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親兵吃了個癟,聖水將軍單廷珪一向有些脾氣古怪,對自己手下的親兵也是唿來喝去,所以這親兵也隻當是自己問錯話,惹得單廷珪脾氣發作,將返迴的命令傳下去。


    士兵們聽了這消息都是歡天喜地,本來以為還要在清水河這種破地方耗上幾天,沒想到現在就要拔營迴淩州,也不用再為幹糧打破了頭。


    命令傳下去,卻被一個小隊長琢磨出些端倪來,此人姓林名三,本來不學無術,本領稀鬆,靠著淩州府尹是他遠方親戚的關係才在軍隊裏安排了個小隊長的職位。


    林三自認為自己是淩州府尹親戚,在軍隊裏麵目空一切,就因為他專門背地裏給人下絆子使壞,這才混了個“鑽地鼠”的諢名,淩州軍中無人敢惹,就連單廷珪和魏定國也知道此人有些手尾,隻是礙著淩州府尹的麵子,不好發作。


    這林三出了幾檔子事情,見沒人管他,越發的囂張起來。今天有士兵打架搶口糧的事情,也是林三背地裏慫恿。


    鑽地鼠林三見單廷珪早上還下令全軍不動,這會兒見了幾個人就突然下令拔營,心裏嘀咕道:“這事隻怕有些蹊蹺,這單廷珪和魏定國一向交情好得要命,魏定國那邊失利,單廷珪昨日沒找到人,肯定今天是繼續尋找,怎麽會突然改了主意?”


    這林三尋思了一會兒,尋了方才下令的親兵來問。那親兵本來就被單廷珪嗬斥了一句,心裏有些怨氣,被林三這麽一問,自然把事情經過一說。


    “牛羊未見,商議了隨軍返迴淩州?這算是哪門子的勞軍?”林三越發覺得不對經,打發了那親兵,自己磨磨蹭蹭,慢慢踱到大帳附近,準備窺視一二。


    也是合該有事,神火將軍魏定國有些尿急,從大帳中出來,正好一陣風吹過,將帽子刮起,露出了個側臉來。


    魏定國唬了一跳,急忙用手壓住,低頭四下看了看,見無人注意自己,這才放心解手去了。


    魏定國走了,鑽地鼠林三才從大帳後麵閃身出來,方才魏定國側臉一露出來,林三就實打實的認了出來:“魏定國怎麽在這裏?也難怪單廷珪那廝要下令迴軍。”


    林三此刻身在軍中,不敢聲張,迴去收拾了行裝想道:“等迴淩州之際,我去尋府尹說了這事罷。魏定國和單廷珪二人弄不好已經和梁山私通,府尹知道了我這就是大功一件,抓了這兩人說不定府尹一高興,就讓我做了團練使也說不定!”


    淩州士兵一通亂忙,除了鑽地鼠林三,誰也不曾注意到魏定國混在隊伍裏麵。


    出征時是魏定國和單廷珪各領一千人馬,迴軍時魏定國的三百火鴉軍全軍覆沒,其他七百人也都跑散了,隻有單廷珪這一千人馬算是完好。


    單廷珪雖然和魏定國商議了要一並去梁山入夥,但見帶出來的淩州士兵沒了一半,還是有些感慨。


    西門慶在一旁察言觀色,低聲勸解道:“勝敗乃兵家常事,聖水將軍何須傷感?”


    單廷珪和魏定國一般,都選擇跟了西門慶,當下苦笑道:“這官場雖然肮髒,但在其中多年,雖未同流合汙,但細想起來也對不起這淩州父老。”


    西門慶點頭道:“聖水將軍有心了,你們兩個一個擅用水攻,一個擅用火器,都是不可多見的將才,在山寨雌伏數年,必有大放光彩之日。”


    單廷珪聞言這才有些釋懷道:“西門慶兄弟所言甚是,總強過在淩州混日子。”


    兩人說的聲音不大,邊上又有吹血親兵隊護衛,將原先的親兵都趕去了外圍,倒也不怕泄露出去。


    那鑽地鼠林三遠遠見單廷珪和西門慶嘀嘀咕咕,本想故意湊近了聽聽,吹血親兵隊的見是淩州士兵打扮,當然不會放他進來,遠遠的趕了去。


    待到了淩州府,單廷珪喝開城門,去校場交了軍隊,西門慶和魏定國等人先去城西魏定國家收拾東西,準備時刻跑路。單廷珪和魏定國兩家就隔了一堵院牆,互有門戶往來,倒也算是方便。


    聖水將軍單廷珪孤身一人,尋思了一會兒,來尋淩州府尹述說軍情,未及說話先落下淚來:“府尹大人,戰事慘烈,我軍損失慘重,魏定國分了一半兵馬去攔截梁山大軍,全軍覆沒,魏定國也不知去向。”


    淩州府尹聽了軍情也是歎息不已,見單廷珪戚戚然的樣子,反倒安慰一二道:“團練使不必掛懷,梁山賊子勢大,若不是二位團練使率軍攔截,說不定要來我淩州城下騷擾民眾。魏團練使若得性命,數日內必然返迴。團練使還是先迴去歇息吧。”


    單廷珪琢磨著已經騙過了淩州府尹,當下點頭稱是,起身向淩州府尹告辭。


    淩州府尹見單廷珪走了半響,這才咳嗽一聲:“林三,你出來罷。”


    隻見那鑽地鼠林三從後麵鑽出,伏在地上道:“府尹大人,你看那單廷珪肯定和魏定國一樣,與梁山賊人私通,若不盡快捉拿,隻怕要裏應外合,攻打淩州。”


    淩州府尹抖了抖袖子道:“林三,你可曾看清楚了,那人就是魏定國?”


    林三迴道:“小人一向眼力超群,連隻蚊子遠遠的都能分出公母來...”


    淩州府尹見他油嘴滑舌,惱怒道:“讓你說魏定國,扯什麽蚊子?”


    “是是,那廝帶了個帽子壓得低低的,雖然隻露了個側臉,但小人肯定是魏定國無疑。”林三急忙老實迴道:“大人你想,那魏定國偷偷返迴來,連士兵都要瞞過了,肯定是和梁山賊人商議好了的。”


    “可惡!”淩州府尹猛的一聲斥罵,嚇得林三一縮脖子:“單廷珪那廝可惡!竟然隱瞞不報,肯定是和魏定國串通一氣,要裏應外合,犯我淩州!”


    林三得意洋洋道:“大人,小的願意帶了士兵,前去捉拿單廷珪和魏定國兩個鳥人!”


    淩州府尹看著林三道:“很好,你如果辦成這件事情,我自然會報上去,算你大功一件!”


    林三大喜道:“大人英明神武,單廷珪和魏定國兩個鳥人定然連尿都嚇出來了!”


    “還不快去!”淩州府尹看著自己這遠房親戚,跺腳大吼一聲:“若是走了二人,不,若是走了一個家眷,我拿你是問!”


    林三一個哆嗦,急忙拱手道:“此事包在小人身上!”


    淩州府尹懶得說話,揮筆手書了一道命令,隨手丟給林三。


    林三滿心歡喜出去,仿佛眼前的石板路都變成了自己升官發財的金光大道,連走路都輕快了許多,屁滾尿流的一路小跑來到軍營。


    鑽地鼠林三本以為振臂一唿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跳出來支持自己,沒想到幾乎所有士兵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兩位團練使和梁山私通?”一個小隊長譏笑道:“你這廝是不是睡覺沒睡醒?”


    “你這鳥人愛幹啥幹啥去,莫要來唬弄我們!”另外一個小隊長拉了一幫士兵賭的正歡,連頭也不抬:“老爺這一把本來是個豹子,被你這鳥人活攪了,賠五貫來!”


    在場的士兵都看著林三哈哈大笑起來,仿佛林三在講一個天大的笑話。


    鑽地鼠林三冷笑兩聲,鑽進人群從懷中摸出墨跡未幹的命令往桌上一拍:“你們這幫廢物懂的什麽?睜開狗眼看看這是什麽?不要說我欺負你們不識字!”


    眾人頓時無語,軍中雖然識字的較少,但淩州府尹的花押還都是認得的。


    “莫非兩位團練使真的和梁山私通了?”


    有淩州府尹的命令,不由得這些士兵不相信自己的頂頭上司真的是和梁山私通了。


    林三收起命令跳上桌子大吼道:“不要說我沒給你們升官發財的機會!有府尹大人的手書在此,願意隨我去擒拿單廷珪和魏定國二人的,都有功勞!”


    軍營中頓時像開了鍋似的動蕩起來,沒到片刻功夫,鑽地鼠林三就糾結起了一支足足有百十餘人的隊伍:“走!把團練使府邸圍上,抓人!”


    魏定國自從迴府後連解釋都沒有,一連串的下令。


    “緊閉府門!誰也不許出去!”


    “收拾細軟!其他東西一概不要!”


    魏夫人見家裏突然多出來二十幾個生麵孔,自己老爺迴來就是一副準備跑路的架勢,免不得問上兩句,魏定國脾氣火爆,怒道:“婦道人家問什麽問,讓你做啥就做啥!”


    那魏夫人見自家老爺麵色不善,也隻好下去收拾了。


    魏定國和西門慶又一起打開院門,和那邊的單廷珪夫人說了,單夫人也是驚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這好端端的出門繳寇,怎麽一迴來就要準備收拾東西跑路?


    這迴正好聖水將軍單廷珪急忙忙打馬迴來,也是連聲催促,單夫人才迴過神來,準備收拾去了。


    西門慶吩咐鼓上蚤時遷在房頂伏了,時刻觀察,以免走漏了風聲,也好及時發出預警來。


    沒想到時遷剛上去沒一會兒,就溜下來道:“大事不好,有百餘人隊伍往這邊來了,都是士兵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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