何處?頭前帶路!”


    “我家主人已將賣刀的引到僻靜之處。”那小廝引著林衝遠遠的去了,西門慶看了看林衝急匆匆的背影,嘿嘿冷笑兩聲。


    “大哥為何突然發笑?”武鬆見了有些搞不懂,便開口問道。


    “這陸謙不懷好意,林教頭此去必然惹出事來。”西門慶想了想對武鬆道:“眼下卻要暗自跟著林教頭,又要防備高衙內摸上門來...須得兵分兩路了。”


    武鬆聽了大怒道:“沒曾想那高衙內被大哥打了,還是不死心!”


    “二弟你先遠遠跟了林教頭,看看他們去哪兒?”西門慶吩咐道:“看見教頭和陸謙喝酒也罷,若是挾了刀去高太尉府上,你就要現身攔住你師兄才行。”


    “明白。”武鬆點點頭,急忙跟了上去。


    “大官人有沒有好玩的差事讓奴家做?”孫二娘問道:“這些天卻是閑得發慌。”


    西門慶笑道:“正要二娘幫忙...你就搬個椅子坐在門內,若是看見有誰來林教頭府上拍門,便來告訴我。”


    “聽起來也沒什麽意思。”孫二娘有些失望道:“奴家生性好動,這守株待兔的活計還是讓鼓上蚤來做吧。”


    “也罷!”西門慶嗬嗬笑道:“如果真有人來,二娘你自己做主,想辦法不讓來人叫走教頭娘子便是。”


    “這還差不多!”孫二娘眼前一亮,眉開眼笑的搬椅子去了。


    西門慶也進去尋時遷,見這廝正在打水洗臉,隻怕是剛睡醒,便把情況都說了。


    時遷想了想道:“那高衙內無非是尋了空子上門,又或者派人騙教頭娘子出去,不管怎麽說,也要讓陸謙留住林教頭才可。恐怕那陸謙還真是借了把寶刀過來。”


    “唔。”西門慶道:“我已經讓武鬆跟了上去,陸謙那把寶刀多半是從高太尉府上借來的,這次就設計讓林教頭得了這把寶刀,讓那高衙內沒下手機會,又白白丟了寶刀!”


    “此事包在我身上。”時遷見來了自己用武之地,高興得小胡子一翹一翹:“到時候陸謙吃罪不小!”


    “就是這個打算。”西門慶笑道:“我去皇城司借些人手來,動靜搞得越大越好。”


    林衝懷著喜悅的心情,跟著那個小廝一路走去,滿心憧憬著自己那個好兄弟陸謙幫自己發現了什麽寶刀。


    天下寶刀實在有數的,林衝這個愛好不得不說是個火坑。但林衝暗中發誓奮鬥一生也至少要買下一把寶刀,作為傳家之寶。


    作為禁軍教頭,林衝雖然薪水不錯,但對於市麵動輒幾千貫的寶刀實在是有心無力,這些年好不容易存了八九百貫,總算有個盼頭;沒想到寶刀的賣價也是水漲船高,竟然是半點機會都沒有。


    垂頭喪氣之餘,林衝隻好期盼那些漸漸破落的名將世家什麽時候有不孝子拿了祖傳的寶刀之類的出來賣。這樣也許還能便宜點。


    對於林衝的這個想法,陸謙是一清二楚的。


    “隻要用寶刀做誘餌,何求此事不成?”陸謙拍著胸脯向高衙內保證。


    高衙內這才把府中的那口寶刀偷偷拿了出來,交給陸謙。


    “全靠虞侯了!若能一親芳澤,幹爹那邊我會替你說好話的。”高衙內想起林衝娘子,連魂都丟了。


    陸謙從潘樓二層雅間窗口看下去,自己的好兄弟林衝興衝衝的跟著高衙內安排的小廝走來過來,暗道:“為了我的前程,說不得要做這件事情了!林衝,自幼相交的好兄弟!反正我隻是請你看寶刀,其他事情...陸謙一概不知!”


    “陸虞侯,人來了麽。”背後問話的是高俅府上的富安,高衙內的心腹!此刻換了衣服,扮成賣刀的漢子,準備算計林衝!


    “不負所托。”陸謙轉過身,臉上已經堆滿了微笑:“隻要穩住林衝,衙內的事情就成功了一多半。隻是你這個賣刀人...可不要露出馬腳。”


    富安拍了拍放在桌上的寶刀:“林衝那廝見了這口寶刀,虞候幫我支吾,那還能有什麽問題?”


    那小廝把林衝引進潘樓:“教頭,我家主人從街上好不容易拉了那個賣刀人,在二樓雅間靜候教頭。”


    “好!”林衝從袖中摸出幾個銅錢來:“你也辛苦了,且拿去喝茶!”


    那小廝不動聲色的接了過去:“教頭自己上去便是,我在樓下等候。”


    林衝點點頭上了樓梯,那小廝眼珠轉轉,反身出了大門,進了隔壁茶鋪。


    這種時候茶鋪應該生意不錯才是,但現在卻是空蕩蕩的,隻有裏麵一張大桌坐了四五個人。


    那小廝走到大桌前躬身道:“衙內,林衝已經上樓了。”


    “好!太好了!”高衙內哈哈笑道:“有陸謙拖住林衝,那美人還不是我的?”


    旁邊有個老管事馬屁拍上:“衙內妙計,眼看美人到手,是不是備轎前往林衝府邸?”


    “不...”高衙內一轉眼珠,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念頭:“轎子是要去的,不過是要把美人接來...接到陸謙家!”


    “陸虞侯家?”在場的人都覺得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高衙內以前辦這種事情,無非是兩種,一是去別人家裏;二則是把人接到自己那裏。


    以高衙內的脾氣,多半是前一種,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私通他人妻女,必要在其屋內,這樣有一種愉悅的征服感”。


    今天高衙內沒有選擇去林衝府邸,也沒有選擇把林衝娘子騙到自己那裏,卻偏偏選了陸謙家。


    就算對於高衙內,也算是件新鮮事了。


    “你們都不知道為什麽罷?”高衙內得意洋洋的搖了搖手中的點金扇,左右看看:“誰能猜中我的心思...有賞!”


    “嗯...莫非是衙內嫌林衝家環境不好?”有個伴當大膽先猜了一把,結果換來高衙內連連搖頭,自然是沒有猜中了。


    “莫非是陸謙家中有什麽稀奇擺設?”老管事也猶豫的猜了猜:“衙內想去體驗體驗?”


    “混賬老東西!”高衙內把手中點金扇一合,險些沒戳到老管事鼻子上頭去:“陸謙家裏有的,我什麽沒有?還需要去他家中體驗?我看你個老東西方才飯吃多了。”


    那老管事賠笑道:“歲數大了腦筋不靈活了,衙內勿怪...”


    “我看你們也是猜不著。”高衙內哼哼兩聲:“要你們能猜著了,那還不都是衙內了?”


    此言一出,旁邊頓時響起一陣附和聲:“說的對!”“衙內說的太好了!”“我等愚昧,拍馬也趕不上衙內!”


    其中也有腦子活點的,總琢磨高衙內這話中有點問題,大家如果都是衙內,那把高太尉置於何地?


    當然這話自然是悶在肚子裏的,萬萬不敢講出來觸怒這花花太歲的。


    “得,跟你們說了罷。”高衙內嘿嘿一笑:“這陸謙表麵上為了巴結我連多年的兄弟都不要了,但態度卻有些曖昧,不肯直接替我出力;就算是林衝那廝事後問起來,陸謙也可以推個一幹二淨。”


    “當然這種小把戲在我麵前那可就是貽笑大方了。”高衙內接著說道:“我就是要讓陸謙再無退路,一心一意幫我做事!”


    “所以今天這轎子去林衝家把美人接過來,不是去別的地方,一定要去陸謙家。這樣一來那美人也少些疑心,二來在陸謙家中辦事,這廝還想在林衝麵前充好人麽?”


    這些話說出來,旁邊頓時鴉雀無聲。


    高衙內的智商...果然是令人捉急啊。陸謙自有顧慮,但就為了這一點,高衙內偏偏選了陸謙家辦事...


    “衙內巧計,非我等尋常人能理解!”那老管事故作迎天長歎,再度送上馬屁:“縱然是諸葛臥龍再世,也不過如此!”


    “很好。那這條計策就交給你執行。”高衙內那把點金扇又指向了老管事:“你到外麵去雇個轎子,把我那美人從家中接來。”


    “這個...”老管事本想說自己腿腳不便,但被高衙內勒了一眼,馬上又把話吞了迴去。


    高衙內吩咐完了之後,興致滿滿的站起身來:“其他人跟我來,在陸謙家中坐等美人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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