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家的眼中,西門慶的形象頓時高大起來,白袍在風中輕輕揚起,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林靈素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官家見了也要客氣三分;何況是活生生的神仙站在自己麵前?


    船家膝蓋一軟,重新跪倒在地:“神仙!小人該如何做才好?”


    西門慶裝模作樣的一掐法訣,其實不過是把捏起指頭擺個造型;好在自己最近用的熟了,掐起來也頗有些模樣。


    “呔!我身負道術,特來解除爾等之苦難!”西門慶大喝一聲:“就是十條八條龍王一起來,也不夠我一個天雷劈的!”


    那船家聽得暗中擦了把汗,河中有龍王,這個大家都承認的,但就連大海也不過有東南西北四位龍王,哪有一下子冒出十條八條龍王出來的?


    那都快趕上雜魚開會了。


    “這位神仙...”船家定了定神道:“這河裏也就一個龍王...”


    西門慶掐了法訣右手一指水麵:“好!我今天就劈死整個龍王!來吧...天雷!”


    “這位神仙,麻煩等等!”那船家有點猶豫,比劃著問道:“神仙這天雷範圍有多大,小人這船毀了不說,神仙這貨物如何是好?”


    “唔?範圍?”西門慶歪著腦袋想了想:“也就一丈上下吧!船家你放心,我自然會施法術把你們送去後麵船上的...這貨物麽,也就不要了!”


    那船家頓時傻了眼,自己就憑了這船混飯吃,要是把船毀了可如何是好?


    “神仙!”船家磕了幾個頭道:“那龍王雖然興風作浪,但也有行雲布雨之責。若神仙劈死了龍王倒不要緊,以後兩岸大旱可如何是好?”


    西門慶正中下懷,嘿嘿笑道:“左也是你,右也是你...你想怎麽辦?凡人就是麻煩!”


    “神仙略施法術...把龍王嚇迴去便是。”那船家支吾著道。


    “真是麻煩...好吧。”


    西門慶故意做出些表情來,船家隻怕惹怒了神仙,磕頭不已。


    緊接著,西門慶挽起袖子,把手隨隨便便往水裏一放,攪了兩下同時喊道:“龍王...你媽叫你迴家吃飯!”


    “這算子哪門子的咒語?”


    船家頓時心中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西門慶抽出手來甩甩河水,似乎在向誰告辭:“不送了!”


    轉過臉來,西門慶衝船家大喝一聲:“龍王迴家吃飯了...你們還不快點劃!”


    “劃!都給我劃起來!”


    船家也向手下發號施令,不管這神仙是不是真的把龍王勸迴家吃飯,趕緊離開這裏是沒錯的。


    “號子給我喊起來!”西門慶又大聲喊道:“其他幾個船也喊起來!”


    說來也怪,號子聲喊得驚天動地,水下反而沒了動靜,夥計們使出吃奶的力氣來,把船劃得飛快,不管是大魚還是龍王都給甩的遠遠的。


    不到片刻功夫,對岸的渡口已經清晰可見,船家也鬆了口氣,用複雜的眼神看著西門慶。


    就算西門慶不是神仙,這份膽量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了。


    船隻到了渡口,搭上跳板,西門慶和蔣敬等人先下了船,把馬匹牽了下來,尋了些挑夫過來搬了酒壇下船。


    等迴頭找船家算錢的時候,那船家惶恐不安,說什麽也不要蔣敬的錢,倒把蔣敬弄得一頭霧水。


    待雇了大車,眾人翻身上馬,西門慶這才把事情經過一說,眾人聽了都笑。


    神算子蔣敬卻有些忌諱:“河中確有龍王一說,東家膽子恁的大了。”


    “就算是龍王現身我也不怕...何況隻是些大魚罷了。”西門慶笑道:“天雷到處...就算是龍王也打得翻了白肚。”


    眾人說說笑笑,見天色尚早,便要趕了大車直投東京汴梁。


    神算子蔣敬自有些算計,和西門慶說了,在汴梁北邊的客棧先歇了再說。


    “貨物隻要打從城門過,就是一筆重稅,不如先去城中尋了酒鋪店麵,或者棲身之處,再慢慢搬取就是。”


    蔣敬這種做法,倒有點像後世的水客,為了逃稅零打碎敲螞蟻搬家似得把貨物逐步運過關去。


    “皇城司腰牌一亮,怕他啥的?”西門慶倒不信這個邪:“城中也自有大客棧,還怕容不下這些貨物?”


    蔣敬轉念一想倒也是這番道理,反口怪自己還是商家的思路。


    此時已是日頭偏西,眾人胡亂用些幹糧,吃飽了一步步把大車拉到城門口。


    眾人從城北渡黃河而來,此刻前麵就是新酸棗門,這時候進城的人流倒也不多,西門慶等人的運酒隊伍倒是醒目的很。


    城門口把守的士兵遠遠看見了就是眼前一亮。


    “兄弟...來油水了。”一個士兵低聲對旁邊士兵道:“快去找頭來...這似乎是運酒的。”


    酒水收的稅一向是重上加重,城門口先剝層皮不說,等開了酒鋪販賣,又要另外交稅。


    至於這城口稅錢交多少,也就是城門口的稅官說了算,雖然交的稅要看貨物的不同和數量的多少,但很多時候都是稅官粗粗一點,張口就來。


    酒水本來就是利潤極大的貨物,稅官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時常玩命的要錢...這錢絕大部分都塞了自己腰包,隻有一小部分繳上去。


    所以等西門慶的運酒隊伍出現在城門口的時候,稅官帶了兩個士兵喝停了隊伍,趾高氣揚的問道:“酒商何在?”


    西門慶懶得先出麵,便叫神算子蔣敬上前應付:“大人有何吩咐?”


    稅官雖然是正兒八經的官,但實在是不入流,蔣敬這一聲“大人”叫的反而讓稅官板起臉道:“你這車上裝的都是什麽?”


    “大人,是酒。”


    雖然酒壇都有泥封,但陶器本來就容易散發味道,所以一陣風刮過來,酒香讓那稅官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有多少壇?”


    “迴大人的話,約莫有一百七八十壇。”


    蔣敬是實話實說,但那個稅官一腆肚子:“一百七八十壇?你當老爺的眼睛長在狗身上不成?明明有五百壇之多!”


    神算子蔣敬也知這滿口亂說是稅官的常例,西門慶也未發話倒也不用翻臉,便迴道:“須交稅金幾何?”


    “每壇一貫。”那稅官大咧咧的伸出一根手指道:“五百多壇就算你五百壇好了...省得數著費勁。”


    五百貫!


    這可不是個小數目,這稅官還真是大張血口,身後兩個士兵也是眉開眼笑,一付得意洋洋的樣子。


    若是尋常酒水,一壇也就賣個一兩貫,東京汴梁的物價雖然高,也就是加上個半貫一貫的賣,這稅官一下子就要了全部利潤過去,讓酒商怎麽做生意?


    當然,這批貨物的主人可不是尋常酒商,而是有些官方背景的西門慶。


    西門慶在馬上看著那個肚子不小的稅官,臉上一對狗油胡子,頓時心生厭惡。


    這樣的人還真是什麽時代都有,從來都是衝在最前線欺壓民眾。


    把良民逼上梁山的,多半就是這種貨色。


    不過今天麽...哥就是從梁山上下來的。


    西門慶姿態優美的翻身下馬,咳嗽一聲道:“蔣先生...這裏交給我罷。”


    身後武鬆和孫二娘也翻身下馬,左右護衛;鼓上蚤時遷摸了胡子暗笑,隻等了看好戲。


    那稅官見西門慶一身白袍,腰間懸著塊羊脂玉佩,眼睛貪婪的往玉佩上掃了兩下,依舊擺出官架子道:“你又是何人?”


    “我才是這批貨物的東家。”西門慶笑嘻嘻的上前道:“大人有啥吩咐,還是衝著我來罷。”


    “五百貫,再加上那塊玉佩。”


    那稅官伸出又粗又*短的手指點了點西門慶腰間的雷公石:“老爺我見那塊玉佩不錯,你還不摘了獻上來?”


    “唔?”西門慶身後武鬆和孫二娘見那稅官一眨眼的功夫又加了價碼,怒目以對。


    東京汴梁可不是鄉下地方,明擺著手持利刃可不是耍的。


    所以那對雪花镔鐵戒刀被武鬆收了起來,此刻放在車上。


    雖然是赤手空拳,武鬆這一瞪也讓稅官身後那兩名士兵打了個哆嗦,其中一名士兵拔出鋼刀上前喝道:“兀那漢子,你亂看什麽!”


    “做生意嘛...和氣生財。”那稅官慢悠悠的說道:“動刀動槍的,你看這就傷了和氣了。”


    “不過如果還是不見那五百貫的話,老爺這手下士兵可有點管束不住了。”


    “這年頭遼國金國的細作不少,到時候把你們當細作給砍了可不好...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大人說的是。”西門慶笑笑,叫蔣敬掏了張交子出來,塞在那稅官手中道:“這大熱天的站在城門口不容易,這錢就給兄弟們喝茶了。”


    那稅官收了錢,滿臉堆笑:“你看看你這個人...還是很懂規矩的麽。”


    說著那稅官把手中的交子展開一觀,滿臉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一貫?”那稅官怒不可遏的揮舞著那種一貫的交子:“你是特意來消遣老爺的?”


    “來人啊!”


    “在!”身後兩個士兵應聲道:“大人有何吩咐!”


    “這些都是遼國的細作...抓起來!”


    “大人且慢!”西門慶緩緩的舉起右手,攤開五指道:“大人...請看我這手中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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