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的一邊,張澄已經掛斷了電話。


    顧不上還在拉練還在年底考核期,他冷著臉,將手機揣在兜裏,沒跟任何人說一句話,就已經拔腿跑了。


    “張澄你去哪兒?”李團長在他身後喊道。


    “哥,成績你都不要了?你這到底是要去哪兒?”小鄧也是頭一次看著張澄方寸大亂,竟然會在這麽重要的時期直接開溜,他也是愁得不行。


    張澄不敢停下腳步,隻是在風中應道,“成績不要了,不用等我。”


    小鄧看了看團長,此刻李團長已經被張澄氣得臉都綠了,正一個勁的翻著手裏的成績表,死死的盯著張澄那麵成績表,一個字也不說。


    “團長”小鄧顫顫巍巍的看著團長。


    “你也聽到了,他自己不要的”團長瞥了一眼小鄧,咬牙切齒的蹦出了幾個字。


    哎,我的哥啊,你這到底是在整哪一出?


    小鄧瞅著張澄的背影越來越遠,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個小點了。


    張傾來日紮之前,其實已經去看過了張澄。


    那時候宋漫剛和張澄鬧矛盾,張澄抽了整宿整宿的煙,整整一晚上想了很多很多。


    二十多年來,就算是麵對親姐張傾,他都不曾開口有求於她。


    十幾年來,獨來獨往。


    在藏區沒人知道,原來張澄是帝城赫赫有名的張家孩子,也沒有人知道,原來張澄口中的家中有一姐的親姐姐會是金融圈裏的大魔女張傾。


    隻是這一次為了宋漫,張澄打算破一次例了。


    張傾來看張澄時,給他留了一部車,畢竟在藏區能有一輛自己的私車,去哪裏都方便極了。


    張澄特意迴去換下了軍裝,飛快的換上了一身黑色的衝鋒衣,又戴上了一頂黑色的鴨舌帽,急匆匆的出發上路。


    張澄的性格,張傾這個做大姐的早已經摸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勸不動,所以壓根一開始就沒勸。


    掛了電話後,她隻是把陳平喊了進來,讓他明天早上天亮之前去路口等著。


    張傾也不著急,依舊是平靜的處理著集團內部各種各樣瑣碎的事情,到了點,就上床睡覺。


    剩下的事情,張澄不會讓她管的,年輕人的事情她也管不著了,何況她也不想管了。


    果然如張傾說得那樣,天快要亮時,陳平果然在路口接到了張澄。


    “澄少爺”陳平隔著車窗看著車裏的張澄,恭敬的開口。


    “陳平哥”張澄搖下車窗,看著路旁的陳平點了點頭,他開了整整一晚上的車,眼下雖然已是一片烏青,可是絲毫沒有任何的倦意。


    他的漫漫還在等著他,他怎麽敢遲半分呢?


    陳平坐上了張澄的車,為了安全起見,在後麵還跟著一輛車。


    “大姐她呢?”張澄問道。


    “大小姐,她不來了”陳平一五一十的迴答著。


    張澄沒有說話,隻是略微的點了點頭,心中已然知曉了大半。


    說來也難怪是親姐弟倆,張傾就算是沒有親自來見張澄,也再也沒有給張澄打過任何電話,就連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說。


    但是張澄看見陳平時,就已經懂了張傾的意思。


    手底下最得力的幹將都給你用了,剩下的事情我不再插手。


    “這次要麻煩陳平哥”張澄的語氣格外客氣。


    “澄澄,你又見外了”陳平一改往日冷酷的語氣,麵對著張澄倒也是難得一副和顏悅色。


    據陳平所說,張傾自從見了張澄,就直接來了藏區。


    在到日紮縣的第一天晚上,張傾就見到了宋漫,那時候宋漫正在吃飯,但就是遲遲不肯吃那碗粉蒸肉。


    張澄聽到這裏的時候忍不住無奈的笑了笑。


    她一定是生氣極了,也傷心死了,要不然怎麽連最喜歡的粉蒸肉都不吃呢。


    張澄想到這裏,突然發現自己真不是人,沒能告訴她真相,也沒能好好的哄著她。


    隻能是托張傾去漢城買了她最喜歡的粉蒸肉,想讓她至少能高興一些。


    沒想到,反倒是把宋漫氣得更不願吃飯了。


    陳平繼續匯報道,大小姐工作忙,每天要接幾十個國內國外的電話,不能時時刻刻照看好宋小姐,隻得安排人在暗地裏跟在宋小姐的後麵,保護宋小姐的安全。


    張澄點了點頭。


    集團的事情多,張澄是知道的,張傾這次來藏區也是臨時受了張澄的托付才決定的,因為如此,集團裏原本安排好的各個大大小小的會議,各種各樣需要簽署的文件日期,都亂了套,隻得重新按照張傾的時間計劃。


    張傾是個大忙人,一天的時間都是按億計算的。


    張澄也沒想到張傾會想都沒有多想就痛快的答應了,張傾能來藏區,對於張澄而言已經是幫了天大的忙。


    陳平繼續開口,大小姐雖然忙,但也堅持每三天抽出時間跟宋小姐吃飯,聊聊天,談談心。


    聽到這裏張澄似乎有了興趣,他無意識的挑了挑黑濃的眉頭,問道,“宋小姐有說些什麽嗎?”


    陳平搖了搖頭,並沒有說太多,大部分的時間裏都是大小姐在問,宋小姐才迴答,大小姐若是沒有問,宋小姐就一個人吃著飯,也沒有開口再多問一句。


    聽著陳平的描述,張澄在腦海裏已經可以想象出畫麵了,宋漫想事情的時候就喜歡微微皺著眉頭,手裏還無意識拿著一雙筷子扒拉著碗裏的米飯,看見不喜歡吃的青椒,就一定要把它挑走。


    她一定還在生氣,還在怨他。


    此刻張澄的心裏彌漫著說不盡的苦澀與無奈,這條路是自己選的,穿上那身橄欖綠,就意味著他不再屬於自己,也不再屬於自己心愛的女人,他屬於的是這個國家。


    曾經有無數個機會,他差一點就忍不住想要告訴宋漫真相,可是理智和冷靜,讓他平息,組織紀律從來都容不得無視。


    張澄忍住了,可是他在心裏卻也害怕有一天宋漫知道了以後,她會不會就此離開他。


    他也曾做好了無數次的心理準備,所以那天雪夜他雖然心中一震,他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可是他麵上還是裝作冷靜裝作平靜。


    陳平是看著張澄長大得,似乎也看出了張澄明顯興致不高,臉上也有了失落和倦意。


    心裏想到了什麽。


    緊接著,陳平他又開口,那天大小姐和宋小姐吃飯時,無意提了一句,說你下周就會來日紮,宋小姐雖然嘴上沒說什麽,可是那天跟著她的人迴來都說宋小姐的心情總算是好點了,也願意笑一笑了。


    黑色的鴨舌帽下,投下的一片陰影已全然籠罩住了張澄的大半張臉,此刻在一片灰暗中,隻有他瘦削而帶有棱角的下巴透露著鋒芒。


    他靜靜在聽著,陰暗之中,無意識的,嘴角也總算是有了半點弧度。


    隻是讓宋漫再一次失落的是,張澄並沒有如他所說的一般,在一周後出現在日紮。


    那天宋漫特意提前一天把要處理的事情都提早處理安排好了,就是為了空出這一天,等張澄來日紮,親口聽他一句解釋。


    可是宋漫從早上等到晚上,從天亮等到天黑,可就是遲遲不見張澄的身影。


    張傾知道宋漫嘴硬心軟,晚上立刻就派人去了宋漫的帳篷,告訴她張澄有事情耽誤了,要過幾天才來。


    宋漫雖然沒有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可是轉身迴到帳篷時,眼底之中滿是難掩的失落。


    那天一早,張澄早早地就起床,準備動身出發去日紮,跟宋漫解釋清楚。


    可是天一亮,就被李團長叫到了辦公室。


    這一叫,就一連耽誤了好幾天,張澄都遲遲無法抽出時間來。


    滿心歡喜,滿心期盼,到最後又親眼看著它落空。


    這種心情,不僅宋漫是如此,對於張澄而言同樣是如此。


    所以張澄比誰都能清楚的知道宋漫那天心底的失意和落寞。


    可是軍令如山,他不得不接。


    “她是怎麽失蹤的?”張澄輕聲的問道,心裏頭忍不住一顫。


    陳平靜默著搖了搖頭,“一直都有派人暗中跟在宋小姐的身後,隻是昨天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宋小姐跟一個男人起了爭執,隨後又著急的跑到了教室,似乎在找什麽人,我們的人也不敢跟得太近,怕她發現,所以隻能遠遠的跟著,宋小姐從教室裏出來後,帶著一個學生往山裏麵走。”


    陳平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張澄臉上的表情。


    “然後人就跟丟了?”張澄靜靜的開口問道。


    此刻陳平額頭上已經密密麻麻布滿了一層細汗,此時已然是藏區最為寒冷的時候,可是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陳平隻覺得坐立難安,就連手心裏也正冒著汗。


    “澄少爺,是陳平失職”陳平正微低著頭,臉色難看。


    隻是過了許久,陳平都沒見張澄再開口說一句話。


    他抬著頭側著眼看向張澄。


    他那張臉隱匿在一片陰暗之中,瞧不出到底是什麽神情。


    車內的空調開得很足,張澄許是覺得熱了,他摘下了鴨舌帽,降下手邊的車窗。


    寒冷刺骨的風霎時間撲向張澄,臉上脖頸間都已經被冷風穿透了,張澄忍不住打了個顫。


    不知道什麽時候,一片雪花飄進了車內,此刻正落在張澄的眉心處,欲融未融。


    他沉默著從口袋裏掏出了煙盒,一隻手握著盒身一根手指已經輕鬆的翻開了蓋子,盒身輕輕的側著倒了倒,一根煙很快就露出了一角。


    隻是這第一根煙,張澄沒有抽,反倒是親自送到了陳平的跟前。


    “煙不好,隨便抽抽”


    陳平不懂張澄的意思,但是還是伸出了手從張澄的手裏接過了煙。


    “這事不怪你,你是大姐的人,這次願意幫張澄,張澄感激不盡”張澄說完,又給自己抽了根煙出來。


    “嗞”的一聲,橙色的火焰頓時在風裏跳動著。


    陳平先給張澄點了火,隨後才給自己點上。


    “澄澄,你這話就說得太見外了”


    陳平不懂張澄,他不知道這是張澄第一次開口向張傾求助,也不知道這次他離家以來第一次主動動用家裏的背景。


    張澄十幾歲離家到現在,到今天,都是他一個腳印一個腳印走來的。


    自離家開始,從帝都到南部軍區再到東部軍區,再到西部軍區,眾人皆知他姓張名澄,畢業於赫赫有名的軍校,作戰勇猛,戰功顯赫,立下了無數功勞,但是他從來不提他與帝城的張家和陳家的關係,也從來沒有人知道。


    他有意避開張家有意避開陳家,隻願做一個普通人。


    以至於他在軍校因為太優秀而受盡排擠,初入部隊被官二代欺負,考核選拔被紅三代頂替……這些都是他自己一個人扛過來的,每三個月給張傾打電話時,他都沒說過一個字。


    隻是這一次,麵對宋漫,張澄徹底沒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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