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才微亮,陳冬月就帶著車夫和丫鬟跑路了。


    路過齊城最大的水路碼頭的時候,三人還發現,碼頭上的工人,穿的衣服,跟昨日腳夫的衣服,也都是一樣的。


    有衣著考究些的,管事模樣的人,正在唿唿喝喝地喊著:“都仔細著點兒,這批貨是主家送去江南的瓷器,碎了一個,用你們命抵都不夠!”


    工人們沒有吭聲,隻麻木地往船上小心搬運著東西。


    陳冬月大喝一聲“駕!”,飛快地駕車駛離了碼頭。


    這地方,多少有規矩得讓人窒息。


    她可真是不想多待一秒鍾。


    出得宜城,陳冬月路上一刻不敢多耽擱。


    路上也就吃飯,解決生理問題,停了兩次。


    其餘時間,都在趕路。


    待得到了都城門口,時間剛剛好,城門正好要關閉。


    大榮朝的城池,是沒有統一規定城門關閉的時間。


    像以前南州的饒城,城門關閉的時間就是酉時初刻。


    而聊城,因為之前鬧過匪患,有段時間就恨不得一天十二小時都把城門關著。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剿匪剿的差不多了,才把關城門的時間改成了戌時初刻。


    昨日才路過的宜城雖然有宵禁,但是卻是三更之後才關城門。


    總而言之,哪座城池什麽時候關城門,都是城裏的官員自行決定的。


    而都城啥時候關門,則是由城裏最高貴的皇帝決定的。


    不過這麽說也不準確。


    準確來說,城門的關閉和開啟,每年都不同。


    這得看欽天監掐的是左手,還是右手。


    他們會根據皇帝的命格,再加上九宮飛星圖和夜觀天象得出來的結論,來調整城門開閉的時間。


    其實皇帝年輕的時候倒也不會搞得那麽複雜。


    但是他現在年歲大了,忌憚的東西,便越來越多了起來。


    此時,正是酉時末刻。


    正是本月都城城門關閉的時間。


    陳冬月在大門即將關上的一刹那,把車趕到了城門口。


    馬,勇往無前。


    人,不帶刹車。


    “哢”一下。


    馬頭,卡住了門縫。


    陳冬月大罵一聲:“陳有錢你是不是傻!!!”


    她趕車這一路上,已經對陳有錢有了一點了解。


    這馬說好聽點是驍勇,說難聽點就是腦子不夠用。


    傻的。


    它服從人類指揮的時候,會拒絕自己思考。


    完全是單線性的。


    而城門內的守衛,也被突然懟進來的馬頭給嚇了一跳。


    又聽陳冬月在門外罵人,雖然守衛不知道陳有錢是誰,但是依舊很生氣。


    管你罵的什麽陳有錢陳沒錢,你把咱們守門官兵嚇到了,就會變成陳倒黴!


    於是有官兵推開了門,才想張嘴訓人,嘴就被馮北給的十兩銀子給堵上了。


    “各位官爺辛苦了,”馮北客氣道:“小的是吏部侍郎張慎之家的護衛馮北。這是我的路引,請各位官爺過目。


    這位是咱們府裏張夫人的幹女兒,陳冬月,陳校尉。


    咱們從聊城來給我們家夫人送點兒東西,正好遇上城門關閉的時間,還請各位通融通融。”


    一聽是張侍郎家的人,守衛罵人的話,隻能收了迴去。


    收了錢的那人,在手裏掂了掂銀錠子,然後笑眯眯道:“這銀子,照理咱們是不能收的。”


    陳冬月正要張嘴,桃紅卻猛然撲進了她懷裏。


    怎麽個事兒?!


    她挑眉看向了桃紅。


    桃紅隻能訕笑道:“嗬嗬嗬嗬,對不住啊東家,奴婢走路不長眼,不小心踩到了石頭崴了下腳。”


    其實她哪裏是崴腳?


    她隻是想堵住陳冬月的破嘴。


    按照桃紅對自己東家的了解,東家接下去肯定會說‘不收就算了,把錢還過來。’


    但是東家人長的高,桃紅又沒法捂住她的嘴,於是隻能往人懷裏倒了。


    馮北跟陳冬月從饒城一路走到了這裏,自然也知道她是個什麽脾氣。


    趁著桃紅打岔的空檔,馮北拉了守衛到一邊,笑嘻嘻道:


    “這天寒地凍的,諸位也都辛苦了。這哪裏是錢嘛,這隻是小的孝敬各位的一壇驅寒的生薑酒而已。”


    見馮北說話倒是客氣,再加上他們又是張家的人,於是守衛說了幾句讓他們以後莫再如此卡時間之後,便揮手放了他們進門。


    進城之後,陳冬月也不敢再趕車了。


    主要是陳有錢被門擠了腦袋,有點兒不開心,發脾氣了。


    這傻玩意兒走三步,退兩步,已經不是陳冬月能掌控的了。


    於是,馮北就不得不接手了被門擠過的陳有錢。


    也是他脾氣好。


    明明接手了爛攤子,卻還在跟陳冬月解釋,“陳東家,咱們家老爺在外頭聽著是三品朝官,挺有地位的。


    但是都城最不缺的就是大官,再加上皇親貴胄多,咱老爺還是得低調著點兒才行.....”


    “懂,”陳冬月點頭,“低調點好,其實不瞞你說,我也是個低調人。”


    馮北心中大喜,順勢提議,“那咱能不能打個商量?咱這兩米的大刀,一會兒能不能收一收?


    您要真喜歡刀啊劍啊的,小的倒是知道都城幾處不錯的鐵匠鋪子,可以帶您去瞧瞧。”


    一提到鐵匠鋪子,陳冬月眼睛一亮,“行!那咱說好了,你得帶我逛遍都城的鐵匠鋪子。”


    “好嘞~~~”馮北想也不想便答應了。


    可扭頭一想,又不對了,“不是,小的說的是‘有幾處’,而不是全城啊!”


    陳冬月這會兒倒是知道裝斯文了,她道了聲:“啊喲,這大街上都是人,我可不想拋頭露麵。”


    說完,她便放下了馬車厚厚的門簾,然後在車廂裏裝死。


    馮北苦笑了一下。


    但也僅僅隻是一下。


    然後就真的笑了。


    現在的陳冬月在他眼裏,就是行走的二百兩。


    沒錯!


    他真正的好東家,張德昭,張公子在出發前就應允了他。


    隻要能把陳冬月安全帶迴去,那就給他賞銀二百兩。


    二百兩啊!!


    他得幹十年才有啊。


    為了二百兩,跑遍全城的鐵匠鋪又有什麽關係呢?!


    該說不說,雖然東家愛用錢收買人心,但是他們底下的這些人,也是真心的愛戴東家的。


    畢竟,這年頭,肯用真金白銀收買人心的人,已經不多了!!


    .......


    待到陳冬月他們到張家門口的時候,月亮都已經出來了。


    門房聽聞是馮北帶著大公子在聊州的姐姐來了,便趕緊把人迎了進去。


    小廝一路小跑,把信兒給到了二門外。


    二門外的守夜婆子,又是一路小跑,把事兒迴到了主院。


    主院的婆子,又是一路小跑,把事兒迴到了主院的花苑。


    花廳裏頭候著的丫頭,又是一路小跑,把事兒迴到了張夫人今天住的梅園。


    等張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春暖來接人的時候,陳冬月已經連晚飯都吃完了。


    然後等陳冬月見到張夫人的時候,她就又可以吃宵夜了。


    一路上陳冬月都在想。


    要是張大人下朝急著上廁所的話,估計人還沒到屋子裏,屎就拉褲兜子裏了。


    一想到張大人褲襠兜屎,陳冬月就忍不住咧嘴無聲的笑了。


    “春暖,”突然有個熟悉的聲音,從斜刺裏傳來,“你這是帶了誰往內院去?”


    陳冬月一個扭頭。


    “怎麽是你!!!”張侍郎的聲音都拔高了三分。


    沉浸在幻想中的陳冬月,嘴巴差點兒咧到耳朵根,“張大人好久不見呀,您最近身體可還安康?”


    “......你來幹嘛!”看著陳冬月那像要吃人似的嘴,張侍郎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他不是怕陳冬月嗷。


    他隻是.......隻是.......怕被這女子的口水噴到而已!


    可是陳冬月到底為什麽要笑的那麽開心啊?!


    她到底又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啊!!


    想到這裏,張侍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然後緊了緊身上的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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