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嗎,這才第一跳。


    難度逐級上升,漸漸的有人被刷下去,陸之恆的動作也從跨越式換成了背越式。


    一貫筆直的腰背在此刻展示出了驚人的靈活性和柔軟度,在空中反弓成一個優美的弧度,隨即像一片被風拖舉著的葉子,輕飄飄地掠過了欄杆。


    過杆之後,肩背部率先落到緩衝墊上。由於雙腿的慣性,導致髖部屈曲,陸之恆順勢翻個跟頭站了起來,動作迅速利落,臉不紅氣不喘。


    微風吹亂了他柔軟蓬鬆的髮絲,他站起的身姿筆直高挑,閑庭信步般悠然踱迴隊尾。


    場外的觀眾們都瘋了,大聲喊出陸之恆的名字。


    接下來的每一桿都會篩掉幾個人,陸之恆卻一直都在。他的背撞擊在緩衝墊上,一下又一下,襯衫上已經有了點點水漬。莊文曜心也跟著怦怦直跳,一下又一下,額頭上也跟著冒出了細細的汗珠。


    這一輪下來,場上隻餘他和一個黑色t恤、黑色短褲、高高瘦瘦的男生,共同爭奪最後的冠軍。


    那個黑t恤緊握著雙拳,明顯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而陸之恆的神色和剛上場時並無二致,眉宇舒展,眼神清澈,仿佛不是來參加競技比賽,而是在欣賞什麽好風景一般,帶著些許興味,整體卻還是鬆弛閑適的狀態。


    但在他開始助跑的那一刻,憑藉莊文曜的運體素質,他察覺到了陸之恆這一跳與以往的不同。


    如果之前的他像一隻輕盈的小燕子,輕飄飄躍過欄杆,那這一次的他,卻讓人想到暴風雨中的海燕、搏擊長空的雄鷹,在陽光下張開羽翼、振翅欲飛!


    他越過欄杆,渾身上下連衣角都帶著淩厲的氣息,由於動作的迅捷而翹起,露出一小片雪白的側腹,與往日的柔弱不同,透出一股力量感。


    賽場之外,背著單反的記者團、帶著相機觀戰的老師同學們紛紛按下快門記錄這一刻,拿手機偷拍的更是數不勝數。


    莊文曜在心裏為他叫好。


    之所以不敢叫出聲來,是因為麵前就是話筒,他可不想讓全校都聽到。


    就在此刻,異變突生。陸之恆的腳踝輕輕颳了跳杆一下,接著跳杆一個震動,掉到地上。


    「哎呀!」尤未嘆息一聲,一臉遺憾,「不是非要爭第一,但這次實在太可惜,能不能再來一次啊?」


    陸之恆聽到了裁判的哨聲,起身後跟裁判交涉著什麽,應該是請求再來一次,但是裁判搖頭。


    莊文曜道:「校服褲子沒彈性,要是他換了運動褲,動作會更柔,肯定能跳過去。」


    尤未倒是不在意這個,笑得很開心:「沒關係,這個結果已經很棒了!他就是第一個被刷下去,也是我們1班的驕傲!」


    輪到那個黑t恤。他看著精瘦,卻和跳蚤似的賊能跳,刷一下子就跳過去了。細條條的身軀在緩衝墊上翻滾了兩下,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振臂高唿。


    觀眾席的一個方陣爆發出尖叫聲。


    他是冠軍。


    陸之恆走過去拉了他一把,兩人默契地擊了一掌。


    莊文曜看著他們在空中握緊的雙手,猛地想起了什麽。


    「唐茉你替我一下,我出去一趟,一會兒就迴來!」三步並作兩步跨離主席台。


    唐茉是8班的一個女生,和莊文曜同期的廣播站新成員,人美聲音甜:「去哪呀?」


    莊文曜從紙箱裏抽出一瓶礦泉水,拿在手裏晃了晃:「去給副主席送水!」


    他身高腿長,一邊走得飛快,一邊一拋一接地把玩著礦泉水瓶,比風還要肆意,從緊張忙碌的主席台融入了激情飛揚的運動場。


    陸之恆的項目也剛好結束。


    剛剛在賽場上揮灑過汗水,正需要一瓶水潤潤喉。


    可莊文曜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他陸之恆是什麽人,還會缺這一瓶水嗎?


    「學長比完賽一定渴了吧?快喝瓶水吧~」


    「學長喝我的!」


    「喝我的喝我的!」


    莊文曜呆望著眼前的景象。


    才剛解散,陸之恆就被一群高一的女生給圍住,投遞礦泉水,某人就是想送也擠不進去!


    更要命的是……


    「真是幫了大忙,謝謝你們!」陸之恆笑眯眯地接過,一個不落照單全收!


    「……」


    真能喝!


    莊文曜訕訕地轉過身去,把水揣進褲兜,悠閑地吹起了口哨,假裝無事發生:我隻是路過!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一迴頭,陸之恆的笑臉就在眼前。他剛運動過,身上起了一層汗,在陽光照耀下更顯得通透亮白,宛如能人巧匠精工雕出的玉人兒。


    「我的水呢?」他問。


    莊文曜忽然就忘了剛才裝沒事的打算:「你……不是有很多嗎?」


    陸之恆往身後瞥了一眼。


    莊文曜隨之看去,高一男子四百米也剛結束,運動員們手裏都有一瓶礦泉水:看來是陸之恆順勢把水都分給了他們。


    「別的班花班費買來犒賞運動員的珍貴物資,我怎麽好意思喝?」陸之恆仿佛早就發現了一般,從莊文曜褲口袋裏拎出那瓶礦泉水,擰開灌了一口,「還是我們學生會的水喝起來安心!」


    「噗……不愧是副主席,真會體恤民情,這也算『取之於人用之於人』了!」方才陸之恆主動拉近距離的舉動,讓莊文曜心裏覺得高興,「沒想到你跳遠這麽厲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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