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漫有些恍惚,覺得一切的一切,太不真實了,突然有了孩子,突然要準備結婚了。


    張澄手上的力度不自覺地緊了又緊。


    “我也覺得像做夢一樣”


    就連張澄也沒有想到,孩子竟然會來得這麽快。


    他還沒有好好地和宋漫過他們自己的二人生活,就突然多出了第三個人。


    張澄和宋漫對於孩子,其實並沒有那麽大的執念。


    尤其是張澄,他太了解宋漫了,他也從來不想讓宋漫受苦,孩子這件事情,即使沒有,他也從來不覺得遺憾。


    隻是如今他抱著懷裏的宋漫,似乎也在這一刻,能夠感受到那鮮活的生命力。


    “如果不想要,我們可以不要的”


    張澄還是怕宋漫受苦,也怕宋漫因為責任因為顧及他的想法,而忍受委屈。


    孩子和宋漫相比,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宋漫。


    宋漫輕輕地搖著頭,“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張澄”


    她的語氣格外地輕,有氣無力地像是快要睡著了一樣。


    宋漫勉強睜大著眼睛,模樣有些滑稽和好笑,“這是我們的孩子,你不可以放棄他。”


    她確實是累了,精力似乎也沒有以前好了。


    話音剛剛落下,勉強說下最後一句話,就在張澄的懷裏睡著了。


    從山上到山下不遠不近的距離,足足耗了一個小時。


    下山時,葉征帶著他老婆,寧江風,還有幾個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都在眼巴巴的等著。


    看見的一幕,正好是張澄抱著睡著的宋漫下山。


    張澄遠遠地搖了搖頭,示意他們小聲點。


    就怕把宋漫吵醒了。


    “成功了嗎?”寧江風年紀小,藏不住心事,見著張澄的第一眼,就張大著嘴巴,小聲問道。


    張澄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可是臉上的神情卻也是歡喜得很。


    倒是讓一旁的人,看得雲裏霧裏,不明所以。


    “沒成功?不會啊”寧江風身邊女人雖然多,可是戀愛經驗幾乎為0,比不了這幾個年長的哥哥,他甚至分不清張澄話裏話外到底是什麽意思,隻是摸著腦袋很是疑惑。


    倒像是個徹徹底底的笨蛋帥哥。


    “發生什麽了嗎?”葉征忍不住問道。


    畢竟張家在帝都那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大家族了,更何況如今張傾的事業如日中天,王家的老大也在背後力挺張傾,能比得上張家的,所剩無幾,也不屑於下場撕扯這些噱頭。


    站在宋漫,這個從江城來的普通女孩的角度而言,選擇張澄,已然是一步登天,更何況張澄又是個死心眼的人,認定的事情從來就是認死理,說一不二的,宋漫根本沒理由拒絕。


    張澄今天有更重要的事,也沒空理會那一幹人了,瞧了一眼葉征和寧江風,輕聲說了一句輕飄飄的話,抱著宋漫就上了車,準備迴家。


    葉征和寧江風耳朵不是不好使,隻是張澄那小子實在是太得瑟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竟也沒頭沒尾的。


    “老四,老二剛才說什麽了?”葉征在寧江風的肩膀上捶了一拳,似乎覺得像做夢一樣,怕自己是聽錯了。


    “二哥,說他要當爸爸了”寧江風實話實說,畢竟他聽見的就是這句話。


    “你再說一遍!”葉征哪裏是沒聽見,其實他也全都聽見了,隻是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二哥,說他要當爸爸了”寧江風黑著臉,也是無奈。


    “老二這小子真是好運氣,直接逆風翻盤,”葉征也是又氣又喜,前幾年剛結婚的時候,想著還年輕不要孩子,先過過夫妻生活,還打掉了一個孩子,如今年紀漸長,突然覺得還是有孩子好。


    夫妻生活一直都很和諧,但是就是遲遲懷不上孩子,快把他愁死了。


    沒想到,平日裏他們幾個人中就數張澄口口聲聲不要孩子,如今反倒是第一個有了孩子,不久後就是要當爹的人了。


    果然是求仁得仁,好生愜意。


    葉征也是心裏羨慕得緊,又恨不得把張澄給揍一頓。


    誰叫那小子,剛才還賣關子,不肯說的。


    張澄把宋漫抱上車時,宋漫正熟睡得很。


    張澄特意調好了座椅,又塞了幾個靠枕在宋漫的頭下,從後備箱裏拿出了羊毛毯替她蓋上,才放心。


    車子平穩地開下山,直至上了高速,一路上宋漫都睡得很是安穩。


    這條路有些偏,即使是在跨年夜裏,路上竟然連一輛車都少有看見。


    張澄看著寬闊的大道上,不免有些出神了。


    他到現在還覺得有些恍惚。


    很多事情,已經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地步了。


    當初,如果當初,能早點知道……


    迴想起來,一舉一動,其實都已經昭然皆知。


    隻是前段時間實在太忙了,不僅是他忙得整天見不到人,就連宋漫也是忙得不行,為了省時間,都搬迴宿舍睡了一個多星期了。


    兩個人到底也是在努力擠時間見麵吃飯的。


    宋漫胃口確實不好,張澄卻誤以為是她隻是工作壓力大,現在迴想起來,一切都有了答案。


    車子駛在半路上,宋漫已經醒了。


    她看向窗外,距離帝都城已經越來越近了。


    像是突然有了興致,她突然開口提議道:“張澄,我們去看升旗吧。”


    張澄透過後視鏡去看她。


    路上來往穿梭的燈光照進車裏,一瞬一閃一滅。


    他好似也看見了她眼裏正閃爍著晶亮晶亮的光芒。


    大部分的時間,宋漫想什麽做什麽說什麽,常常是在行動之前,會反複去想,到底會有什麽後果,亦或是到底又會帶來什麽樣的好處。


    隻是因為那個人是張澄,所以宋漫才會無憂無慮地尋歡作樂,也不必擔心一切。


    “好,這個時間到那兒,也差不多”張澄的迴答一如既往的幹脆。


    正如宋漫所料,張澄對於她的要求,從來便是有求必應。


    無論她說什麽,張澄都會答應她的。


    三點多鍾,廣場上的東西南北端,已經站了不少遊客,帝都當地的、從全國各地的都有。


    新年一月一號的帝都城。


    室外溫度接近零下十度,在外執勤站崗的人,裹著厚重的軍大衣,戴著毛茸茸的大氈帽,也抵不住北方的嚴寒,鼻子凍得通紅,四肢早已經凍僵,變得麻木。


    占據前排高位的遊客,穿著厚重的棉服,熱騰騰的白氣從鼻腔中飄出。


    今日北風刮得有些大。


    天氣預報顯示,在明天夜裏將有新一波寒潮來襲。


    張澄沒料到天氣變化得如此反複無常,剛下車時還不覺得寒冷,直至穿過端門時,才慢慢發覺宋漫的指尖已經有些冰涼。


    “升旗無聊得很,沒什麽好看的,我們下次再來,好不好?”張澄帶著半哄半勸的口吻開口的,他是知道宋漫的倔脾氣。


    來都來了,哪有半路打道迴府的道理。


    “你從小生活在帝都城下,自然是看膩了,可我一次都沒有看過呢”


    不知道是不是張澄的錯覺,自從得知宋漫懷孕的消息,他竟也慢慢發覺宋漫並沒有他想象得那般堅強,大多數的時候,不過是強忍著,故作輕鬆罷了。


    所以如今,就算是這麽稀鬆平常的話,在他聽來,都覺得軟軟的,像是小貓撒嬌一般。


    心底有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就這一次”


    張澄是徹底拿宋漫沒轍了。


    “好”宋漫笑著點了點頭。


    儀仗隊有不少都是皇城根底下的人,張澄進去時,打了聲招唿,就讓他們上去了。


    樓梯上鋪滿著的是紅色的地毯,踩在上麵分外的柔軟,宋漫隻覺得腳心腳背的壓力也緩和了不少。


    車裏實在沒有多餘的鞋子,要不是宋漫軟磨硬泡,張澄是怎麽也不會同意她再穿這雙恨天高跟鞋。


    張澄想伸手去扶她,還沒碰到她的胳膊,就被她急急的甩開了。


    “以後有你扶的時候,現在找什麽急”


    宋漫確實是又愛麵子又愛逞強。


    現在還隻幾個月?除了胃口變差了,宋漫身上是看不出一星半點的孕婦該有的樣子。


    張澄是被宋漫逗笑了,他也不伸手扶,就緊緊的跟在宋漫的身後,小心翼翼地護著她。


    畢竟是月份小,身量也輕,爬個幾層樓梯,對於宋漫而言也是小意思了。


    緊接六點鍾時,廣場上已經陸陸續續站滿了各地的遊客,從總台來的記者和攝影也已經陸續到場了。


    還有帝都城各級幹部和黨員同誌站在廣場上一同觀禮。


    今天的日子畢竟是特殊的,一年一度,新年的伊始,對於每個人而言,是新年的開始,也是嶄新的一切。


    我們辭舊迎新,也是為了與過去做告別,與未來相約。


    再晚一點觀禮台上已經來了不少帝都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同在一城,對於帝都張家眾人都是略有耳聞的。


    隻是張澄長年累月待在邊疆,從來都不是張家權力的中心,也不屑於幹些勾搭人的交易,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會主動出擊。


    隻是還是有不少眼尖的人,認出了他是張家的人,也或是因為他是張傾的親弟弟,一切的巴結和阿諛奉承也就團團襲來。


    張家的人幹起事情來,總是有種潛移默化的張家風範。


    雖然不喜於社交,到底是該有的禮貌和規矩都不差,一舉一動倒也是行雲流水、滴水不漏。


    若不是宋漫認識張澄這麽多年了,要不然她也該誤會張澄也是這帝都城名利場上的紅人。


    宋漫看著張澄的表情,雖然麵無表情,甚至帶著酷酷的寒意,但她還是瞧出了他眼中的倦意和疲憊。


    她是知道他的,他從來就不喜這些,她也亦是如此。


    突然有種特殊而奇妙的想法,從心底萌生。


    雖然這種想法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是這次她突然就很想聽聽張澄的迴答。


    “想什麽?”張澄總算是得閑了,迴到座位上時,張澄頂了頂臉上的肉,隻覺得臉都快要笑僵了。


    他突然也意識到,張傾這些年,風裏來雨裏去的,到底是真的不容易。


    他心裏一直是有愧疚的,隻是如今這種愧疚變得更深。


    “心疼大姐了?”


    就是這樣,不用張澄開口,宋漫就能一眼看透他心底所有的想法。


    張澄沒說話,在座位上坐下,伸手握住宋漫的雙手時。


    她的手指已經冰冷異常,張澄握著的手也不免隱隱用力。


    “名利場上的東西本就不容易,這些我都知道,隻是陪笑太累了,身體累心也累,我不知道大姐當年是如何從當年的兩手空空,一步步走到現在,陪笑的滋味本就心酸異常,更何況我如今是踩在她的肩膀上才擁有了一切阿諛奉承,卻也仍覺得身心俱疲”


    張澄的語氣很輕,帶著點點無力感。


    到底是隻有在宋漫麵前,他才會說出心底埋藏已久的話。


    這種感覺,大抵也隻有宋漫懂他了。


    “張澄,你願意和我迴江城嗎?”


    “迴江城?”


    宋漫用力地看著張澄,點了點頭:“我不喜歡帝都,我想迴江城去,你願意和我一起迴去嗎?”


    江城有的,帝都也有;可是江城沒有的,帝都還是有。


    帝都與江城的區別,顯而易見。


    無論是以後的發展,還是孩子的成長環境。


    在任何條件下,帝都都遠比江城更適合。


    可是張澄知道,她不喜歡這裏,也從來就不想留在這裏。


    而他自己呢?


    試問內心深處,對於帝都城又能有多少的眷戀?


    這裏確實是生他養育培育他的地方,可是,在外的十幾年裏,就連張澄也漸漸發現,在帝都這片生他養他的故土裏,歸屬感竟然也在慢慢消失散盡。


    有時候,路過曾經熟悉的街頭,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曾經的紅牆黃瓦如今也推倒,蓋起了高樓大廈。


    那一刻,張澄突然發覺自己好像真的不再屬於這片繁華的都市。


    比起帝都而言,他對於藏區的愛和親切甚至早已遠遠超過了帝都城。


    江城他去過不止一次,其實對於張澄而言,江城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城市,如今正因為是宋漫,江城的意義對於他而言,開始變得比千斤還重。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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