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咬緊齒關,不讓麵部表情泄露一絲情緒。


    是啊,她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溫家大小姐了。


    紀霖深沒有說話, 等待著, 像是在確認她的默認。


    溫薔感受到一種屬於男性的壓迫感。即便是他站著什麽都不動, 什麽都不說, 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氣息壓在她的胸口。


    忽而,紀霖深喉嚨發出一聲冷笑。


    然後他抬手,修長的手指伸過來,落在她鎖骨處的扣子上。指尖撥動,開始解她第一顆扣子。


    她屏息,堅持住沒有往後退。


    他的動作不緊不慢,像是狩獵者在享受著獵物。


    溫薔身上的襯衣質地柔軟輕薄,第一顆扣子解開後,一小片布料耷拉了下來,露出了一抹白皙光潤的肌膚。


    要是再往下,就能夠窺得蜿蜒的曲線。


    一陣風就這樣從縫隙處吹了進去,讓她皮膚生涼。


    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尖蜷了蜷,視線越過他的肩膀,一直盯在他身後大門的紋路上,讓自己的思緒放空。


    她能感受到他的指甲時不時擦過她的皮膚,在心中引起一陣戰慄。她強迫自己按壓了下去。


    外麵的太陽已升至正空中,陽光愈來愈烈,從百合窗縫隙泄進來更大片的光束,幾乎刺穿了整個房間。有部分光芒正好打在了金屬門把手上,反射的六角星亮得刺眼。


    溫薔盯著盯著,眼神有片刻的失焦,神情也開始恍惚。


    但接下來,她卻沒有再感受到他任何後續的動作。


    時間像是靜止了。


    溫薔定了定神收迴視線,微微往上抬與紀霖深對上,看到他的眼神落在她的麵龐,似笑非笑,像是在欣賞她那副隱忍的表情,欣賞她的無奈和她的克製。


    他終究能夠證明,他可以徹底地壓製她,讓她打臉於那次在酒吧說的話——「我永遠都不會願意的。」


    是的,她並不願意。但如今卻由不得她願不願意。


    溫薔垂睫一掠,她的襯衣紐扣隻鬆開了最上麵的一顆。


    她還沒說話,就聽到紀霖深道:「算了,我嫌這地毯髒。」


    她瞳孔猛地緊縮了一下,眼裏有錯愕。


    紀霖深輕飄飄掃了她一眼,轉身,打開門頭也不迴地走了出去。


    陳助站在門外,見到紀霖深出來,立馬上前一步迎上來:「紀總,我先讓齊總去那邊的會客室等待了,您是現在過去麽?」


    他考慮到,老闆會不會臨時改變行程,畢竟溫小姐來了。


    但紀霖深幾乎是下一秒就給出了肯定的答覆,直接讓他領路,這就過去。


    他需要立即投入到工作中,才不會心猿意馬,才不會胡思亂想,才不會讓那個女人占了他理智的上風。


    或許是白天在休息室的記憶尤為深刻,被工作強行按壓下去的心緒波動,蟄伏到夜裏悉數重新襲來。


    深夜裏,紀霖深又做了噩夢。


    夢裏麵父親很早就離開了,他在那片棚戶區裏,被稱作是沒有爸爸的野孩子。


    那時候的他不知道世間解決糾紛的方式有很多,還隻會使用武力。他用石子打那些叫嚷的孩子,他們就用更多的石子迴擊他。


    他被砸得頭上都是血,迴到家門口,正好看到從工廠做工迴來的母親。


    他沒有說是為什麽,但從母親痛楚的眼神裏,他知道她猜到了。


    但母親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安慰他,更沒有說什麽對不起他之類的愧疚之語。隻是拉著他的手,將他帶迴了家。


    隻是從此那天起,紀母便開始白天在流水線上做工,晚上熬夜自學園藝。


    他每天從早上睜眼到晚上閉眼,一定能看到母親已經起床的身影。


    就這麽熬過了兩年,有一天紀母找到了一份更好的工作——給富人家當花匠,終於帶著他離開了那個地方。


    他們住上了樓房,他進了公立學校,有了一葷一素,有了冬暖夏涼。


    雖然隻是擁擠的舊城區,雖然隻是普通的學校,雖然不算是珍饈佳肴。


    但是日子在一點一點地好起來。


    每天早晨醒來,陽光和母親都在,讓他無比憧憬著未來。


    他清楚他的生活都是母親給的,他也發誓一定要讓母親好過。


    所以他勤奮刻苦,所以他心無旁騖,他將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學習中。


    他一定會出人頭地的,會讓母親住進大房子,去全世界週遊,享盡所有她前半生沒有享受到的錦衣玉食。


    但某一天,在他麵前那條目的地明確的筆直柏油路突然出現了一個岔路口。


    那邊有芳草鮮美,有落英繽紛,是他十幾年的生命裏從未體驗到的草長鶯飛。


    於是他經不住誘惑,開了小差。


    也因為他一時的不安分,導致了母親的悲劇。


    夢裏緊隨而來的是混亂煩擾的嘈雜一片,有刺耳的鳴笛聲,有尖銳的唿喊聲,有野貓的嘶叫聲,還有各種各樣的聲音。


    但那樣紛亂的畫麵卻是黑白的。


    那個院子,那條路,那些樹,那些草,都是黑白的。


    隻有院子裏的薔薇花,還有地麵上的鮮血,是有顏色的......


    !!!


    紀霖深猛地驚坐起來,撐著床沿大口喘著氣。平息了一陣後神誌逐漸恢復,這才發現背脊已經汗濕了。


    他索性脫掉了上衣,掀開被子下床,去客廳倒了杯涼水,走到落地窗前拉開了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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