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生迷迷糊糊醒了,看見一碗麵整齊的放在麵前,上麵還放著一雙筷子,她學著對麵的白思岸,用筷子挑起麵條往嘴裏送,對於坦生來說,吃飯這種本能,不用教,自己就能輕易覺醒。


    她胳膊酸的抬不起來,手也酸疼,拿兩下筷子就得歇兩下…體力的缺失讓她的食欲也沒那麽旺盛了。她勉強吃完一碗麵,抬頭看對麵的白思岸,他細嚼慢咽的,半碗還沒吃完,這個時候跑來一個拚桌的,那人衣衫襤褸,衣服已經看不清是什麽顏色了,蓬頭垢麵的,天氣微涼,他身上刺鼻的味道仍然不減半分。


    坦生本就不在意這些,她隻想趁著白思岸沒吃完飯的功夫睡一會兒。她剛趴在桌上,隻聽嘭的一聲,那個剛來拚桌的拍了一下桌子,大聲跟老板說:“老板,來碗麵!”說完他便把幾個碎金子扔在桌上。坦生被嚇醒,她神色疲倦的皺著眉頭對旁邊的人說:“你小點聲。”


    那人用破舊的帕子擦了擦臉,臉上,手上,滿是凍瘡…他白了坦生一眼不理她。


    白思岸抬眼看了那人一眼,這一眼,就讓他一口也吃不下了…這人神色與性格與白無格格不入,可他的樣子就是白無啊…


    “白無。”白思岸低聲喚了那個人一聲。


    那個人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好奇的東張西望著。


    白思岸靠近那個人又喚了他一聲,那個人這才察覺到白思岸在跟他說話。


    他嗓門很大,疑惑的問白思岸:“有事嗎?”


    白思岸看著他冷漠的看著自己,全然沒有半分認得他的樣子。


    “我見兄弟像位故人,敢問兄弟尊姓大名?”


    那人瞥了白思岸一眼,冷漠的說:“我不可能認識你,我才剛到這裏。不過既然你問我姓名,告訴你也無妨,我姓葉,叫葉彥。怎麽樣不認識吧?”


    白思岸搖搖頭,可眼睛一直盯著那個人的容貌看。


    坦生被他們吵的根本睡不著,她帶著些煩緒站起來看向葉彥,隻一眼,也逼退了她所有的睡意…她以為她還沒有完全清醒,故而揉揉眼睛,繼續看他…


    兩個人都這麽盯著他,盯的葉彥煩的很,他拿起桌上的碎金去了別的桌坐下。


    坦生記得那張臉,他兇巴巴的,從見坦生開始,就一直想要殺掉她。


    白思岸怎麽會忘記那張臉呢,那是他的兄弟啊…


    這位和白無長的一樣的葉彥,他的身上甚至還穿著白無與白思岸分別時的棉襖…雖然已經破的看不出是一件棉襖了。他不是故意裝作與白思岸不認識的,他真的不認識,他與白無的性格大相庭徑,白無是個溫雅隱忍之人,不似這位葉彥這般粗鄙…


    他們也許僅僅隻是長得像而已。


    白思岸拉著坦生的胳膊趕緊離開這了。


    坦生疑惑的問白思岸:“那個人是不是…”


    沒等坦生說完,白思岸就打斷了她的話:“不是。我們的畫像在各地城安處都有存底,依靠他自己,是不可能來城中的,所以他根本不是白無。”


    “可是…你也來城中了啊…”坦生小心的說。


    “我來城中,根本不是用的我自己的身份。他如果也和我一樣,那麽我更不能和他相認,也許隻有等白戎的冤屈解了,我白府的冤情消了…我們的身份才可明晰。”


    坦生歎息一聲:“你們也怪可憐的。”


    “我們不可憐,我們至少還活著。”白思岸在坦生前麵走著,坦生看不到他的表情,隻感覺他說話的語氣有些冷漠。


    若有機會,白思岸一定不會那麽相信那些掌權者,一定把公平的支點握在自己手上。


    下午的練習同上午一樣,紮馬步,提石頭,一天的時間,幾乎抽幹了坦生所有的力氣,她躺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動了,是白思岸把她背迴侯府的。


    雨盈尊不知幹什麽去了。敦野坐在井邊,像個木頭一樣,等著坦生迴來。


    第二日依舊如此,反複七日,坦生才可以順利的把石頭提起來,再舉起來。再七日,石頭的重量變大了些,再七日,重量更大些,到了第四個七日,白思岸給了她一支木弓。她能輕易把弓拉開,奇怪的,她好像有些天賦,射箭很準。後來白思岸帶著她去荒野學習騎馬射箭,她未讓白思岸失望,射箭依舊很準,隻是她的箭未射準過任何生命。


    荒野的地麵像風幹的龜殼,一望無際,地勢如同漣漪般微微起伏,蒲草叢叢,野溪縱橫,白馬立於溪邊飲水。旁邊坐著正休息的白思岸與坦生。


    今日天氣很好,薄雲,淡日,不冷也不曬。


    “想不到,你還有些天賦。”白思岸叼著一片草,眯著眼睛看著太陽,手臂向後支撐半躺半坐著。


    坦生盤腿坐在地上,她一手托著腮轉頭看向白思岸,目光落在他的白發上。


    “你還不老,為何頭發和眉毛都白了。”


    “我也不知道。”白思岸手墊在腦後躺了下來。


    坦生繼續問道:“是因為太傷心了嗎?”


    白思岸搖搖頭。


    “那你剛出生的時候,頭發是什麽顏色的?”坦生湊過去繼續問。


    白思岸依舊迴答:“我也不知道。”


    坦生不解:“你什麽都不知道啊,那豈不是跟我一樣,沒有人跟我講我小時候是什麽樣子的…”


    “小時候已經過去了,哪有那麽重要。”


    “不重要嗎……”坦生思索著,“我在街上看見過很多嬰兒,他們都被自己的父母保護的很好,如果不重要,怎麽會去保護呢?”


    白思岸眯著眼睛,腦海閃過自己的零星的關於幼時的記憶,藍灰色的世界,兵書,武器,懲罰,怯懦的白無,自己房間裏時不時出現的小意外,毒蛇,相克的食物,門口絆倒他的石頭,偶爾出現的匪徒,父親離世前的不甘…


    “不重要的並沒有被保護啊…”白思岸淡淡一笑說。


    坦生湊到他身邊,把他嘴裏的草葉丟去一邊,認真的對他說:“我會保護你們的,保護你們所有人。”


    她探過頭來,遮住了太陽,白思岸看見了她幼稚的表情,他微笑附和道:“好啊,我信。”


    “你一點都不認真,你根本不信!”坦生轉身坐起來,不再理他。


    正當白思岸想逗趣她的幼稚時,天上有個紅點正在極速的墜向二人,白思岸察覺到危險,他立刻抱起坦生上馬就跑,馬蹄踏著荒原石地,如白色的風疾馳而過,他們已經很快了……可前方突然出現一個冰色大圓環,如同一扇門一般,他們來不及改變方向,疾馳的他們瞬間被凍成冰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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