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到來那天,空如約站到高處的山峰,親眼見證高塔在人民反抗的意誌下寸寸崩塌。


    他們的手中甚至有些連正經的兵刃武器都沒有,可在眾誌一心之下,看似堅不可摧的高塔城牆,也被輕而易舉推倒。


    迭卡拉庇安不可置信的看著那些自己視若臣民的人們,驟然掀起反抗的旗幟,神明眼中渺小如蟻的人類,卻依靠著自己的力量推倒了宏偉高大的城牆。


    阿莫斯心跳如鼓,白發少女是第一個攀上那座如劍刺向深空的尖塔的人,這也是她之所願,向那乖僻的王者發起挑戰,並親手……殺死他!


    「如此便能得到他的注視吧」


    濃烈的愛釀成致命的毒箭,然而直到她將箭矢射向他的那一刻,直到聚攏的烈風將她撕碎的那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與烈風之主的距離……


    衝在前方靠近烈風魔神的人們頃刻就被神明偉力奪去性命,力量如鴻溝般的差距讓後續之人一時畏懼止步。


    烈風魔神冷漠的眼神甚至未有片刻投注在死者身上,也未見到白發少女臨終前滿是不甘的眼神,和那震顫不停,仿佛在為主人哀鳴的彎弓。


    祂看向人群,銳利目光之下,狂風迅速將那隻為人們提供力量的風精靈囚困住,將其帶到他的麵前。


    “溫迪!”


    斐林焦急的唿聲讓迭卡拉庇安的目光轉到他身上,祂知道這個人類,明明是手無寸鐵的單薄少年,他所頌詠的詩歌與彈奏的琴聲卻鏗鏘有力,賦予人群無畏前行的力量,為此,迭卡拉庇安感到萬分震怒!


    “人類!我向你們提供沒有苦寒的城市,我以為你們向我俯首應是如我愛民一樣敬愛著我!可你們如今是為何?!將遮蔽苦寒的城牆推倒,向庇護你們的君王舉起屠刀,你們這是在自取滅亡!”


    小小的少年直麵神明滔天般的怒火,內心卻奇異的沒有絲毫畏懼,他站在尖塔中腰處,直視尖塔之上的王者,聲音有力的穿透唿嘯不止的狂風,響徹於每一個人的耳中——


    “因為我們知道,那已非護生的風牆,而是奪走自由的囚籠!”


    “「假如有人拔掉你的舌頭,你依舊可以用眼睛歌唱」”


    “「假如有人刺瞎你的雙眼,你依舊可以用耳朵張望」”


    “「但是,假如有人膽敢奪走你歌唱、你張望的自由」”


    “「——那就,絕對絕對不能容赦!」”


    這首祝酒與踐行之歌,往日隻能於無風的角落低聲哼唱,而在今天,它出現在無法登上尖塔的病弱者口中,他們合唱的聲音為高揚旗號的人們帶來勇氣,趨使著他們向尖塔攀登,而在大部分人因神明偉力畏懼停駐的此刻,少年心中無畏的勇氣隨歌聲傳遞而出,重燃了人們無畏的心火!


    “高塔的孤王,你口中滿是對人的愛,可你身邊卻隻有如刀的風!高高在上睥睨著自己的子民被狂風吹得直不起身,卻把這當成是對你的敬仰愛戴!你哪裏是愛人類?你不過是個奴役萬民的奴隸主,企圖設計人民的生活,把臣民當作砌築你宏偉君王之夢的工具!”


    “人類不需要君王!外界的苦寒冷卻不了我們的心,自由寬廣的天地才是我們的期許!”


    “將勇氣織成翅膀,我們會自行去追尋了不起的夢想,人類也曾有過憑借自己的力量踏遍這片大地的過往,詩篇與歌樂記錄下前人的輝煌,它也將傳唱後人的故事,對自由的渴望鐫刻在靈魂深處,它永遠無法被徹底熄滅!”


    站在稍後一步的迪安握緊了手中的劍,紅發少年的眼中亮起堅定無畏的火光,他張口道:“「贈予你無名的花朵,願未曾經曆的春日於你並非毫無意義」”


    “「願你以希望與笑容為迴報,與我同迎來烈風止息的那一天」”


    以風之花為暗語,心懷自由的人們曾如是彼此唿召,重新喚起勇氣,為追尋夢想而挺起胸膛的人們默契接過後續的詩篇——


    “「贈予你無名的花朵,願她冠你我英雄之名,守護春日與青空」”


    “「願朝露化成精靈,伴著你與我,漫遊於真正自在的和風之中」”


    若是要起飛,必是乘著真正的自由之風!懷抱如此理想的人們,信仰交織成驟亮的光芒,隨著少年一聲大喊,流入它真正的主人手中——


    “溫迪!”


    信仰聚集在風之精靈的身邊,如同流水匯入清泉,為風之精靈帶來力量,亦讓它感受到了人們對自由的渴求之心。


    什麽是自由?它曾說千絲萬縷的信仰光芒能匯成足以在狂風中立足的微風,但如今它醒悟過來,自由絕不僅是追尋委曲求全的自保就足夠了!不隻是立足狂風之中,更是要超越狂風、掌握狂風,然後乘風而起,去往更無垠廣闊的高天之上!


    風之精靈僅是千風中的一縷,雖然它弱小,但它不是狂風、也不是北風,它並非已經被定性的風,這也代表著它能化作任何一種風!


    迭卡拉庇安神色驚駭,祂豁然發現自己的力量正在被狂風囚籠中的風精靈逐漸奪走,狂風之力無法遏止的漸漸失去掌控權!


    千風塑我,我掌千風!


    咬牙承受著烈風狂暴力量的洗禮,那象征轉機之風的精靈朝天望去,將這股力量向著封閉天空的風牆釋去!


    同等力量的烈風與風牆猛烈碰撞著,逐漸將彼此消磨殆盡,久違的天光重新灑向這座王城,讓從未見過藍天的人民呆愣當場。


    溫迪知道還未結束,它繼續與烈風魔神角逐烈風的權柄,狂風在他們之間流轉不休,同為風之化身的他們力量同源,在高塔孤王被碎夢重創的如今,獲得信仰之力的風精靈僅此一次擁有與之抗衡的機會,讓舊神死去,讓新神誕生,才是讓人們獲得真正自由的方法,所以,它絕不會退讓半步!


    在眾人矚目之下,曾有著君王狂想之夢的烈風漸漸止息,而新的神明、風的主人在此刻誕生於世——


    可就在以為這便將迎來自由的少年,怔然向藍天抬頭仰望之時,目睹流失力量的烈風魔神逐漸變得矮小瑟縮,祂的狂信追隨者們陷入不敢置信的瘋狂之中,竟不顧一切的紛紛舉起手中兵器,向那人群中最耀眼之人襲去——


    “可恨的瀆神者,去死吧!!”


    來自人類的箭矢,射殺了人類的英雄,愚昧至極不願清醒之人,才是最可怖的魔鬼。


    “斐林——”


    溫迪慌亂地飛向倒下的少年,無暇再顧及身後孱弱倒地的將亡魔神,也無需再顧及,失去力量與權柄的迭卡拉庇安頹然凝視著千瘡百痍的高塔,這代表祂宏願之夢的高塔,已成了殘垣廢墟,祂的夢是碎得如此徹底,連祂自己,也將如碎夢一般徹底死去。


    “……”


    從目睹少年倒下之後,空便握緊雙拳不發一言,金眸將遠處隨風牆散去,逐漸顯露清晰的場景盡收其中,沉默無波的神情讓一旁的安德留斯也不知道他此時此刻是在想著什麽。


    “那是你認識的人?”安德留斯嚐試問道。


    “嗯,他是我很好的朋友。”


    安德留斯沉默了下,他不太會安慰人,隻道:“戰爭免不了犧牲,至少他們確實做到了原本幾乎不可能的奇跡勝利,甚至都無需我的幫助。”


    “我知道,我也為他們感到驕傲,老爹,不用擔心我會傷心……雖然確實是會傷心……”空搖了搖頭,卻是忽然露出一個笑容,“但是我忽然想起來了,我是為了什麽而來到這裏的,毀滅與新生向來相伴相隨,我是為了追尋火焰而來的啊。”


    “雖然不記得是誰教導過的,但我記起來我曾學過一種能將自己化作仙靈的秘法,而如今,正是它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老爹,抱歉,我該啟程了。”


    ……


    倒地的少年被晚來一步的紅發少年及時接住,他懷中的豎琴卻是摔落尖塔,頃刻斷裂損毀,一如那貫穿心口的無情箭矢,令人觸目驚心。


    飛來的風精靈停在少年麵前,第一次露出如此惶恐無措的神情,止不住驚慌道:“斐林!你撐住啊,我們才剛獲得勝利,你不能在現在死去!你還沒去到外麵,還沒真正見過飛鳥與春天,你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不是嗎……”


    縱是如何用力唿喚,少年的唿吸依舊無法挽迴的越來越微弱,風精靈的眼中染上迷茫,藏於懷中的翎羽還未來得及贈予少年,這是象征自由的祝願……


    它抬眸望去,反抗的人們已將殘餘的暴君狂信徒全部斬殺,抗爭已經獲勝,可倒在黎明之前的人們亦有許多,為追逐自由而戰的人們,倒在獲得自由的前一刻,這樣逝去的生命……


    “溫迪。”


    就在它陷入深切迷茫之時,遠方驟然亮起一道焰光,似近在耳邊的聲音喚迴它的心神。


    它向焰光望去,奇異的是,明明相隔遙遠的距離,它卻能清晰的看見金發少年的麵容,和他臉上帶著無盡溫柔的微笑。


    赤紅與黃金交織的焰光從少年自身而發,他的身形逐漸消失在火焰之中,最終化作形如流焰的仙靈,閃耀著金色光芒的圓珠核心置於仙靈半透明的身體中,略一停頓後,仙靈朝著高塔的方向飛來。


    它所過之處,亡者的屍身被赤金的火焰包裹,頃刻化作灰燼,生者卻未被火焰灼傷半分,隻覺那火焰格外溫暖舒適。


    在風精靈的視線內,純白的靈魂從灰燼之中誕生,那為追逐自由而亡的靈魂也隨他們自身的意願,將自己的魂體化作一隻隻飛鳥,與僅餘的灰燼一起奮力飛向藍天。


    為了夢在劫火中燃盡,但即使化作灰燼,亦會努力向夢想之處飛去,縱死不悔半分。


    點燃所有亡者的軀體後,仙靈最終停在已徹底死去的迭卡拉庇安身前,魔神殘軀之所以會危害世間,是因為祂們的力量與未盡夢想的怨恨會被遺留下來,仙靈迴望一眼溫迪後,上前用那赤金的火焰將那殘軀牢牢包裹住。


    怨恨與曾經的夢想都在火焰之中焚燒殆盡,剩下純淨的力量則被送到神色怔然的風精靈手中。


    “溫迪……”


    從下方傳來的微弱聲音喚迴風精靈的注意力,它垂眸看去,斐林露出一個吃力的笑容道:“代我……代我去看看這個世界吧……”


    風精靈沉默半晌,眼神逐漸變得堅定,它緩慢的、用力的說道:“好,我會帶著你,去到那片高天之上!”


    成為新神的風精靈已有了改變自身形體的力量,它選擇了將自己化作撫琴少年的模樣。


    在少年逐漸模糊的視線中,少年看到了‘自己’緩緩上浮,看到‘自己’長出了純白的羽翼,看到‘自己’煽動羽翼,如飛鳥一般,飛向那片自由的藍天……


    願景實現於眼前,少年不由露出笑容,釋然閉上雙眼,最後,他被一陣溫暖包裹,耳邊傳來另一位友人的聲音——


    “斐林,走吧,我帶你去到那片藍天之上。”


    而後他也化作千鳥中的一員,與其他飛鳥一同展翅翱翔,在那展著羽翼浮於空中的熟悉麵容前稍作停頓後,便再無猶豫的向遠方飛去。


    溫迪微笑著送別化作飛鳥的友人後,將目光投向被冰雪覆蓋的大地,新生的神明以力量凝聚出一把豎琴,它俏似少年原本抱在懷中的豎琴模樣,神明拂動琴弦,用神風吹散風雪,劈開山巒,還天地一片晴朗。


    北風的狼王將這場屬於人類的自由頌歌看盡,最終閉上雙眼,自覺已到適時離去之時。


    狼王的力量流入大地之中,讓那因常年冰寒而滿目瘡痍的土地再現生機,想必在這之後,這裏將重現綠野的繁茂、春日的蒼翠,成為一片美麗而浪漫的土地。


    ……


    ……


    “……在硝煙中,我們見證暴君之歿,在灰燼中,我們見證高塔崩落,如是,新蒙德之肇始,自此無人再登王座……朋友,如何?覺得我講的故事好嗎?”


    綠野叢林之中,撫琴的詩人笑盈盈地望向形如焰流的仙靈,這是個特殊的仙靈,那半透明的身體中心漂浮著一顆其他仙靈不會有的圓珠核心,詩人知道,這顆核心曾經散發著耀目的金色光芒,直到它的主人徹底離去後,它也隨之暗淡下來。


    仙靈不會給予詩人任何迴應,它隻是自顧自的繞著詩人轉圈,直到一道巨大的狼影憑空顯現,仙靈立刻拋下詩人,飛向巨狼。


    “真是無情啊……”詩人語氣中透著濃濃的哀怨之情,“明明是你欠我一份演出的賞額,結果到如今都不知道白聽了我多少次演出,一點報償都不給就算了,還聽完就跑,惡劣!真是太惡劣了!我要專門寫首歌好好控訴你一番!”


    巨狼賞了他一個白眼,又被在眼前繞來繞去的仙靈煩得甩了下頭,哼聲道:“你們兩一個吵我耳朵,一個晃我眼睛,真是讓我死了也不得清淨!趕緊結伴給我滾遠點吧!”


    詩人聞言頓時不滿道:“你這話說的,那是我不願意拐走他的嗎?哼,我看你這是變相在風精靈麵前炫耀自己獲得的眷顧,好能看到風精靈為此嫉妒扭曲的嘴臉!惡劣!比他還惡劣!連讓我寫進歌裏的資格都沒有的惡劣!”


    巨狼又翻了個白眼,不樂意再搭理這家夥一眼,自顧自臥地合眸享受起春日和煦的陽光。


    詩人走到巨狼身邊,仰頭看著那仙靈道:“真是,還要我上趕著挪位來為你演出,記住哦,你又欠我一次了~”


    “嗯,接下來演出什麽好呢……不如,就給你唱首歌吧!”


    “傳說中陽光 沐浴萬物生長


    風與飛鳥 自由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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