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陳冬月收了蹄髈,起身想要走,水花娘也管不得摔得齜牙咧嘴的男人了,她隻伸手去拉陳冬月,“不是冬月,你今天來有啥事兒你先說嘛~!”


    她原先也隻是客氣客氣,沒想到這陳冬月還把她的客氣話當成了真話,眼見著送上門來的大肉要飛走,水花娘也是真著急了。


    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的宋不凡也擋在了陳冬月跟前,舔著笑臉,“對對對,你有啥事兒你說話,這蹄髈不蹄髈的,咱們先.......呃......”


    這人的客氣話,直接被他家婆娘的一腳給踩了迴去。


    陳冬月心中暗笑,嘴上也不再多矯情,開口就道:“我今天來就是想讓族爺爺給我寫個信件,我想遞到上頭去,問問宋柯的信兒。”


    “寫信簡單啊!”宋不凡激動道:“這事兒我拿手。不過冬月啊,這個當兵的事兒,也不是縣衙管的,這信你可知道往哪兒遞送啊?”


    “你管冬月往哪兒遞送?”水花娘趕緊阻止自家男人的,“這種事兒,宋柯肯定跟冬月交代過,你隻管寫你的就得了!”


    這傻男人,一天天的哪兒來那麽多話。


    人家冬月叫他寫信,又沒叫他送信,他管那麽多幹嘛?!


    別到時候這陳冬月一琢磨,覺得確實沒地方送信,他們這蹄髈又飛了。


    沒看到蹲房門口的倆孩子腳邊,都濕了一圈了嘛!


    陳冬月挑了下嘴角,衝水花娘笑了下,然後點頭道:“是~我自然知道往哪兒送信。”


    才怪。


    不過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就是不知道族爺爺家裏頭有沒有多餘的紙筆,我雖不會寫字,但是也想給我相公......畫個畫,想借用下紙筆。”


    ......水花娘‘咳咳’嗆咳了兩聲,心想著你跟那宋柯也不過就是那麽迴事兒,還送啥畫呀嗎,萬一那宋柯真沒死,也看不上你的畫啊!


    不過心裏頭雖這麽想的,可水花娘嘴上卻迴說:“有有有,就是你族爺爺的筆都禿嚕毛了......”


    聽到這話,陳冬月和水花娘都下意識的看向了一旁,毛發稀疏,頭皮隱約可見的宋不凡。


    宋不凡尷尬的站在那裏,尷尬的搔首弄姿......不是,是抓耳撓腮。


    “嗬嗬嗬嗬,”陳冬月尬笑幾聲,“不介意不介意,能用就行。”


    幾人說話間,宋不凡已經領了陳冬月走到了他們家正房門口。


    見自家兒子那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陳冬月的淘米籮,嘴邊是擦不完的口水,宋不凡多少有些惱怒的踹了兒子一腳,讓他別丟人現眼,趕緊的滾蛋。


    陳冬月也是有眼力的人,見宋不凡如此,趕忙勸了兩句,隨後把淘米籮裏的蹄髈遞給了邊上的水花娘,讓她趕緊給孩子安排口吃的。


    再不給他們把嘴封堵上,她都怕倆孩子脫水咯!~


    就等著這一刻的水花娘,二話不說直接接了蹄髈,隨後才說了句,“你這孩子真是太客氣了,下迴可......再來啊~”


    要不是這年景太差,家裏頭實在是不好過,水花娘也不好意思說出這麽厚臉皮的話來。


    說完這句,她也不好意思再多看陳冬月,嘴裏罵著兒子是餓死鬼投胎,一個手抱著蹄髈,一個手推著倆孩子直接進了看著就不怎麽結實的廚房。


    宋不凡見一個蹄髈落袋為安,心中更是竊喜,樂嗬嗬的催著陳冬月趕緊進屋。


    兩人進了堂屋,很快便在桌邊坐定,陳冬月說自己是個婦道人家,也不知道這詢問的信件該怎麽寫。


    她隻讓宋不凡自由發揮便可,宋不凡大手一揮,洋洋灑灑的寫了沒一會兒,便一張信紙交給了陳冬月。


    接過信紙的陳冬月,隻覺那紙粗糙的猶如擦屁股紙,上頭就寫了沒頭沒腦的幾句話:


    諸位上官大人,現有婦人宋氏,求問宋柯下落,若有消息,請告知。萬謝。


    至於說這宋柯是哪兒的人,在哪兒當的兵,去哪兒打的仗,隸屬哪位麾下,家住何方,籍貫何處,宋不凡是一點兒沒寫。


    這樣能找得到人,才有鬼了。


    不過陳冬月對此也並不在意。


    她又不是真的想找宋柯。其實按照陳冬月的真實想法,這人實際上沒消息是最好的。


    沒有消息,她可以捏造消息,但是有了消息,那捏造起消息來就會有限製。


    這多不方便啊。


    怎麽說呢,宋柯最好做一個薛定諤的宋柯,躲在盒子裏最是對她有利。


    見陳冬月捏著信紙出神,宋不凡便清了清喉嚨,說道:


    “咳咳,冬月啊,我這個信件寫的比較繁複,你看不懂不要緊,到時候你遞上去,官家看得明白,到時候你就隻要在家等信兒就行。”


    “哦~~~”陳冬月敷衍的很真誠,“族爺爺的信寫的可真好,那就謝謝族爺爺了。


    對了,我這兒還有個事兒,想要麻煩族爺爺,就是不知道會不會麻煩到您.......”


    “不麻煩!”宋不凡拍案而起,“給我自家孫輩辦事兒,哪兒有麻煩一說?!你這閨女,咋還跟我客氣?!什麽事兒你說吧!”


    “就是我們家宋柯,現在下落不明~~”說到這裏,陳冬月原本想要紅一下眼眶的,但是這種事兒真是強求不來。


    於是她隻能癟著一張嘴,從語調上增加了點兒委屈之感,“我們家您也知道,就隻有幾個弱女子和宋楊一個男丁~~”


    話說到這裏,宋不凡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下坐在他身側的這個‘弱女子’。


    南山村方圓十裏之內,宋不凡敢打包票,絕不會再有一個女子,長得比陳冬月還雄壯了。


    這會兒她叫自己弱女子,簡直就是睜眼說瞎話。


    她這都能叫弱?!那整個大榮朝的女人就沒有一個不弱的了。


    不過宋不凡也不敢反駁,隻得聽陳冬月繼續胡扯,“我就怕到時候族裏頭是叔伯兄弟們,再以宋柯失蹤為由頭,覬覦咱們家的田產房屋~~


    萬一到時候有這樣的事兒~~~族爺爺您在宋家輩分高,千萬得給咱們家多說些好話。


    您對咱們家的照顧,我肯定不會忘了您老兩口跟我小叔小姨~”


    宋不凡略略愣怔了下,才反應過來,土根跟水花,論輩分的話,確實應該算得上是冬月的小叔和小姨~


    不過陳冬月把話說的太過直接,惹得宋不凡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應答。


    他們宋家一族在這青山村住了也有大幾十年,確實~~也有過族中哪家家主沒了,隻剩下婦孺,家產田產重新分配的事兒。


    但是這事兒怎麽能拿到明麵上這麽直勾勾的往外說呢?!這事兒說起來,不都是為了宋家的家產田地不往外頭去嗎?


    再說了,他宋不凡是為了點兒好處,就能違背祖訓的人嗎?!


    他能是這樣的人嗎?!


    .......呃........論理,他不應該是這種人。


    但是怎麽說呢?!宋柯雖然現在的確說起來是失蹤了,但是不是宋楊還在呢嗎?


    宋楊還在,那確實跟陳冬月說的那般,宋柯家的家產,還輪不到族中刮分~


    好處不好處的,是其次,宋不凡覺得他這個做人的準則吧,還是得是以理服人。


    在勸說完了自己之後,宋不凡最終朝陳冬月點了點頭,“這事兒族爺爺知道,你放心,有我在,你們家的東西,沒人敢隨便亂動。”


    “欸~”陳冬月順勢站了起來,“有族爺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那個筆墨~~~”


    “挑吧,你隨便挑,用完了記得還迴來就成。”宋不凡很客氣的把自己一套家夥什都推到了陳冬月麵前。


    陳冬月躊躇了能有兩三分鍾,最後矮子裏拔長子,選了一支還剩下了五六根癩毛的筆,要了小半碗的墨汁,便抬腿走了。


    不過她才出院門,就聽那院子裏有罵罵咧咧的聲音,“你個不長家的玩意兒,吃了就拉,拉了還吃,叫你吃慢點兒吃慢點兒,你就不會學學你姐啊?你還有臉哭!!滾,邊上呆著去!!”


    哎,土根真是好慘一小孩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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