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外等待送禮的都排了很長的隊,從街頭到街尾。坦生見之心生恐懼,她從未見過那麽多人,如果說有,那也是見過那麽多救援隊的人…在坦生時代,人聚集代表的是危機……


    “這麽多人…我可以不去應付嗎?”她求救一樣看著雨盈尊問。


    雨盈尊明媚一笑:“當然可以。”


    “好,那我躲了,辛苦你了。”坦生話還沒說完,人已經沒影了。


    她自己到後院裏躲清淨。


    辛苦了雨盈尊和黑甲士兵,他們接待著每一位來者,從天亮到天黑又從天黑到天亮…雨盈尊站了一天一夜,他實在撐不住了,也看禮物都收的差不多了,便叫黑甲士兵關門,勸那些未送禮物的迴去。新的青麟侯出現,又給這個沉寂百年的城帶來了繁榮。當年,上一代青麟侯恩澤天下,慷慨請天下人來侯府鑒寶,因祥瑞之名,吸引了很多富商與旅人,滄容城成為那時最繁榮的地方。


    送禮的有官場走過場的,也有各地城主,更多的是來祈福的百姓…他們真的把青麟侯視作祥瑞,以為隻要敬供就會被庇佑…他們還和以前一樣…雨盈尊不禁暗歎:戰亂初定,萬民辛苦…他們心裏還有神要敬,說明他們還有很多苦難是自己解決不了的。天地不可動,皇權不可動,生身者不可動,生身之處不可動,生死之時不可動,律法不可動…他們身上都係著線,線連在一起,每個人都要維持著一個方向的力量,才會使線不緊也不鬆,長久的維持一下去。雨盈尊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初嬰入世,無著無慧,便為世所困,這算“入鄉隨俗”吧?可這公平嗎?“


    正當他神飛天外時,在黑甲士兵關門之時,愣生生擠進來一個人,他身材高大偏瘦,穿著一件青色的破棉襖,赤腳髒唿唿的,身上滿是細小的傷痕,而他走起路來四平八穩的,像是不知道疼一樣,他的灰白的頭發幾乎不剩幾根黑發了,隻用一根樹枝挽著,雨盈尊一眼看出了他此行的艱難,便吩咐黑甲士兵:“去成衣鋪裏為這位兄台拿一件衣裳,記我賬。”


    “不必了。我是來敬青麟侯的,不是來乞討的。”他嚴正的說。


    雨盈尊打起精神,翻出禮冊,打開新的一頁便問他:“姓甚名誰,所敬何物?”


    他向雨盈尊伸出一直黑乎乎的拳頭,拳頭打開,躺在他手心的是一粒黑色的小石子,雨盈尊是個識貨的,他一見此物便知道此物是無價之寶:“黑葉毒淬的地蜥骨,這個可是難得之物,普天之下也隻有皇宮才有,也僅僅五顆而已。夜城消失,黑葉難得,地蜥遠在地心,能浮在地麵且死去的地蜥更是千年難遇,你當真要敬此物?我勸兄台還是好好想想吧。”


    他將那石子放在禮冊空白頁上:“我此番來,是要青麟侯保佑我,能完成我兄弟的夙願,能為他洗脫冤屈…”


    雨盈尊抬眼看著他,他雖一身肮髒,但目光如光如火。


    “兄台心之所想必成,何須求外物護佑?”雨盈尊微笑著把小石子遞給他。


    他堅定的轉身走了,雨盈尊追出去,大聲叫他停下,可他隻顧固執的向前走,很快淹沒在人群。


    “這人…”雨盈尊站在人群中尋他的身影,哪裏還有他的身影…他隻能先收好此物。


    他怎麽會不知道真皇將這奇藥賞賜給誰了呢。白雪戈壁苦寒難抑,去那裏的就沒有活著迴來的,就算有奇跡,白家人僥幸離開那裏,可擅自離開流放之地,也隻有死路一條,一路上任何一個關卡都有他們的畫像,見之,必殺。


    白家人是不可能安全歸來世間的,準確的說,是不可能活著迴來的。


    那人雖一身破爛,一臉油汙,但單憑其輪廓,雨盈尊一眼便知是誰。當年白家鎮守兵器司,造出諸多武器,蝠眼龍紋火槍,虺鉤鐵索短矛,淵石連弩,碎甲盾…這些武器令赤真無往不勝,天下鹹歸。雨盈尊久仰白家盛名,還曾親自去拜訪過,不過那時白家的家主還不是白思岸,而是白思岸的父親,他父親那時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那時候的白思岸還未出生,不過如今看來,他與他父親長的的確很像。長的像也沒什麽用……自他父親之後,白府一直在重複精進當年的武器,卻沒有研製出新的武器,直到白戎的出現。他是個天才,雨盈尊真的這樣以為,他看似天馬行空的圖紙卻有可行性,他不是呆板的采集材料製造武器,而是要地理與武器相結合,令武器建造在它要守衛的那片土地上,武器足夠的大,操縱武器的人足夠的少…減少戰爭參與人數,加大了武器的傷害值。他去見過白戎,一個明媚的少年,不善言辭,他們相對而立,白戎不說話,雨盈尊也不說話,安靜了半晌,誰也沒覺得不好意思,最後還是白戎先走了,兵器司有急事找他。後來,雨盈尊病了,他不得不閉關在雷雨渡。待到他痊愈後出關,兵器司已經換了人,他得知了白戎冤屈,也知白家已經被流放去了白雪戈壁。雨盈尊去找了青衣魔君,白戎冤屈一事,他一眼就知道是誰幹的。一模一樣的人去殺人,根本就是熒祝人盜影傷人,百年前,他們深諳此法,鬧得滄容城滿城風雨,人人自危。熒祝人偷了別人的影子,讓影子替他作惡,而後果讓影子的實體去承擔。雨盈尊還想去白雪戈壁救人被青衣魔君攔下了,他說白戎已死,剩下的人並無意義…那時,普天之下僅存的熒祝人就是龍遊心,可龍遊心雖有熒祝人的身份,但他的身體已經不知換了幾個了……雨盈尊想殺他,亦被青衣魔君阻攔,他說他會處理好這些事,要雨盈尊不要管。


    龍遊心害慘了熒祝一族,亦害慘了禦獸族,更引發了禦獸族與地蜥族不可消解的矛盾,他是始作俑者…雨盈尊知道,青衣魔君留著他不過是因為他的手已經很髒了,無法再洗幹淨,不如讓他繼續去做肮髒的事,反正他們兄弟走到今日,早就不是那非黑即白之人了。


    如今的兵器司已非白家掌權,白思岸貿然迴去就是純粹找死,雨盈尊趕緊尋了兩個黑甲士兵以青麟侯之命,令他們尋迴那個穿著青色破棉襖的人。他心想著先把他安置在侯府,先活著,其他事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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