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衛所的陳冬月,在跨過門檻的時候,不小心還把馬上的串兒給顛了下去。


    畢竟剛才把人甩上馬背的時候,陳冬月也不是好好放的。


    那‘串兒’就三分之一耷拉在了馬的左邊,三分之二耷拉在了馬的右邊。


    一路上因為想要盡快甩開身後的人,陳冬月也不敢停下來調整‘串兒’的姿勢。


    這人就被陳冬月半馱半扯著,勉強到了衛所門口。


    陳冬月手上力道一鬆,人自然就被顛下了馬。


    見‘串兒’掉了,陳冬月便趕緊踩了腳刹,準備下馬撿‘串兒’。


    正在院子裏遛狗和野鴿子的君瀾還有土根,見陳冬月騎馬迴來了,便都迎了上去。


    倆小孩畢竟是見過大世麵的。


    此時看到地上躺了個人,他們也不驚慌。


    他們隻是很驚訝。


    “呀,這人怎麽隻有半截褲子啊?”土根門牙的牙縫裏頭,還故意卡著根長長的茄子幹,方便他隨時隨地能吃著玩。


    “呀,這人的腿怎麽血唿哧啦的,姚大夫看到了肯定高興!”君瀾的眼神裏,迸射出了興奮的光。


    陳冬月這才發現,躺在地上的串兒,因一路都是腿耷拉在路上拖迴來了,故而此時小腿上已經被磨得有些血肉模糊了。


    “呀,”她也驚訝出聲:“這人腿都磨成這樣了,怎麽也不說一聲。”


    剛才他明明半路上醒過來過的啊。


    但是醒了他也不喊疼,隻嗚嗚渣渣地鬧著要下馬。


    可陳冬月怎麽可能讓他下馬嘛。


    她一個手刀下去,這人便又暈死了過去。


    這人要是剛才醒了,早點兒喊疼,肯定也不至於腿成這樣啊。


    反正千錯萬錯,都是這人自己的錯。


    陳冬月覺得自己一點兒問題沒有。


    當然,君瀾也是這麽覺得的,“這人看臉就挺傻的。”


    “嗅嗅,嗅嗅......”一直喜歡跟著土根的宋誌剛,此時也圍到了‘串兒’身邊。


    狗子圍著那人轉了三四圈,居然抬起了腿,想往‘串兒’身上撒尿。


    “走開啊宋誌剛,”陳冬月一把推開了狗子,“被你撒了尿,姚大夫還怎麽給人瞧病?!”


    猝不及防被推出去的宋誌剛,一個沒站穩,尿了自己一腿。


    狗氣得朝‘串兒’汪汪直叫喚。


    反正在它眼裏,自家主人肯定沒錯,錯就錯在那‘串兒’的味道實在是太銷魂了,害得他隻想在那人身上做個標記。


    在門口吵嚷了能有七八分鍾,陳冬月這才拖著人去了姚大夫屋子裏。


    別問她為啥不把人扛起來。


    實在是......她聞了一路的餿羊肉串兒的味道,再聞下去她都快吐了。


    而姚大夫,也正如君瀾說的那般,看到‘串兒’血唿哧啦的小腿,和昏迷不醒的狀態,眼睛直冒光。


    “傷得挺重啊,”老大夫搓了幾下手,“這可不好治啊。”


    “這人對宋柯應該還挺有用的,盡管不好治,姚大夫也要盡力而為啊。”


    這話,陳冬月說得是非常誠懇的,好似真的非常關心這人的死活一般。


    她似乎已經忘了,‘串兒’是怎麽會血唿哧啦地躺在地上的。


    “行,你把人放小床上吧。”姚大夫說完,又問了一聲:“我這診費要不要倒也不重要,問題買藥的錢......”


    “跟宋柯結。”陳冬月想也不想,便這般答道。


    “那行,”姚大夫點頭,“你把人搬.......別.......”


    “什麽?”已經把人甩到了床上的陳冬月,拍了拍身上的灰,看向了姚大夫。


    姚大夫倒吸一口氣,“下次搬病人的時候,記得不能用甩的。”


    “誒,知道了。”


    陳冬月迴答得很是幹脆,也很是潦草。


    明顯就是過耳不過腦。


    “沒事你就出去吧。”


    姚大夫跟陳冬月混了這麽久,早已知道這人的脾氣,便也不想再跟她多囉嗦。


    陳冬月很聽話的出去了。


    不過沒過一炷香的時間,她又迴來了,手裏頭還捏了一捆麻繩。


    “你想幹嘛?”姚大夫略顯緊張地問了一聲陳冬月。


    “突然想起來,得把這人捆起來,要不一會兒他醒了,我怕他殺人。”陳冬月如此說道。


    姚大夫嘀咕道:“我這救人性命,怎的還要殺我?”


    “這可說不好,咱萬事還是以您老的安全為上。”


    要不然這老頭兒有個萬一,她還上哪兒去找這麽便宜的老軍醫去?


    姚大夫除了年歲大了點,耳朵背了點,動作慢了點,每天睡覺時間長了點,人嘮叨了點,別的還是挺不錯的嘛。


    所以,他可不能有什麽事兒。


    聽陳冬月話說得好聽,姚大夫倒也沒阻止陳冬月把人綁上。


    隻是.......


    “冬月啊,你這繩子到底是從哪兒找來的?怎麽就這麽長呢?這人都捆成肉粽了,你讓我還往哪兒下手?!”


    姚大夫看著眼前的‘串兒’變成了‘粽子’,看向陳冬月的眼神中,也帶著三分幽怨。


    “我這不是把腦瓜子和腿留給您了嗎,這人傷的也不過就這倆地方,您就在這倆地方盡情發揮吧。”


    說完,她也不等姚大夫再叨咕啥,抬腿就往門外走。


    人,她是給活抓迴來了,至於後頭怎麽弄,那就是宋柯的事兒了。


    太複雜的事兒,她可不想摻和。


    過了不多一會兒,在街上大飆演技的大墩子和李秀才也迴來了。


    他們兩人自然要問,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兒了。


    這倆貨主打的就是一個,不問緣由,指哪兒打哪兒。


    至於為什麽要打,打完了再問,不也一樣嗎?


    因為這事兒解釋起來有點兒複雜,再加上陳冬月也不知道宋柯那邊需不需要保密,於是她含含糊糊迴說這人可能是當初風雨山逃掉的劫匪。


    一聽是劫匪,大墩子就不明白了。


    這人要死,就讓他死去唄,為啥還要把人給救迴來?


    “不是救迴來,我這是把人搶迴來的。”陳冬月解釋道。


    可被她這麽一解釋,大墩子更糊塗了,“......姐你為啥要搶劫匪?”


    “能為啥?!”李秀才拍了大墩子的胳膊一下,“東家肯定是因為......因為.......因為見不得劫匪死那麽幹脆唄。那些人作惡多端,一下就被砍死了,豈不是便宜了他們?”


    “哦~~~~”大墩子恍然大悟,“所以要先把他們弄的半生不死,然後給他們看病,病好了,再給弄的半生不死,然後再看病.......如此往複,他們便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對。”李秀才非常肯定地點頭。


    雖然他知道,陳冬月把這劫匪弄來,肯定有什麽事兒,得盤問他。


    但是他也懶得跟大墩子解釋那麽多,反正孩子不是自己已經圓上了嗎?


    大墩子對自己的推理能力,非常的滿意,於是便不再多關心這個問題。


    他轉而問陳冬月,“姐,你之前不是說想開個小酒館嗎?我今日跟李秀才路過西城市集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小腳店要關門歇業。”


    “我暫時還沒有那麽多的精力。”陳冬月迴絕的很婉轉。


    “沒事兒,”大墩子絲毫不在意,“你啥時候有空,咱啥時候開店。”


    “啊?”陳冬月有點兒不明白,“那鋪子你租下來了?”


    “他買下來了。”李秀才糾正道。


    “什麽登西?!”陳冬月大吃一驚,“不是說出門聞羊肉湯的味兒去了嗎?怎麽就成買鋪子去了?”


    這可是鋪子啊。


    又不是油鹽醬醋,怎麽能說買就買,也不做做市調啥的。


    大墩子卻是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那鋪子小的很,除去櫃台,不過隻能擺上六張小方桌。所以並不貴的。”


    “三百兩。”李秀才伸出五根手指。


    “你比個五做甚?”陳冬月問道。


    “這個是重點嗎?!”李秀才反問。


    好的吧。


    這確實不是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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