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榮一箭發出,連看都沒有看,返身就走,聽到身後鼓噪起來,知道自己這一箭必然命中了。事實上,這麽近的距離,花榮就算閉上眼睛也能命中目標,小李廣之名並非白來。何況,那還是一支藥箭。


    但花榮卻有些暗自神傷,無法麵對那張熟悉的麵孔,前幾天還在一起喝酒,口中尊稱“大頭領”,花榮對於自己完成宋江交代的任務絲毫沒有欣喜的感覺,反而內心有一種恐懼感冷冷的在身體遊走,就連雙手都有些顫抖起來。那個給自己製作箭枝的工匠,現在應該在宋江的關懷下,已經消失了吧?


    為了宋江這個義兄,不,為了自己妹妹花月容,自己真的做了正確的選擇了嗎?


    花榮弄不清楚,不過迴想起宋江扶起霹靂火秦明的時候,宋江的那句承諾,讓花榮第一次感到了寒意,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義兄有些陌生起來。


    宋江可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半點和花榮商量的意思,仿佛把花月容當成是自己手中的貨物一般,待價而沽。花月容雖然說起來是宋江的義妹,跟著自己哥哥花榮叫宋江“義兄”,但並不是宋江的丫鬟奴仆,說送人就送人的!而且秦明那把年紀,都可以做花月容的父親還有餘!


    花榮相信當時秦明也感覺到了那股寒意,霹靂火雖然性如烈火,但也不是二愣子,如果當場不答應下來,秦明難逃一死。


    直到現在,雖然花月容還未過門,但霹靂火秦明見了花榮這個“大舅哥”,也是扭頭就走,就連山寨裏開宴席也是找個離花榮這桌最遠的位置坐下。


    出了柳樹林,後麵嘈雜的聲音都聽不到了。花榮一邊急步走著,一邊感覺嘴裏麵發幹,自己還要為宋江這個義兄暗地裏做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花榮覺得宋江用一麵網把自己纏的緊緊地,自己越是掙紮,網越是收的緊。


    花榮現在隻希望宋江早日坐上山寨之主,早日受了招安,自己才有機會帶著花月容離這個義兄遠遠的。(家人們,如果在現實生活中遇到這種人就抓緊跑路了,千萬不要猶豫啊)


    推開了院門,花榮一頭紮進那間偏僻的屋子,拿被子捂了頭,隻盼著清晨快點到來。


    花榮沒有想到的是,在院落的暗處,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在觀察著自己。


    鼓上蚤時遷由於職業的關係,越到晚上精神卻是越好。胡亂扒了幾口飯,時遷就隨便找了個出去看桃花的借口,自己溜達出去,西門慶隻道是時遷肯定看著平日裏遊人眾多,職業病犯了,倒也沒有在意,隻是囑咐了兩句便罷,哪兒想得到時遷是心裏麵越想越犯嘀咕,出來找那個神秘老客了。


    時遷沒有花多少功夫,就跟著送飯的小沙彌找到了花榮住的院子,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花榮這位神秘老客早就無影無蹤,小沙彌把飯菜放下就走了,時遷尋思了一會兒又去馬棚看了看,那匹馬還在,說明人還沒離開,但弓箭袋卻沒有在屋裏,估計是步行帶了出去,暗中行事了。


    “我就知道這廝有問題。”時遷想著,在院子裏麵找了個角落蹲了下來,耐心的等著。果然過了一段時間就看到花榮從外麵急步跑了進來,而背後正是那個弓箭袋。


    時遷打算在窗外等待著花榮睡去,就上屋裏偷了那弓箭袋來看,再翻翻是不是有什麽信件之類的,沒想到一直到東方開始漸漸泛白,屋裏麵就沒有任何的唿嚕聲,反而是一聲聲歎息,和花榮翻來覆去的聲音。


    花榮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熬到這時辰,看著窗口亮光漸起,幹脆起身打水洗了把臉,去後院尋了馬匹直接揚長而去。


    時遷懊惱的看著這一幕,又去屋子裏麵翻了一氣,花榮本來就是隱秘行動,小心異常,連個紙片衣服都沒拉下,時遷哪兒能尋到線索?隻好悻悻然踱迴自己住所,歇息了一會兒,外麵就傳來武鬆帶了小天晴練武的唿喝聲,蒙了被子也睡不著。


    “你們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時遷光火的拉開房門,把正做著日常功課的小天晴嚇了一跳。


    “三爺,這天都大亮了啊,您這是?”小天晴舉著盾牌小心的問道。


    “晚上不好好睡覺,這會兒發起瘋來了。”正在打拳的武鬆停下手來哈哈笑道:“徒兒別理他,繼續練你的。”


    時遷被武鬆說得臉上微微一紅,這時西門慶也打著哈欠來了一句:“三弟啊,你這是職業病啊,要注意啊!”


    西門慶今天也起得很早,昨天看到雪兒射箭的成績,西門慶猛然覺得自己需要提高一下武學造詣,武鬆現成的老師放在那裏,不學卻是可惜了。


    “什麽職業病,還不是昨天看到那老客鬼鬼祟祟的,過去盯了一晚上。”看著西門慶打著哈欠,時遷忍不住來了個奇大的哈欠,連眼淚都下來了。


    看著時遷通紅的雙眼,西門慶調侃道:“看你這眼睛盯的通紅,有什麽成果沒有?要是白盯了一晚上,變成了兔子,那可就不值當了。”


    “誰說沒成果!”鼓上蚤時遷嚷嚷著,又打了個哈欠:“那人拿了弓箭出去不知道做什麽勾當,迴來後一晚上沒睡,天剛亮就騎馬走了。”


    “這算什麽?”武鬆樂道:“三弟我看你這晚是白盯了。”


    “懶得和你們說,我睡覺去了!”時遷老大不樂意,進屋關了門,從被子裏抽出一團棉花在手中搓了搓,弄了兩個棉球塞在耳朵裏麵,試了試果然幾乎聽不到聲音,這才捂了被子睡去。


    這邊時遷忙乎了一個晚上,在臨時的寨柵中,梁山眾人也忙乎了一晚上,阮氏三雄把晁蓋救起,拔了箭上了金瘡藥,扶上馬去,待到了寨門,托塔天王在馬上搖搖欲墜,等扶下來一看,已經是暈暈乎乎,連言語都講不出來,急忙扶進大帳,尋了軍中醫生來看。


    軍醫看了晁天王麵皮,中箭的半邊臉都黑腫了起來,眾人才知晁蓋中了藥箭,尋那支箭來看時,箭杆上有“史文恭”字樣,一個個都咬牙切齒,恨不能把那史文恭挫骨揚灰,尤其是智多星吳用帶頭破口大罵,連史文恭的十八代祖宗都罵了進去。


    阮小五尋思道:“平日裏見吳學究一付書生模樣,這時候罵起街來,比潑婦還狠,實在是人不可貌相!”


    他那裏知道吳用這是眼見計謀成了,晁蓋命不久矣,急忙表現對天王是如何忠心耿耿,做出各種張喬來。


    赤發鬼劉唐急的眼淚都快下來了,急命軍醫施藥,那軍醫本是鄉中郎中,沒多少本事,聞了半天箭頭,也弄不清楚到底塗的什麽毒,隻好按常見的方子下藥施救。


    托塔天王晁蓋喝了藥後倒是可以說話,但臉上越發的腫了,自覺不好,傳下命來:“哪個捉住用箭射我的,便叫他作梁山泊之主!”


    話一說完,晁蓋便昏昏睡去,人事不知。


    眾頭領聽了這話,才知晁天王命不久矣,都慌亂起來,吳用聽了這話心下一沉,果然晁蓋是不希望宋江上位,這才說出這等話來。


    劉唐和阮氏三雄等人尋思著要用大車將托塔天王星夜送迴山寨醫治,智多星吳用眼珠一轉,製止道:“我見天王中毒頗深,不可搬動,山寨之中雖然有幾個稍強的醫生,但也未必能有妙手迴春之效,不如就地尋了良醫,來給天王醫治。”


    劉唐隻是擔心本地並無良醫:“軍師所言不差,但曾頭市被那曾家霸占了,也未曾聞聽淩州有何良醫,難道就看著天王哥哥身死?”


    吳用輕搖鵝毛扇道:“先派戴宗兄弟返迴梁山,將此消息報與公明哥哥,我等在此處固守寨柵,派下頭領騎快馬去四下附近州縣遍訪良醫,許下千貫重酬,二三日內,必然有信!”


    “莫說千貫,就算是十萬貫,隻要能救了天王哥哥,山寨也舍得出去!”劉唐點頭道,阮氏三雄也深以為然:“若不是天王哥哥,何有梁山!”


    一旁吳用聽了隻在肚裏冷笑,那支藥箭乃是自己從古書上看來的方子,藥性猛烈無比,晁蓋能不能活到明天還是個未知數,管他什麽良醫過來,也是束手無策。


    亂糟糟一晚上,眾頭領見天都大光了,也沒有心思歇息,劉唐和阮氏三雄翻身上馬,趕往附近州縣去訪良醫,鄧飛拔了箭包了胳膊,已無大礙,隨其他頭領照看托塔天王,固守寨柵,以防曾頭市來攻打。


    劉唐心急如焚,縱馬揚鞭,一路狂奔,突然想起一事:“我隻顧心急,卻忘了曾頭市附近有一法華寺,正合桃花盛開,遊人絡繹不絕,說不定有良醫在其中,又或是認識良醫的,何不去那裏訪上一訪?”


    想到此處,劉唐越發覺得這個主意可行,比四處沒有目標的瞎找強上不少,急忙撥轉馬頭,識別道路,往法華寺而來。


    “哥哥,你這身子,不適合練武啊!”法華寺中,武鬆教了西門慶幾個基礎動作,西門慶跟著做了幾遍,也不得要領,讓武鬆連連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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