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


    宋芸房間裏的燈,亮了整整一晚上。


    可是任憑三人,再怎麽把所有的進項出項都算了一遍,就是算不出那七千兩到底是從哪兒多出來的。


    直到次日早上,吃早飯的時候,尤娘子提起了一件事兒。


    “東家,男東家差人送來的狐狸皮子,您是打算做大氅還是做冬衣?


    這幾天日頭好,我讓彩棠把皮子都拿出來曬著,過兩天便能量身做了。”


    正在吃早飯的宋芸,‘歘’一下抬起了頭。


    她的眼神,迸發出了兩道射線,射向了陳冬月。


    正夾著一塊煎雞蛋的陳冬月,覺得側臉有些灼痛,緩緩轉過頭去.......被小姑子那犀利的眼神給嚇了一跳。


    “你要這雞蛋啊?”陳冬月默默地把煎蛋夾到了宋芸碗裏,“要你就說嘛,你這麽看著我,搞得我有點怕怕的。”


    “不是啊嫂子!!”宋芸激動地站了起來,“那多出來的七千兩,應該是我哥給你的啊!!”


    陳冬月撓撓臉,“啊!原來如此~~~~~你哥那疊銀票有那麽多錢在裏頭啊?我不知道啊。”


    “........”宋芸一臉無語地看著陳冬月,“所以娘把銀票給你的時候,你都沒點嗎?”


    關鍵是,娘也沒跟嫂子交代一句,那一疊銀票有七千兩嗎?!


    這婆媳倆可真是!!!


    “我就大概看了一眼,”陳冬月因為心虛,所以聲音就有點小,“我哪兒知道你大哥平時看著摳摳搜搜的,一下子會突然寄迴來這麽多錢啊?


    本來以為他寄迴來大概有個五六百兩就頂天了.......對不起付不起,是我的錯,下迴我一定注意。”


    感受到了來自宋芸的殺氣,陳冬月趕緊賠禮道歉。


    宋芸苦口婆心道:“嫂子,雖然你的賬有咱們給你管著,但是好歹你自己也記一下賬嘛.......”


    “你們都記了,我還記啥呀,”陳冬月搖頭道:“替賬冊再造一本賬冊,也太傻了。”


    好像也是.......宋芸一下就被說服了。


    可才想坐下繼續吃早飯,她突然又想起了個事兒。


    宋芸再次‘噌’一下站了起來,“不對啊嫂子,你說我大哥哪兒來的那麽多錢啊?


    他該不會........不會........打劫了什麽人吧?!”


    陳冬月‘嘎嘎’一笑,“那不是好事兒嗎?北地能打劫的,也就隻有北夷人吧?打劫北夷人,不也得算是軍功一件?”


    “倒~~~~倒也是的。”宋芸再次坐了下來,“不過嫂子,你要不還是寫信問問我哥吧,他到底在北地幹了點兒啥。”


    “行,”陳冬月一口答應了下來,“要是他真幹了什麽要殺頭的事兒,咱早點兒知道,也要早點兒有個準備。”


    “........娘您好好說話!”正好踏進飯廳的君瀾,聽到這話,不得不開口‘教育’下她的好大‘昂’。


    “嘎嘎嘎嘎嘎嘎。”


    而迴應君瀾的,隻有老母親鵝叫般的笑聲。


    ...........


    其實,宋柯在北地,是真的沒幹什麽要殺頭的事兒。


    他隻是,把人家的頭給砍了而已。


    被砍頭的這位,來頭可不小。


    他是北夷三大將領之一,名叫.......算了,反正已經死了,多說無益。


    總之,這位北夷大將因衝鋒打仗非常厲害,所以被北夷王派來做了煙城的守將。


    然而,宋柯之前把人家的補給糧給燒了個精光,導致這煙城守將,巧將難打無糧草之戰。


    在熬了整整一個月之後,煙城,終於再一次城破。


    這座滿目瘡痍的邊城,再次迴到了大榮朝手中。


    宋柯作為先頭部隊的領隊,自然也是第一個衝進北夷大將住所的人。


    那個七千兩.......反正也算是靠宋柯自己實力得來的吧。


    當然,因為他軍功顯赫,所以也得了北林軍守將,謝將軍的嘉獎。


    原本常武等人都以為宋柯這官職會在一年裏連升兩級。


    但是讓眾人萬萬沒想到的是,謝將軍給宋柯的嘉獎是現銀二百兩和煙城一座五進的宅院。


    而朝廷的誇獎和賞賜,則都被記在了,連大將營帳都沒走出一步的謝將軍頭上。


    管七氣得差點連夜燒了謝將軍的營帳,向來溫和的常武罵人罵了整整三個晚上,都不帶重樣的。


    隻有宋柯很淡定。


    他說他打仗,又不是為了謝將軍,所以謝將軍怎麽看他,怎麽對他,宋柯覺得完全不會影響自己的心情。


    反正隻要有錢寄迴家,冬月肯定能高興。


    冬月高興,他就開心。


    所以升不升官,對宋柯來說,真的沒有那麽的重要。


    這樣的言論,讓為他打抱不平的單身狗們,差點兒心梗在營帳裏。


    時間到得五月底。


    是夜。


    破爛的五進大院裏。


    宋柯正在自己的臥室門口說話,


    “你怎麽又搞成這樣了?”他蹙眉拍了拍對方的腦袋,“等著,我去拿東西來給你縫合下傷口,你別跑啊,一會兒腸子掉出來。”


    對方沒有迴答,隻眨著忽閃忽閃的眼睛,看著他。


    很快,宋柯就從屋子裏拿出了一個針線笸籮。


    他從笸籮裏拿出一根針。


    等在廊簷底下的那位,警惕地站了起來。


    宋柯柔聲道:“乖,過來。你這傷口不縫,容易崩裂,你放心,我盡量動作快點。”


    ‘那位’往後退了幾步,全身都在拒絕著宋柯的好意。


    宋柯無奈地歎氣,“等給你縫好了傷口,讓門童給你去弄個燒雞吃。


    上迴你來的時候,我答應過你的。”


    對麵的那位這才停下了倉皇的腳步,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


    片刻之後。


    “嗷嗚~~~~~~~嗷嗚~~~~~~~~嗷嗷嗷嗷嗷嗷嗷~~~~~~~~”


    破敗的巨大院落裏,傳出了一陣陣的狼叫聲。


    是的,來找宋柯的,就是當初‘盤肉’的狼王。


    其實宋柯也不知道它是怎麽找到自己的。


    就在他入住這破敗荒院之後的第三天,這狼就找來了。


    之後,它就三不五時,會在晚間出現在宋柯的房門口。


    而且幾乎每次來,狼王身上多少都會有些傷。


    不過是傷得最重的一次。


    狼王的肚子上,有一道很長的刀傷,深可見骨。


    若再深上一寸,這狼的腸子就真的要掉出來了。


    而宋柯則拿著一根鐵杵粗細的針(當然有點誇張的成分在,不過總之就是很粗的針啦),一下一下地給狼縫著傷口。


    宋柯每戳一下,狼王就‘嗷嗚~~~~~~~~嗷嗷嗷嗷嗷嗷’罵一句。


    傷口整整有三四十厘米長,宋柯縫了能有五六十針,狼王罵到最後都罵不動了。


    它大概是疼麻了。


    “篤篤篤。”


    還沒等宋柯收好針線,院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


    “宋將軍,您沒事兒吧?咱院子裏好像進狼了,要不要小的去喊了人來?”


    是看門的門童的聲音。


    狼都叫了一刻了,孩子這才來提醒宋柯。


    這也不能怪孩子來得晚了。


    畢竟這宅院再荒,也是五進的院子。


    門童從門口奔到宋柯所住的主院,確實得花上點兒時間。


    聽得門童的問話,宋柯輕拍了下狼腦袋,然後朝自己院門的方向迴了聲:“沒事兒,沒有狼,是貓,已經被我趕走了。”


    “啊?”門童撓撓頭,小聲嘀咕了句,“什麽貓能叫出狼的動靜啊......”


    還沒等他轉身走,門內又傳來一句,“你去幫我買兩個燒雞來,我餓了,想吃宵夜。”


    “啊?”門童又開始撓頭。


    這大半夜的,城裏的鋪子都關門了,叫他上哪兒找燒雞去?


    不過既然將軍吩咐了,門童自然不能拒絕,就算是知道這會兒買不到燒雞了,他也得出去跑一趟才行。


    於是小門童衝著門內說了聲,“將軍稍等,小的去去就來。”便一溜煙跑了。


    宋柯趁著這會兒功夫,又給狼肚子裹了兩圈繃帶,免得狼王一會兒蹦躂迴去,再把傷口崩裂了。


    可他才把狼王處置好,就聽門口又響起了‘篤篤篤’的敲門聲。


    這麽快?


    宋柯踢了一腳狼王。


    狼王很自覺地站了起來,然後躲到了院子裏的一座假山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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