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身影早就不見了,遠處有個紅色的燈火顫顫巍巍向她靠近,雷雨之中,火苗艱難的搖晃。


    眨眼的功夫,敦野出現在坦生麵前,他懷抱著發出紅色的燈火的赤迴石,垂目注視著坦生:“生命是很長的路,艱難擁擠在眼前,再擁擠也隻是眼前,我們活著吧,我們一起活著,哪能沒有希望呢?總有一天,我們能安排自己的命運。”他小聲音安撫著坦生,像是在說隻說給坦生聽的悄悄話。坦生握住那塊發光的赤迴石,抽泣著對敦野說:“你敢不敢對這塊石頭發誓,以後你絕不生傷我滅我之心,若違誓言…你就……”中傷之言到嘴邊坦生卻說不出口,她本是死而複生亂中求生的,又怎忍心荼滅別的生命…


    敦野將手同樣放在赤迴石上,認真迴應:“若違誓,我便生無所依,死無所依。我害怕孤獨,害怕靜止…所以這個是對我最毒的詛咒了。”


    坦生將手收迴來,心裏想著會不會自己太毒了,可是他可是獸性未除的妖,吃個兔子都嚼碎了骨頭,倘若真有一日,坦生因他而遭遇不測,這個時代自然沒有人為坦生報仇的,那這個詛咒就是替她報仇的東西……這麽想著,她心裏平衡了些。


    雨漸小了,坦生的身體已經被暴雨雨點砸的麻木。獅子受傷了,他說不會吃掉兔子隻是因為他受傷了沒辦法吃掉,可他好起來時,一定又是另一副嘴臉,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本性,有機會他還會吃掉兔子的,除非讓獅子的傷好不了……


    敦野的話不能全信。坦生察覺到他一直抱著這發光發熱的石頭,所以,此物必然對他非常珍貴,如果這個東西一直在坦生手裏的話…他會不會就真的信守諾言?坦生垂著眼睛不敢露出一絲思慮神色,怕他看出她心中所想。她裝作平靜無事的樣子把手伸向赤迴石,接觸石頭的一瞬間,手腕一勾將赤迴石攬到自己懷裏…


    熾熱瞬間填滿胸口,她被雨水淋透的衣裳也瞬間被烘幹,身邊縈繞著一團白色的霧氣,霧氣抵擋著大雨。若非她有黑血護佑不死不傷,這赤迴石的熾熱足以讓她化成灰了。


    坦生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你我初相識,你並無可靠的人品給我做保讓我完全相信你,不如先拿這石頭作抵押,你若真的信守諾言,我再把這石頭還給你。”


    敦野沒有料到她還有這層心思,本想著她不過路天水嘴下肉,世人口中血,任人宰割的東西。加之她對現世不熟,敦野騙騙她還是遊刃有餘的。誰知她根本不安分,竟然看出了這赤迴石對敦野有多麽重要。


    敦野不得不靠近她,以此來得到赤迴石的護佑。


    “這石頭現在是我的命,你拿著我的命脈驗我的承諾,那我拿什麽東西來驗你的承諾?你說會把赤迴石給我,那我怎麽相信你呢?”敦野複製其道,等待坦生的迴答。


    坦生抱著赤迴石,轉身就向前走:“你可以不信我啊。現在就把這石頭拿走!”


    她這麽一說,敦野反而不敢了,如果他真的把赤迴石拿走,恰好說明他就是為了達到自己目的不擇手段不顧承諾之人,坦生不信他,他就無法安生的呆在坦生身邊,她可是黑血人,難得的寶物,就算現在敦野有能力把赤迴石搶過來,他也不能這麽做,這黑血人雖然因其血怪異功用被劃為妖,但歸根結底她還是人,她應該是與德公最接近的人,是人就沒那麽容易被控製被馴化,為了得到她,就算是裝也要裝的坦誠,讓她信他的的確確無心再傷她害她了。


    敦野用力撇開臉上的雨水,雨水在手心結成冰淩,他表現的十分痛苦,卻仍堅定的對坦生說:“我信你。”


    坦生看了看赤迴石又看了看敦野,敦野離開赤迴石會冷,他的身體冷如寒淵,令周圍的水與氣都變冷了。坦生靠近他些,他的狀況會有好轉,確切的說,是赤迴石靠近他些。


    坦生抱著那塊石頭,疑惑的問敦野:“你這是什麽病?”


    敦野注視坦生,雨水令他的身體濕透了,他就像一塊冰,一陣一陣的寒氣撲向坦生的臉。


    “我沒有病,這赤迴石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坦生好奇的盯著這石頭觀察了一會兒,石頭的紅色是從石心裏透出來的,很熱,石頭表麵一陣一陣燃起紅色的火。坦生抬眼盯著敦野,她提著赤迴石,一邊盯著敦野一邊後退,敦野站在原地,平靜的看著她,她一步一步離敦野越來越遠,眼睜睜的看著敦野變成一個冰雕,而後,她又提著赤迴石靠近他,看著他又慢慢的退去寒氣身體漸漸柔軟…她反複試了三次,敦野隻站在原地,沒有憤怒,沒有討好,隻是平靜,仿佛一個局外人看著一個孩子在鬧。


    坦生自知再繼續下去有些刻意為難刻意欺負敦野了,她終於停了下來,提著赤迴石舉在敦野額頭前,等他漸漸蘇醒。


    雨停了,涼風細細開始浸透兩個人的外衣,坦生也開始依賴赤迴石,敦野凝視著坦生,坦生的試探讓他想起路天水對他的折磨,路天水戲謔的笑聲又鑽入他的耳朵,可他強忍著憤怒和恥辱,平靜的對坦生說:“我們,走吧。”


    坦生有些內疚,可為了活命,她必須得這麽做,但是她又不想殺人,否則她就不必做這麽多試探,從試探裏找一點自己可以饒恕敦野的理由。對於生命她還是不想魯莽對之。


    涼風令戈壁更加冷肅,兩人著白衣微微弓著背,相互貼近著沿溪頂風而行。


    他們貼著彼此,敦野好似看清了些坦生,她的心會軟。可坦生也自以為敦野有了契約精神,並為此接受了坦生的考驗…坦生自以為……


    “那個黑衣人是誰?他知道我所有事。”坦生問。


    敦野把身子又向坦生靠近些:“那是把你從路天水手中救下的另一個恩人。”


    “那他是誰?叫什麽名字?”


    “他沒告訴你?”


    “沒有。”


    “我也不知道,我們是救你時才結識的。”


    “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就敢幫他做事?”


    “這有什麽不敢的,我幫了你,他也在幫我。”


    “要不,咱們一起逃吧?”


    “逃?為什麽?”


    “自由啊。”


    “自由?一入人界沒有自由,那些律法與道德早已織成大網,隻要你踏進去就得受約束。”


    “那妖界呢?自由嗎?”


    “自然是自由,自由下就是沒完沒了的鬥爭,非死即傷。”


    天之下又細雨如織,坦生一個勁兒的訴說著自己的好奇,而敦野心不在焉的迴應,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前方越來越近的人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地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妖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妖巡並收藏大地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