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掌櫃的不會是有商鋪待售吧?”西門慶對於送上門來的並不急於出手,而是使了個眼色,讓神算子蔣敬開口詢問:“總不會是要把這熙熙樓轉讓給我們吧?”


    熙熙樓掌櫃殷勤的親自給眾人倒了茶水,放下茶壺,這才躬身應道:“貴客休要取笑小人,本店乃是祖傳的買賣,全家老小都靠這間熙熙樓吃飯,怎好出售?隻是小人有一熟知的好友,生意上也有些來往,手中卻有一間酒樓要轉手...”


    神算子蔣敬眼前一亮,莫非是自己的運勢來了?滿城跑斷腿,早知道不如先問過這掌櫃的,天天住的居然沒想到這點,自己這個老江湖還真是失策了。


    帶著三分懊悔,神算子蔣敬一邊敲著有些發脹的大腿,一邊問道:“酒樓位置在何處?”


    “在東十字大街街頭...雖然酒樓不大,但位置確實相當的好。”熙熙樓掌櫃對答如流:“定然是日進鬥金的好地方。”


    “可是五間三層,門口朝南,窗戶都是雕花的?”蔣敬馬上追問道。


    “正是!”


    從熙熙樓掌櫃那裏得到了肯定答案,蔣敬高興的一拍大腿,卻忘記自己走的酸脹,這一下卻有些打疼了,急忙齜牙咧嘴的揉了揉道:“那地方我前日才去過的,東家,你看這...”


    看著蔣敬遞過來的眼色,西門慶知道蔣敬肯定是看好了那位置,想了想問道:“這麽好的地段,為何你那好友沒有自己經營?”


    “盤下來本來就是要開個酒樓經營的。”熙熙樓掌櫃迴道:“隻是眼下卻有一筆大買賣在身,急需用錢,若非如此,小人那好友還不願意轉讓。”


    說完熙熙樓掌櫃又加上一句:“看在二位貴客是皇城司的大人,我那好友並不加價,隻是原價轉讓。”


    “有這等好事?”神算子蔣敬大為驚訝,就連一旁垂目養神的武鬆心中也暗暗吃驚。


    反應最為平淡的當屬西門慶,對於這種送上門來的好事,隻是簡簡單單的“哦”了一聲,似乎也沒什麽興趣,吩咐蔣敬道:“這種小事,就拜托蔣先生處置了。”


    “東家放心...交給蔣某便是。”神算子蔣敬滿心歡喜:“酒樓作價幾何?”


    “三千貫。”熙熙樓掌櫃的一句話讓蔣敬狠狠的咽了咽口水,太便宜了!


    西門慶也沒有料到會如此便宜。剛剛談攏了要買個宅子,雖然還沒到手,作價兩千貫就算是相當便宜;宅邸和繁華商業區的旺鋪自然不是一個價位的,三千貫簡直就像是撿到寶一般。


    武鬆對這個價碼倒是沒什麽概念,不過看著神算子蔣敬的神情,也知道這價錢是相當便宜了。


    東京汴梁,那是宋朝的首都。


    東十字大街是東京汴梁豪華商圈之一,雖然比豐樂樓所在的位置稍微遜色,但也是難得的好地段。


    五間三層,作價三千貫!


    便宜!


    蔣敬兩隻眼睛巴巴的看著西門慶,隻等他點頭。


    而西門慶卻微微一笑,右手把玩著雷公石,並不說話。


    熙熙樓掌櫃不敢催促,垂手站在一旁,靜候西門慶下定決心。


    西門慶用餘光暗自打量著熙熙樓掌櫃,過了半響才開口說道:“既然是著急用錢,三千貫有些高了...”


    此言一出,就見熙熙樓掌櫃身子微微一震,而神算子蔣敬張口結舌,給西門慶來了個“東家你是不是瘋了?”的眼神。


    不過這乃是西門慶自家的事,雖然說交給蔣敬處置,但價錢方麵肯定是要西門慶點頭的。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西門慶居然是這種反應,包括武鬆也覺得自己義兄是不是方才在林衝那裏有點喝高了。


    就在所有人都感覺有些不對勁的時候,西門慶忽的站起身來,笑眯眯的丟下一句話道:“我方才定了個宅子,那麽大的院子不過才兩千貫,一間小小酒樓如何就要三千貫?你去和你那好友說罷...一千貫,愛賣不賣!”


    說完西門慶招唿蔣敬和武鬆起身:“走...上後院歇著去!你那好友若是願意,明天來尋我這賬房先生交割便是。”


    “包在小人身上。”那熙熙樓掌櫃心裏打了個寒顫,暗自咬牙道:“這西門慶好黑,反正商鋪也不是我的,管他怎的?”


    送走了西門慶等三人,熙熙樓掌櫃急忙來到後麵賬房,有一人正笑吟吟的喝茶。


    “樓主,你還有心思喝茶?”熙熙樓掌櫃走得急了,額頭微微有些見汗:“你這馬屁卻拍在了馬腿上!”


    “劉老板何出此言?”那人放下茶碗,有些驚訝的問道:“莫非那西門慶還看不上東十字大街那處商鋪?”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豐樂樓樓主,梁樂!


    劉掌櫃苦笑道:“樓主莫要說笑,那地段滿汴梁城都是數一數二的所在,隻是那西門慶獅子大開口,狠狠的殺了殺價錢。”


    “那商鋪本來是盤下來準備做個豐樂樓分樓的。”梁樂驚訝道:“三千貫簡直就是便宜到家了,居然...還殺價?”


    “所以說樓主巴巴的拍馬屁,卻拍到馬腿上了不是?”劉掌櫃歎氣道:“那西門慶實在皇城司沒錯,但譚勾當那裏每年樓主也不少打點,何必怕他?我這倒是小買賣,得罪不起...不過住上個一個兩月也虧不到哪兒去。”


    梁樂忍不住問道:“西門慶那廝殺價多少?”


    劉掌櫃又歎了口氣,伸出一個指頭。


    “殺了一成?”梁樂失笑道:“區區三百貫,給他便是。”


    “哪兒是一成啊樓主。”劉掌櫃搖了搖頭道:“這是一千貫啊。”


    梁樂臉色一沉:“三千貫居然大口殺了一千貫?這西門慶會不會做生意?”


    “咳...不是這麽迴事。”劉掌櫃一臉無奈:“怪我沒說清楚,那西門慶就出了一千貫...”


    過了半響...從屋裏傳出“啪”的一聲極為響亮,顯然是梁樂氣急之下把桌上的茶碗摔在了地上。


    劉掌櫃有些惋惜的看著地上已經粉身碎骨的茶碗,這套青瓷茶具乃是名家手工,雖然算不上十分珍貴,卻是劉掌櫃打心眼裏喜歡的。


    “摔別人的茶碗還真是不心疼啊。”


    肉疼不已的劉掌櫃心裏嘀咕了兩句,抬起頭來卻看到一張房契輕輕的被放在桌上。


    “那就一千貫吧。”梁樂似乎恢複了平靜,又從懷中取了一串鑰匙壓在房契上:“這事情我就不出麵了,東西都在這兒,擺脫劉掌櫃幫忙交割一下,到時候派人把錢給送到豐樂樓就行。”


    說完梁樂丟下呆若木雞站在原地不動的劉掌櫃,甩甩袖子出了屋門。


    轎子在熙熙樓後門口停著,轎夫們見自家老爺出來,急忙壓下轎杆,梁樂進了轎子,不用招唿,轎夫們抬著往豐樂樓而去。


    梁樂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攤開自己右手,不小心被碎瓷片劃傷了的一道不大的傷口正往外滲著鮮血。


    雖然並不太疼,梁樂還是氣得雙手發抖,握緊的拳頭中慢慢滴落了鮮血,眼睛也氣得發紅。


    “你給我等著!”


    “酒樓給你了,這就等著你開張賣酒的那一天!”


    “那一天,就是我梁樂去開封府主告,把你從汴梁踢出去的那一天!”


    轎夫們對於轎子中自家老爺發出的低聲咒罵,誰也不知道梁樂在罵誰。


    等轎子聽到豐樂樓後麵的時候,梁樂已經恢複了平靜,手上的血跡已經擦幹,用隨身的白手帕把右手包了包,走下轎子來。


    自有豐樂樓的夥計們給自己老爺迎了進去。


    他們沒有想到的事,後麵小巷裏,卻有一雙眼睛賊溜溜的盯著這一切。


    鼓上蚤時遷是從熙熙樓一路跟到豐樂樓的,準確的說,是被西門慶吩咐來盯梢的。


    既然確定人是豐樂樓的,時遷此行也就達到了目的,未作停留,時遷便返迴熙熙樓。


    西門慶和武鬆、蔣敬、孫二娘四人正在熙熙樓院中等候,就見鼓上蚤時遷從屋頂飄然而下,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時遷過來沒有說話,先是拿起桌上的茶壺對嘴溜了幾大口,這才道:“大哥說的沒錯,這後麵就是豐樂樓。”


    其實看著時遷過來的表情,西門慶心中就有了定案,此刻得意的敲了敲桌子:“我就說啊...這世上雖然有送上門的好事,但這種好事...還是有點問題的。”


    “三弟,那人的相貌可曾看清楚?”武鬆問道。


    時遷比劃著說了一通,西門慶和武鬆馬上就明白那人就是豐樂樓的樓主梁樂!


    “那廝還真是夠下本錢的。”神算子蔣敬這迴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那地段,那鋪麵,沒有四五千貫怎麽能弄到手?”


    “你這算是事後諸葛亮了?”孫二娘揶揄道:“這迴倒好...酒樓沒開先賺了一筆!”


    西門慶笑笑道:“那梁樂自然沒按好心,巴巴的送上門來,為的就是讓我這酒樓早點開張,好暗中算計!”


    “一千貫得了個酒樓,太值了。”


    眾人聽時遷細細說了經過,都笑了起來:“梁樂這迴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隻是那官方許可又該如何是好?”神算子蔣敬還是忍不住問道:“那梁樂肯定是等我們的景陽春開始大賣特賣,然後告上一狀,東家的辛苦豈非化作了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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