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晚餐結束。


    陳冬月分批接待了她的掌櫃們。


    先是宋不凡,仗著輩分大,得到了先跟陳冬月抱怨的機會。


    “冬月啊!!!”宋不凡痛心疾首,“你說你去都城,也不事先跟咱們打個招唿。


    咱年前定出去的那些個貨,如今是三天兩頭的有人來催。


    昨日尚老板差點兒被幾戶訂貨訂得早的人家,給剝個精光!”


    “啊?!”陳冬月沒想到,聊城的民風已經彪悍如此,“尚老板那肉體也有人覬覦嗎?!”


    不會吧。


    宋不凡跺腳拍腿,“怎麽可能!他是被一群管事的給團團圍住,想跑,卻被那些個人你扯一個袖子,我扯一個褲腿,給硬生生扯光了外衣........”


    要不是廚子最後擠進人群,護住了尚老板最後的裏衣,這小肥肥怕是真要被人給脫個精光了。


    真是越想越覺得心酸,又有點好笑。


    陳冬月蹙眉道:“實在不行就退錢給他們好了,咱不是說好的嗎,三月一號前都會到貨的,這會兒才是一月底!”


    “怎麽可能願意退啊!”宋不凡大歎一口氣,“過了一個年,你都不知道咱們現在的那些個琉璃杯,琉璃盞,琉璃碗,琉璃碟都漲到什麽價格了!”


    “什麽價格?”陳冬月順嘴問了一句。


    宋不凡答說:“據說,外頭一套五件的琉璃酒壺加酒盞,已經漲到了三千兩一套!”


    “哦~~~~”陳冬月點頭,“所以我們賣是賣多少錢一套來著?!”


    坐在椅子上的宋不凡,腚一軟,差點兒趴倒在陳冬月跟前。


    他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說道:“八百兩!咱們才賣八百兩!!”


    “哦~~~~”陳冬月點頭,“那漲價吧,與其讓中間商賺差價,還不如我們自己賺差價。”


    “.......你說真的?!”宋不凡‘噌’一下站了起來。


    “假的。”陳冬月搖頭,“不過過了三月一號,咱們把先前的訂單全部完成之後,我準備把咱們的購買門檻往上提一提。”


    “為啥啊?”宋不凡不明所以,“咱現在賣的也不便宜,能買得起的,家裏頭起碼得有些底子。


    咱不漲價,隻提高購買門檻往上提的話......豈不是買的人就少了嗎?買的人少了,咱不就賺的少了嗎?”


    “老實說,家裏頭有些底子的人家,本就不應該把錢浪費在買琉璃之類的事情上。他們應該......”


    說到此處,陳冬月突然頓了頓,才繼續道:“算了,人家的錢,愛怎麽花怎麽花,我管不著。


    但是,我的目標人群,以後也不是這些家裏頭有一點底子的人家。”


    “那你目標人群是......”宋不凡實在是有點猜不透陳冬月的想法。


    陳冬月迴道:“我們以後的目標人群,應該是家裏頭很有點底子的人家。”


    她承認自己是個黑心商人。


    但是,她隻想騙,啊,不是,是賺有錢人的錢。


    家裏頭將將能算富足的人家,還是應該把錢花在更值得的地方才好。


    宋不凡似懂非懂地點頭。


    反正這生意是冬月的,他也不太懂那些個門道。


    作為掌櫃,宋不凡覺得自己隻要聽從東家的吩咐就行了。


    在宋不凡後頭排隊的,是青山書院的山長陸先生。


    見到陸先生,陳冬月才想起,這麽晚了,居然沒見到大墩子!


    她忙問道:“陸先生,大墩子呢?這麽晚了,他不會還在書院吧?”


    陸先生大驚,“你怎麽知道?!”


    陳冬月更驚:“怎麽可能?!大墩子這是被鬼附身了嗎?”


    要知道墩子這個大寶貝,平日裏最頭疼的就是讀書。


    這會兒都快一更末刻了,他居然還在書院?!


    除了被鬼附身了,陳冬月想不出別的可能來。


    陸先生看出了陳冬月隻是瞎猜的。


    他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你去都城之後沒兩天,永安郡王便來了咱們青山書院。


    見咱們書院的先生,除了我之外,都是歪瓜裂棗,便薦了個康先生來。


    那位康先生擅長年歲大了,講課容易犯困,但是卻極擅長山水寫意,和草書篆書。


    他見大墩子畫畫不錯,但是寫字卻一般,便讓他幹脆跟著他學草書.......”


    “啊?!”陳冬月今晚這個‘啊?’就沒怎麽停過,“大墩子三百千都寫不利索,怎麽學草書啊?草書不是應該.......”


    其實她也不是很清楚,書法應該先學啥。


    但是草書一般人連看都很難看明白,總歸不應該是上手就學這個的吧?!


    好在陸先生接話了,“確實,一般得先學了行楷,若是有天分,也得是從小草開始學起。


    但是那位康先生卻覺得大墩子適合學大草,所以現在已經開始在教他了。


    大墩子這孩子,雖然對具象的文字不太敏感,但是對這種寫意的東西倒是有幾分天賦。


    如今他已經拜了康先生為師,這幾天學寫字學得簡直廢寢忘食,我也索性撒開了手去了。


    左右張夫人也沒指望著他能考上舉人進士什麽的,我這陸先生,也確實該退位讓賢了。”


    好酸。


    好酸好酸。


    好酸好酸好酸。


    陳冬月全然看出了,陸先生是因為大墩子認了個新的師父,而落寞了。


    她拍了拍陸先生的肩膀,“陸先生想開點,您雖然少了一個大墩子,但是多了很多別的學生啊。


    哦對了,最近咱們青山書院有新學生招錄進來嗎?”


    “有!”說道這裏,陸先生眼前一亮,“這些天陸陸續續又來了七八個學生。其中男女差不多是一半一半的比例。”


    “好好好,”陳冬月很是欣慰,“看起來,咱們聊城的父母還是不錯的,沒有太過重男輕女。”


    “.......希望如此吧。”陸先生卻沒有陳冬月這麽樂觀,“咱們女孩兒一個月才收五十文束修,還包兩餐和學子府,連筆墨紙硯都包了......”


    “不是我們包的~~~~”陳冬月再次強調,“是好心人捐贈的~~~~”


    “反正不管是怎麽來的錢吧,女孩兒來上學,總歸是賺的。”陸先生嘟囔道:“就怕他們爹娘不是想讓姑娘們來念書,而是想讓她們來占便宜。”


    “別管占不占便宜,總歸女孩兒們能學點兒讀書認字,繡花騎馬的本事吧?捐錢的善人,本也就隻是想讓女孩兒們能有認字,學做人的機會而已。”陳冬月和氣地說道。


    “陳東家,那叫尤思嘉的善人到底是哪家夫人啊?”陸山長很好奇,為什麽這善人隻願意捐助女孩兒,不願意捐助男孩兒。


    若是他能知道那位尤思嘉到底是誰,他勢必得去問問,能不能男女同等待遇啊?


    誒?會不會是繡坊尤娘子的親戚?!


    不過陳冬月卻神秘地搖搖頭,“人家是方外之人,不可多問。”


    實際上,資助女孩兒這件事兒,是尤老師看了某位老師的事跡之後,跟陳冬月提起的。


    兩人一合計,熱血上湧,便輕易地下了決定。


    陳冬月以尤思嘉的名義,每年定向捐助給青山書院三百兩白銀。


    其中一百兩用來修繕院舍,購買教具,另外二百兩,則專款專用,補貼給每個來求學的女孩。


    按照青山書院現在這個規模,這些銀兩一年也是足夠開銷的。


    以後,等青山書院真辦出名堂來了,她還準備去遊說遊說其他的貴婦。


    不過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反正現在捐款人,就是尤思嘉。


    超時空慈善,不要太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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