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嘉林新苑東區和西區的分界,是一條南北走向的主幹道。中間有座環島,是一座氣派的中央噴泉,五座栩栩如生的天使神像環繞在水潭的四周,顯得純潔、神聖又氣派。


    時不常的有散步的居民經過,在噴泉外圍的石壁上坐下歇歇腳:兩三歲的孩童咿咿呀呀地向天使伸出手,被媽媽笑著緊緊抱在懷裏;年邁的老夫妻依偎在一起,一邊按摩拍打著微酸的大腿,一麵絮絮低語,眼裏是經過歲月沉澱的風霜,以及歷經時間考驗的情誼。


    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人語,與噴泉柔和的水聲交織,竟襯托得夏夜愈發寧靜、時光愈發悠長,邁開的腳步也變得輕緩。


    莊文曜跟著陸之恆穿過這片環島,繞到樓宇密集區,又是一片開闊地,周邊的花壇設計得很有藝術感,裏麵種著幾株巨大的銀杏樹,有兩人合抱那麽粗。路燈下依稀可見,一樹翠綠的「小扇子」,綴滿枝頭。


    莊文曜很快明白陸之恆所說的「不太像」是什麽意思了。


    家屬院的那條小徑,沿路種滿了銀杏樹。它們的樹幹隻能堪堪遮住一個孩童的身形,但枝葉茂密,毫不吝嗇地貢獻出一片濃蔭。孩子們在樹下乘涼、嬉笑、玩鬧、遊戲……秋風起時,一樹金黃紛紛落下,在土地本色的路麵上飄飛捲動,被孩子們踩過、踏碎,那是一幅錦繡畫卷、一段婉轉樂章。


    而眼下這片空間寬敞開闊,雪白的大理石地磚鋪得整整齊齊。銀杏樹也巨大而稀少,被當成吉祥物一般種在花壇中央,在灌木的襯托和石壁的隔離下,有種遠觀的距離感:人們隻是畫外的看客,絕不是畫中人。


    不能說一模一樣,隻能說毫不相幹。


    「確實不太像哈!」可以說完全沒內味。莊文曜無奈笑笑,心中感慨,「現在像家屬院那樣的地方越來越少了……」


    「是的。」陸之恆點頭,忽然想問他一個問題,「你更喜歡家屬院還是這裏?」


    「嗯……」莊文曜低頭認真思考了一會,忽然露齒笑了,「都喜歡呀!因為都有你嘛。」


    陸之恆一愣,轉過頭定定地望著他。


    「對呀!」莊文曜繼續說,「有的時候我媽還和我說呢,我小時候真的挺幸運的,遇到了你這麽個好朋友。要是沒有你,我的童年一定過得相~當無聊,我媽都可能考慮給我生個弟弟妹妹什麽的呢……」


    「你想要弟弟妹妹嗎?」陸之恆問。


    莊文曜搖頭,笑:「我有你就夠了呀!」


    「……」陸之恆一時失語,如鯁在喉一般,連習慣性的微笑都忘了。


    他恍神之間,莊文曜忽然拽了拽他的手:「那裏有家小賣部誒!不對,應該叫便利店……」


    陸之恆迴過神來,自然地迴握住他的手指:「要去逛逛嗎?」


    「好!」


    「歡迎光臨~」身穿藍色工作服的店員小哥哥禮貌微笑。


    一進大門,就聞到了一股便利店特有的甜香。店麵裝修得非常豪華,亮堂堂的。貨架上整齊擺放著各色商品,琳琅滿目,在照明燈下閃閃發光,十分刺激顧客的購買慾望。


    「哇塞!」莊文曜看到各式各樣的蛋糕、布丁、甜甜圈就走不動道了,激動地捏捏陸之恆的手,「我們買點吃的迴去吧?學累了可以補充一下能量!」


    陸之恆自然同意:「好!」


    兩人挑選起來,幾乎是看上哪個拿哪個,最後裝滿了一筐。


    眼見塞不下了,莊文曜終於打算停止掃蕩,忽然在貨架最底下發現了寶藏:「哇,這裏有辣條誒!」彎下腰撈起一包。


    「和小時候吃的不太一樣,」陸之恆看了一眼,說,「但是這種東西味道都差不多吧。」


    「嗯嗯!讓我看看還是不是五毛錢一包……」莊文曜看了一眼價簽,突然大聲,「五元?!價格竟然翻了十倍?!」


    陸之恆拿在手裏抖了一下,忍不住吐槽:「簡直是加價不加量……」


    「對吧!五塊錢,巨款啊!可以承包一個星期的辣條了!唉……時代變了啊!」


    兩個十來歲的小孩感嘆時代變遷,這場麵著實有點滑稽。但是他們生活在社會發展日新月異的年代,或許在一天天的日常生活中不易察覺,猛然迴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見證了那麽多的變化,比如小賣部垃圾食品的登堂入室。


    莊文曜把它放迴了貨架,「現在也不是很想吃了,不知道小時候為什麽這麽癡迷……」


    「因為很開心呀。」陸之恆說,「我小時候沒有零花錢,五毛錢一包的辣條都買不起。偶爾有同學買了分給我一點,那一整天都會很開心!」


    莊文曜:「我每次都會分給你的吧?放學的時候。」


    陸之恆笑了:「所以我每天都很開心呀!」


    「嘿嘿嘿……」


    兩人去結帳。


    莊文曜:「我一起付了吧。畢竟要寄人籬下,就當見麵禮了。」


    陸之恆笑笑:「好。」


    店員清點貨品的時候,他們在櫃檯上看到了一架冰淇淋機,店裏的香味應該有它一半功勞。


    莊文曜看著,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陸之恆便說:「那我請你吃冰淇淋吧,就當迴請小時候的辣條了。」


    「嘿嘿,好呀!」莊文曜頓時喜上眉梢:根本沒想到,小時候的「友情投資」還會有「變現」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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