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孩子到鄭家一個月有餘了。


    多了一個小孩 ,女人更忙了,每天腳打後腦勺。


    孩子不省事,一天哭鬧個不停。


    昨天晚上,孩子消停了,沒哭沒鬧,折騰了多天的女人睡了個好覺。睡的那個踏實勁,就算倆人把她抬出去,扔到院子裏,估計都不會醒的!


    她實在太乏累了!


    一早上醒過來,她立刻感覺不對勁了。孩子一晚上沒哭鬧,沒餓嗎?一個月的小孩,一晚上要吃幾遍奶呢!


    “媽呀,壞菜了!”女人心想不是自己睡的太死,給壓死了吧?


    趕緊把孩子抱起來,有氣,她鬆了口氣,沒死!


    可孩子的臉紅通通的,唿哧唿哧的喘著粗氣。她趕緊解開衣襟,把乳頭塞進孩子的嘴裏。小孩勉強吃了兩口,就鬆開了。


    小嘴都燙人 ,孩子這是發燒了!


    女人急了,早飯都沒做,抱起孩子直奔隔壁老周太太家去了!


    大小兒看見娘抱著孩子走的急,也一路喊叫著攆了上來。


    娘倆到了老周太太家,隔著大門喊:“周大娘在家嗎?”沒人迴應。


    大小兒爬上牆頭,翻進院子裏,來到房門跟前,伸手拍門:“周奶,周奶,你在家不?”


    老周太太打著哈欠開了門問:“誰呀?一大早上的!”


    大小兒看見門開了,跑著忙去把大門打開,女人抱著孩子一路小跑:“大娘,快給看看,這孩子咋的了?”


    周大娘多少懂點藥理,小孩有個小毛病,有時候她給紮古紮古就好了。


    周大娘讓娘倆先進了屋,緊跟著自己也進了屋,接過孩子一看,搖頭了:“這孩子燒成這樣,八成要喂狗!”


    女人急了:“大娘 ,你再好好瞧瞧!”


    周大娘上了炕,把孩子打開一看,頭搖的撥浪鼓一樣:“不中了,我是沒那本事,沒治了!頂多活個兩三天!”


    女人眼淚下來了:“大娘,不瞞你說,這孩子不是我生的,我的那個小子,五天頭上就扔了,這個是鄭寶撿迴來了!”


    “孩子怪可憐見的,你想想招啊?”


    周大娘歎口氣:“不是我不想招,我壓根就沒那本事!這孩子八成隻有邱老道能治!”


    女人一下子泄氣了:“七星砬子上的那個?誰敢找他呀!”


    低頭看了看孩子:“你呀,誰都別怨,下輩子挑個好人家再托生吧!”


    周大娘鼻子一酸:“看你說的我怪心酸的 !這是她的命 ,和你呀是有這幾天的緣分!”


    大街上傳來鄭寶的叫罵聲:“一早上死哪去了 ?飯都不做,媽了個b的!”


    周大娘擺擺手:“迴去吧,哎,這都是啥命啊!”


    女人抱起孩子,失神的往出走,大小兒看見娘的那個樣子,有點害怕,緊走幾步,拉起了娘的手!


    迴到家,女人也沒管鄭寶罵的正歡。抱著孩子傻呆呆的坐著,想起了自己的命運和這個小丫頭何其相似啊!


    不過自己碰上好心的養父母,養大了,誰知嫁人以後淨遭罪了。找一個這樣,再找一個還這樣。都是吃喝嫖賭的。


    要不是當時養母死了,連身衣裳,棺材板都沒有,她也不至於貪圖鄭家的那倆錢,把自己送進火坑裏。


    想起這些傷心事,女人的眼淚忍不住一對一雙的掉下來。


    鄭寶走過來,看了女人一眼,心裏納悶:“這娘們眼淚窩子深,輕易不掉眼淚。今個這是咋的了?”


    湊近小孩一看,紅頭漲臉的,唿哧唿哧直喘粗氣 ,眼看著不行了。


    “哭啥哭!”鄭寶罵嘞嘞的:“自己兒子死都沒見你哭這樣,這就是個短命鬼,多活這幾天都是賺的,趕緊拾掇飯去,吃完了,哪撿的我再給她扔哪去!”


    吃過早飯,鄭寶嘴巴一摩挲,就過來抱孩子。


    女人一個健步衝過來,伸手攔著:“你幹啥?這還沒死呢!帶氣往外扔,你也不怕做損?”


    “她爹娘帶氣扔的,都沒怕做損,我怕個屁呀!”


    女人把孩子抱在懷裏,目光冷冷的看著他。


    鄭寶放了手:“誰稀的管你這破事!明個兒死了都別指望我往出扔啊!喪氣!”


    女人看見鄭寶背著雙手,哼著小調出門了。長舒了一口氣,把孩子放炕上。看了半天,一點轍也沒有。


    日子總得過吧。女人歎口氣,上園子幹活去了。


    翻了一塊地,把土坷垃打碎了,起了兩條壟,把藏在柴禾垛裏的一捧毛蔥找出來,栽到地裏。


    家裏但凡有點吃的,都得藏起來。


    栽完了,想起屋裏的孩子,也該吃奶了。趕緊進屋一看,炕上哪還有孩子的影子!


    女人在心裏咒罵:“瘟災的鄭寶,良心都讓狗吃了!真把孩子帶氣扔了!”她坐在炕沿上,心裏難過,又解勸自己“活不了了,扔了是早晚的事”。


    她就這樣反反複複的勸說自己,直到中午。心情才逐漸平複下來。


    鄭寶迴來了。女人生氣,不做飯,也不搭理他 。


    鄭寶今天難得的好脾氣,沒發火。他一個人磨嘰了一會,覺得沒趣,倒頭睡覺去了。


    大小兒中午也沒迴來,女人沒在意,這小子經常出去野的不迴家。


    一下午過去了,眼看天黑了。大小兒還是沒迴來。


    女人做好了飯,出去四處找找,大小兒常去玩的幾個地方都沒有。她有點慌了。


    迴到家問鄭寶:“你扔孩子的時候,看見大小兒沒有啊?”


    鄭寶抬起眼皮:“淨扯雞巴蛋,我可沒扔孩子。”他站起來,屋裏四處看看:“哎呀,那個小丫頭呢?”


    女人傻眼了,看鄭寶的樣 ,不像撒謊。那孩子哪去了?大小兒哪去了?


    女人跑出去 ,滿大街喊叫:“大小兒,大小兒,死哪去了?”慢慢的變成了哭腔。


    找了半宿,大小兒和那個小丫頭影都沒有。女人坐在門檻上。望著黑漆漆的夜色出神。


    眼淚不知不覺的順著臉頰流下來。


    大小兒從出生到現在,從沒有離開過自己。這漫漫長夜,你到底去哪了啊?


    女人倚在門框上,望著大門口。瞪著眼睛坐了一宿,天亮的時候,她站起來,兩腳發麻,兩條腿發抖。


    女人扶著牆,才沒讓自己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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