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幾個人跑過來,羊倌非但沒有緊張,反而主動迎了過來,一個人天天在野外放羊,真的挺寂寞。


    “你這羊賣不賣?多少錢一隻啊?”大小看見羊群就著急問。


    羊倌蹲下身,從兜裏掏出煙口袋,卷了一支旱煙,又把煙口袋舉起來,讓了一圈,見幾個人都擺手拒絕,重新揣迴兜裏。


    點著抽了幾口,羊倌才慢條斯理的說:“那我可不知道,那是當官的操的心!”


    “這綿羊好養活嗎?一年下幾窩羔啊!”栓柱蹲在羊倌身邊問。


    “綿羊一年就下一窩羔子,這玩意也算挺皮實,倒輕易不得啥病!”


    羊倌正說著呢 ,附近的一隻羊咩咩叫了兩聲,原地轉了兩圈,咣當一聲倒在地上,四條腿不停的蹬扯,肚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了。


    “我操!”羊倌站起身,不緊不慢的走過去,蹲下身,扒著羊眼睛,從兜裏拿出一把小剪刀,把羊眼睛上的一層白膜剪出了血。


    沒一會的工夫,那隻羊竟然神奇的爬起來,肚子也明顯的變小了。搖搖晃晃的吃草去了。


    幾個人大眼瞪小眼,一臉的不可置信,“這是啥毛病啊?咋還有這種治法呢?”拴柱能給人看病,但羊他還真不懂,虛心求教。


    “羊在野外最快的就兩種病,像剛才這種就是箍眼脹,把眼睛裏的白膜挑出血就好了。”


    “再一種就是羊吃了毒草,喂點解毒的藥,別的病沒這麽快,連裏有獸醫,也不用我管。”


    幾個人無意間還學了一手絕活。


    按照羊倌的指點,幾個人抄小路,很快到了十八連,連長姓佟,是個非常熱心的人。


    幾個人說明來意,佟連長說:“我們連羊少,不賣,好像十五連要賣吧,現在馬上打羊毛了,估計要貴點。”


    大小又向佟連長打聽去十五連的路線。


    佟連長想了一會說:“農村的幹部也真不容易,我現在也不太忙,我帶你們去吧!十五連的連長我認識。”


    十幾裏路,幾個人走了一個多小時,有了佟連長,事情好辦多了,連隊裏的事他都門清,直接找到連長和指導員。


    十五連確實羊多,也確實賣。


    佟連長問:“你們想買多少隻啊?”


    大小笑了:“那得看他賣多少錢一隻啊?”


    連長和指導員商量了一陣子,告訴大小,大小均勾,一裹攔,三十一隻。那時候也沒有討價還價這一說,基本都是一口價。


    從家裏來的時候,大小拿出五百塊,是幾個人的車馬盤纏,和迴去的雇車錢,剩下三千五,幾個人算了一下,一百一十六隻。


    拴柱私底下算了一下,他的五百元也能買十六隻。


    幾個人把情況一說,連長點點頭:“行,一共一百三十二隻!你們咋弄走呢?”


    一聽說這麽遠的路,兩個連長一商量,給聯係了一輛大汽車。


    又給幾個人找了一把斧子,灌木遍地都是,砍了幾十根,用釘子釘了幾個柵欄,把車廂要攔成幾片,要不車一晃悠,羊都往一起擠,小的和瘦弱的就會擠死。


    今天要把羊分好,明天裝車直接就走了。


    分羊的時候 ,栓柱才知道,啥叫一裹攔,三百多的大羊群,用人直接衝出一群來,大小不論,就看你運氣了。


    先衝出一群,圈到羊圈裏,把門打開一個小縫,把羊一隻一隻的放出來。外麵一個個點數。


    這一群九十八隻。


    第二次,衝出四十一隻,多出七隻。


    連長大手一揮:“那麽地吧!”真是家大業大,七隻綿羊就那麽一揮手,白送了。


    汽車停到一個矮坡下麵,往車上搭幾塊木板,把羊群趕到土坡上,順著木板直接上車了。


    大小對佟連長一再表示感謝。幾個人擠進車裏。出發了。


    迴到臨江大隊,已經是九個小時以後了。


    羊圈早就搭好了,今天晚上圈在一起,明天兩個小隊和栓柱再來分羊。


    栓柱迴家有點犯愁了,這羊迴來了,沒地方圈啊!


    大小笑了,十多個羊還占一個人放啊?現搭圈也來不及啊,把你十六隻羊做上記號,就放隊裏放吧!


    “那別人不會有意見嗎?”栓柱不放心的問。


    “意見肯定有!”大小說:“別人家有也可以放隊裏統一放,從你的工分裏扣點放牧錢,誰家都一樣。”


    第二天,兩個小隊長和會計都到場了,就像在連隊一樣,一裹攔。


    栓柱這十六隻衝出來正好。一隻不多,一隻不少。


    栓柱拿著墨汁,正準備做記號呢,一隻羊羔子忽然衝過來,咋攆都不走了。原來是母羊在這個群裏,小羊跑到大群裏去了。


    這隻小羊咋攆都不肯出去了,最後兩個隊長對視一眼說:“算了,這隻小羊就給栓柱得了,本來連隊多給了七隻,給栓柱一隻也是應該的。”


    剩下六隻,一隊,二隊各三隻,還好算賬了。


    栓柱用墨汁給十七隻羊做了記號,攆到一邊去,等到兩個小隊分完以後,把羊放到二隊的羊群裏。


    栓柱迴到家,才發現四春一臉疲憊,滿嘴的大泡。


    “我幾天沒在家,你就上這麽大的火?”


    拴柱一半是開玩笑,一半是關心。


    “哎!別提了。”四春歎了一口氣,又擺擺手。“嶽梅的父母打成右派了!”


    四春一提嶽梅,栓柱就知道一定和光祖有關係。


    果然四春接著說:“光祖這幾年就對嶽梅有意思。我還真沒當迴事,人家那麽大城市來的姑娘,也看不上咱農村的,他也就剃頭挑子一頭熱!”


    栓柱給四春倒了一杯水:“別著急,你慢慢說!”


    “據說她父母都是領導幹部,這迴被打成右派,鬥的不輕,關牛棚,好像下放到哪去勞改了,嶽梅現在成了孤苦零丁,無依無靠的姑娘了。光祖和我說,他要娶她!”


    “那你的意思呢?”栓柱看四春滿臉的愁容,就知道她肯定是不同意。


    果然,四春抓住他的手說:“拴柱,武鳳琴心眼小,總想往自己手裏劃拉,但她能和光宗過到老,嶽梅不一樣,她不會甘心在這過一輩的,再說國家一年一個變化,她爹娘現在是落魄了,如果將來好了,她還能和光祖過到老嗎?”


    “我是絕對不會同意光祖和嶽梅結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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