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自家徒兒說話如此不著調,無憂道長順手就賞了徒弟後腦勺一個‘肉餅子’。


    隨後撚著胡子,沉聲道:“黃口小兒,莫要不懂裝懂。陳善人所說的穿越時空,肯定就是得道飛升嘛。


    飛升之後,,這天地之間,就任你遨遊,前世今生,也能早早看透了。


    陳善人,雖然你嘴上說著不信道,但實際上,心裏頭也是一心求道的吧?


    要不然,你也不會出資修道觀,又問這穿越的問題。


    貧道猜得,有無錯處啊?”


    看著無憂道長信心滿滿的一張跟雞內金似的臉,陳冬月不忍說出那句:您跟宮燈的猜想同樣狂野。


    她隻能艱難地點頭,“道長說得,倒也沒錯。不過我討論的也不是飛升的問題,當然,讓道長誤解肯定是我表述有問題。


    其實我隻是想問道長,您......誒?您在做道士之前,有沒有姊妹兄弟啊?您母親生您的時候,是否順利啊?”


    “......九十來年前的事兒,我倒是有些忘卻了。”無憂道長麵上帶著一點淡淡的憂傷。


    也是。


    陳冬月心想著,自己問的話可能確實不怎麽恰當。


    畢竟這老道記性再怎麽好,也不可能記得自己出生時的事兒啊。


    可無憂道長卻繼續道:“不過嘛,我聽我師父說,當初他路過我家的時候,正值我母親生產。


    當他聽得我第一聲啼哭之時,原本隻是微亮的天光,頓時大量,我家破草屋被罩在了一片金光之中。


    我師父當時就覺得我一定是個有福之人,便進門給了我一個護身符。


    據說,我的生父生母也非常客氣,待我滿月之後,就帶著我去了我師父所在的道觀,直接把我當成迴禮送給了他。”


    .........


    “客氣得有些離譜了吧!”陳冬月跟個捧哏的似的,在邊上搭了一句。


    無憂道長甩了下拂塵,哈哈大笑,“開玩笑開玩笑。不過我確實是才滿月,就被送去了道觀。


    緣由自然也不是我爹娘大方客氣,而是當年鬧災荒,我生母生我的時候,據說也是九死一生。


    生下我之後,也沒什麽奶水,眼看著我一天餓九頓,滿月的孩子還沒耗子大......”


    “無憂道長!您再胡扯我可走了嗷!”陳冬月氣哼哼地看著老道長,“有小孩兒比耗子還小的嗎?!”


    “誒呀,反正你能明白就行了嘛!”無憂又甩了下拂塵,“不過也是好在我生父生母把我及時送去了道觀,要不然......我大概是真餓死了。


    那幾年我們府鬧饑荒,據我師父說,整個州府十室九空,我師父就帶著我,一路裝神弄......一路斬妖除魔,換得點糧食銀錢,好不容易才緩過來勁來。


    後來我師父也因為這樣的機緣,就特別怕餓,六十多歲的時候,吃飯噎死......不是,吃飯吃兵解了。”


    簡直荒謬!!


    這麽淒慘的事兒,陳冬月聽得差點兒笑出來。


    怪不得無憂道長,和他徒弟都如此抓馬,原來這秉性是一脈相承而來。


    怎麽會有人吃飯把自己給吃噶了呢......


    不過從無憂道長所說的細枝末節中,陳冬月倒是抓住了一絲絲重點。


    那就是無憂道長的生母,在生養他的時候,應該也是難產。


    有麽有一種可能,其實,無憂道長和他母親,當時就已經被穿越過去的靈魂給替代了。


    不過無憂道長可能穿越過去的時候,本就是一個胎兒,所以對自己穿越這件事兒,無知無覺。


    而他母親,那可是九十多年前的老太太啊。


    那會兒大清剛滅亡,一戰才結束,老太太估摸著也還沒被獨立新思潮給澆灌過呢。


    所以穿越的無聲無息,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這事兒已經無從考究,畢竟無憂道長的母親,現在怕是已經又投胎過好幾次了。


    當務之急是,她搞清楚,這裏的無憂,和那裏的無患,到底有沒有什麽聯係。


    就像她跟小尤那樣,可以通過三支清香溝通。


    也養活一家製香廠.......


    所以陳冬月沉吟片刻之後,開口又問了一句,“那無憂道長,您有沒有可能,認識過,或者覺得自己認識過,一個叫無患的道長?”


    別問陳冬月為什麽問的這麽直接。


    答案就是,不這麽直接,她就不知道怎麽問了!


    無憂道長原本像雞內金似的老黃臉,頓時白了三分。


    他握著拂塵的手,抖了起來,“善人,你,你,你怎麽知道,老道有此夢魘?!”


    “夢魘?”陳冬月不解,“這話從何說起?”


    “.......公燈,你去看著門。”無憂道長跟身邊的徒弟使了個眼色。


    可公燈小道卻說:“師父,不用開門,反正一個香客也沒有。”


    無憂道長嘬著牙花道:“有沒有可能,為師就是不想讓你聽呢?”


    “哦!”公燈這才轉過身,噔噔噔地跑到了門口蹲著。


    看著蹲在門口的公燈,陳冬月覺得這孩子實在也是個妙人呐!


    “陳善人,實不相瞞,老道平日裏怪事兒見的也不少,也時常勸別人,很多時候,很多事,都隻是自己嚇自己而已。”


    說到這裏,無憂道長深吸一口氣,隨後繼續道:“但是我自己卻騙不了自己。就有那麽三次吧,我在開壇做法的時候,會突然進入到一個......地方。


    那地方.......怎麽說呢?就像是一片虛空。而我在那裏,遇到了一個人,一個長得跟我一模一樣的人。


    他也是一身道袍,自稱叫無患。我問那人是誰,他說他是七星觀的道長。但是我走遍大榮朝的道觀,倒也遇到過兩個七星觀,可翻遍度牒也沒有一個叫無患的。


    最讓貧道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我三次在虛空中遇到這個無患,每次都時隔十幾,甚至二十幾年。


    我在變老的同時,這無患居然也在變老。


    話說也就在去年吧,我在南郊竹林打醮的時候,突然又發了癔症,在虛空中見到了那無患。


    tnd......對不住,損了道行了。


    我敢保證啊,這大榮朝境內,再沒有一個比我更老的道士了,你說那叫無患的,到底是哪兒的人啊?


    怎麽我不兵解,他也不飛升啊?這事兒我每每琢磨起來,就覺得脊背發涼。


    善人,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個事兒?你說我是不是應去覺明寺化解化解啊?”


    .......


    陳冬月一時無言。


    這老道,怎麽還串科呢!


    不過她腦子裏,好像漸漸有了一些頭緒。


    等她讓小尤去無患那裏核實一下,估計就能理清這其中的奧妙了。


    “道長,這事兒您莫要再想了,過完年迴來,我自能給你解開心魔。”陳冬月勸慰無憂道:“不過覺明寺你可別去,咱好歹也是搞修仙的,可不能被他們搞參悟的比下去啊!支棱起來,無憂道長!!”


    無憂道長慢慢轉頭看向大門口。


    隻公燈一個十來歲的小道士,蹲在門口看螞蟻。


    “我也想支棱啊,”道長悠悠說道:“可這不是條件不允許嗎.......”


    “莫要說這喪氣話!”陳冬月聲音清亮,語調高揚,“說不定明日人就多了!道長莫要心急。”


    說完,陳冬月便把提前準備好的過年紅包,給了無憂道長。


    無憂道長那臉上的憂傷,這才消散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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