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結束之後,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將近十二點了,除了正在外麵巡視的夜遊神之外,無事館的員工早就下班了。


    這些天發生的事情總是在腦海裏閃現,秦景一時間有些睡不著,便來到樓頂打算吹吹風。


    沒想到上來之後發現,樓頂並不是空無一物,最起碼在天台邊上還站著一個人呢,走近一看正是柏華。


    “這麽晚,還沒睡?”秦景走過去問道。


    無事館的小樓和周遭不遠處的高樓大廈比起來著實是有些渺小了,所以秦景的視線被樓房擋住,能看到的隻有樓下的那條胡同,和街上若隱若現的車輛。


    柏華悶悶的點點頭,意識到秦景沒有在看自己,又補充了一句:“還不覺得困。”


    秦景側頭看向她,朦朧的月色下,柏華的側臉帶著幾分清冷疏離,低垂的眉眼中是顯而易見的失落:“心情不好?”


    “嗯。”柏華話少,麵對秦景這個頂頭上司的時候也是一樣。


    所幸秦景對於自己手底下的人都是什麽性格早就了如指掌,並不覺得生氣:“因為阿月?”


    柏華一愣,看向秦景,發現她正含笑看著自己:“老板——怎麽知道?”


    秦景聳聳肩:“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我上午就發現阿月和小文不知何時關係那麽好,從前和阿月親密無間的,可隻有你。”


    柏華歎了口氣,收迴目光看向樓下時不時走過的零星幾個行人:“倒不是生氣,隻是有點...失落罷了。”


    “你們的關係那麽好,是因為生前就是很好的朋友嗎?”閑來無事,秦景也願意給員工當當樹洞。


    “嗯。”柏華道:“我認識她的時候,她不叫江海月,叫做熒兒,熒熒燭火的熒。”


    柏華的聲線很優越,是那種標準的清冷禦姐音,此刻因為心情的原因聲音更低沉,秦景聽在耳朵裏覺得十分舒服,不自覺的就被她帶到了她們的故事中。


    “認識她的那年,她才10歲,卻比同齡人看起來更瘦小,說她隻有六七歲我都相信。”


    那是在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尚且隻有十一歲的柏華跟隨秀才父親遷到了一個村子裏落戶,父親在村裏開了一個學堂,母親則在家繡花賺錢。


    來到村子裏沒幾天,柏華就發現村子裏有不少孩子,年齡都相仿,整日混在一起上樹掏鳥下河摸魚,而且集體排擠欺負一個叫做熒兒的小姑娘。


    別看柏華的父親是讀書人講究一個斯文,也別看柏華現在的性格高冷又沉穩,但當時卻有一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心腸。


    她主動從那些孩子的手底下解救下來被欺負了也不敢吭聲的熒兒,將她護在自己身後,嚴厲的警告那些孩子,以後熒兒是她的妹妹,誰再敢欺負她,定會叫他不好過。


    古時候的人都格外尊敬讀書人,因著柏華的父親是秀才的緣故,連帶著柏華在村子裏都沒人敢得罪,所以孩子們被嚇得一擁而散。


    那時候柏華才知道,這個看起來肯定很年幼的小姑娘竟然隻比自己小一歲,可想而知熒兒在自己家也受了不少的苦。


    但是熒兒的一雙眼睛卻很是好看,裏麵盛著一汪清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就那麽專注又依賴的看著柏華。


    熒兒的五官細看之下也不醜,瘦瘦小小的臉上全然都是可憐巴巴和被欺負之後的委屈與恐懼,頓時讓柏華的心軟了下來,決定以後都罩著她。


    柏華當然也是這樣做的,她從其他人口中得知,熒兒是村子裏那戶叫江大成的女兒,江大成就是村子裏出了名的懶漢。


    懶到了什麽程度呢,村子裏家家戶戶都有十幾畝的地,從沒有人在地裏看到過江大成在幹活,從來都是他的爹娘在忙活。


    江大成每日都會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把他娘下地幹活之前給他留的早飯給吃掉之後就開始在村子裏閑逛,不是瞅瞅誰家小媳婦,就是和二溜子一起對著誰家叨叨咕咕指指點點。


    等到了中午頭上迴家吃過午飯之後繼續睡,能一直睡到晚飯點上。


    這就是江大成一天的生活。


    自從成了親之後,照顧江大成日常起居和地裏農活的人就成了他的媳婦,江大成的爹娘身上的擔子也輕了一些。


    但他的爹娘對新媳婦十分不滿意,隻因為新媳婦家特別窮,連一個銅板的嫁妝都沒帶來,所以他媳婦在這個家裏沒少受磋磨。


    尤其是當熒兒出生之後,江家對她的不滿達到了極點,對熒兒也極為不喜。


    如果不是怕被鄰裏戳脊梁骨,老兩口都想把熒兒給扔到山裏喂野狼。


    在熒兒的娘剛出月子,身子骨還沒有養好的時候,她又懷上了孩子,由於身子骨很差,孩子出生的那一刻,熒兒的娘就大出血死了。


    家裏唯一一個可能會護著熒兒的人沒了,從那之後,可以說熒兒能活到如今都是老天爺庇佑。


    從小她就一頓飽飯也沒吃過,冬天身上隻有一件破破爛爛的棉襖縫縫補補穿了好幾年,三歲開始她就得背著大大的竹筐上山砍豬草。


    五歲開始就得在家裏負責給她爹做飯,順便帶孩子。


    村子裏家家戶戶幾乎每個人隔三差五都能聽到江家傳出來打罵熒兒的聲音,誰都不懷疑下手的人是奔著把她打死的念頭動的手。


    隻不過是熒兒命大,每次都熬了過來。


    村子裏的孩子平日也不願意和熒兒這樣一個小苦包一塊兒玩,甚至因為熒兒軟弱,還常常結伴將她身上江大成給她拿的打酒的銅板給搶走。


    每每發生這樣的事,熒兒迴去要麵對的都是變本加厲的打罵。


    “真是太氣人了!”小小年紀的柏華什麽心情都寫在臉上,聽到這裏滿臉都是憤恨:“她也是江家的孩子,江家的血脈,他們怎麽就忍心這麽傷害她?”


    湊在她身邊說閑話的大娘唏噓的歎了口氣:“誰家不喜歡兒子呢,兒子能傳宗接代,女兒再怎麽養將來也是別人家的,當然不受重視。”


    這話讓柏華聽起來很不舒服,她也是女孩兒,可是她的爹娘就從來不會這樣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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